韩誉翻了一会儿书后出来看段情,就看见秦邵抱着头无比消沉的样子,韩誉叹口气,秦邵抬起头来看他,韩誉指了指他脸:“你先去把自己的伤处理下,都忘记了。”
秦邵站起来,腿有点儿瘸,韩誉咳了声:“腿怎么了?打着骨头没有?我看看。”秦邵脸黑黑的,韩誉给他检查后一番笑:“还好,没打断骨头,不过,韧带拉伤了,这一个月都不要做过大的活动。”
秦邵黑着脸,韩誉揶揄地笑了声:“是段少爷打的?”看他不说话,韩誉有些幸灾乐祸:“你活该。”
秦邵捅了他一拳:“行了你,少幸灾乐祸。”
韩誉坐在椅子上看段情:“你打算怎么办?”
秦邵靠着墙有些疲惫:“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床上的段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秦邵身体动了动,又坐了回去,段情只是翻个身而已,没有什么别的反应,韩誉看着他:“段少爷的情况特殊,”韩誉看着秦邵声音很坚定:“只是特殊,不是怪异。”
秦邵眼神闪了下:“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第一个?”韩誉没有做正面回答,只是引开了话题:“他的体质特殊,也许他的父母应该清楚。”秦邵自嘲了下:“你觉得我去跟他父亲说吗?还是你觉得段家能够容忍这个孩子?”韩誉看着他:“那怎么办,这个孩子打不掉,总会一天一天慢慢地长大。”
秦邵拧着眉头良久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这个孩子能够出生就是我秦邵的长子。”
韩誉笑了声:“你怎么知道这是个男孩,如果是个女孩呢?”
秦邵噎着了:“一样,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会好好待这个孩子,我妈天天催我结婚,如果不是我还在上学,她都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韩誉看着他摇头:“其实你总有一天要结婚的,你总有一天需要一个妻子。”韩誉说的很委婉,秦邵跟他差不多大,韩誉的父亲以前就是秦家的医生,现在退休了换他儿子,所以从某一方面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心思韩誉能看出来也不为过,所以秦邵很坦然:“我知道,韩医生,同性恋不可耻吧。”
韩誉苦笑,不可耻,但是也没有那么受追捧啊,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成的啊,单秦夫人那一关秦邵就过不去。秦邵自言自语:“更何况我只是喜欢他,而他恰巧是个男人而已。”
韩誉虽然不知道秦邵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他肯定绝对不是眼前这位,从两人目前的关系来看不是仇敌就不错了,韩誉有些为段情纠结,遇上这样的事真是他倒霉,遇上秦邵更是倒霉。
两个人守着段情一夜没睡,段情被折腾累了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他醒得很快,几乎是反射性地往上起,被韩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段情看着他这个动作明显地僵硬了,韩誉只好讪讪地收回手。段情看了一眼他:“打掉了吗?”韩誉迟疑了下:“再观察几天。”段情眼神黯了下来,韩誉安慰道:“这个药是需要观察几天的,没有那么快。”段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他往外走,韩誉喊住了:“你要去哪?”段情头也没回:“回家。”他的包落在了外面,手机也在那里,一个晚上没有回家,他爸一定会骂死他的。韩誉拦不住,只好跟着他出来,走到门口看到秦邵时松了口气,幸好这个混蛋及时回来了。秦邵站在门口,看着段情出来,想上前把包给他,结果他冷着一张脸连看他都没看,从他手里拽过包就走,秦邵忍不住一把把他抓住了:“段情!”段情使劲把他甩开:“滚!”
秦邵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他的好脾气一夜之间全都没了。秦邵拽着他的手腕:“去哪?”段情挣不开也就不去丢人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我去哪跟你没有关系吧,秦邵,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秦邵使劲抓住他:“段情!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我……我如果能不见你绝对不会见你,如今这不是情况特殊吗?”段情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他:“秦邵,你他妈放开我,我看着你就恶心!”
秦邵整张脸都黑了,手上使了劲,这是要把他拖过来,韩誉一看这样急了:“烨霖,快松开手!”秦邵被他喊了一声终于回过神来,才想起他的身体真的是特殊情况。他老是忘记,看见段情就想起他的狠劲,秦邵几乎是仓惶的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段情提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韩誉推了他一把:“你不去追?”
秦邵气得毫无头绪:“昨天麻烦你了。”韩誉笑了声:“放心吧,我会保密。”秦邵苦笑了下拿起资料去追段情,他天未亮去了校外,幸好那个地方够偏僻,东西竟然都还在,他也说过今天去给段暄送资料的,正好一起去段家。
秦邵想得很好,只是等他出去一看,段情拦了出租车很快就走了,秦邵在后面磨了磨牙,这个人真是执拗得很。骂归骂,还是一路跟着去了段家,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开门的何元看见他们z笑了下:“二少,秦少,你们这是一起回来的?”
段情连看都没有看他径自往屋里走,何元被他的冷淡弄得讪讪的,这个二少爷脾气不是一般的大,见了他们都当没看见,看到何元尴尬,跟在他后面的秦邵只好笑着打招呼:“元哥,早上好。”顺便给他递了支烟:“今天天气不错,元哥,段伯父起了吗?等会儿你们要出去吗?”
跟何元寒暄了几句后,秦邵也进了院子,结果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段情已经走了一大段了,穿过花园直奔他的院子去了,秦邵站在花园的分岔路口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始往主院走。穿过了月亮门,就看见了段暄,一派休闲,穿着绵软的衬衣,黑色长裤,站在海棠树下,玉树临风。秦邵不自觉地看了他一大会儿,直到段暄带着轻笑的声音和他打招呼:“猪头,你还要在那里杵多久啊。”
秦邵这才笑着走过去,急切的脚步也放慢下来,绕过花坛坐到他身边,段暄非常喜欢这棵海棠树,于是在树下设置了一个小小的茶座和一个摇篮似的座椅,座椅仅能容两个人坐下,秦邵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他身边,段暄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这脸到真跟猪八戒似的了,是你自己摔的,还是让人打的?我觉得应该是前者,没有谁敢打秦少爷吧?”
段暄话跟清风一样,不骄不躁,不急不慢,见了任何事情都是这么个性子,就连看见自己这种狼狈样都坐得如此风淡云轻。秦邵知道他就是调侃一下,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他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是庆幸他不问下去,还是遗憾他不问下去?果然看秦邵不说话后,段暄也没有在意:“这是给我找的资料?还是很齐全的,谢谢你了。”欢快的语调,秦邵心里舒缓了很多,靠近他笑:“是啊,我可是忙活了一个星期,怎么感谢我?”
任何人听这句话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秦邵把手臂搭在段暄靠椅后背上时,这样的情景就有那么点西厢共读的样子了,只是这样的情景很多,从小到大秦邵总是这样一个强势的姿势,段暄也习惯了,没有在意,依旧淡淡地翻着资料,一边看一边笑:“果然准备得齐全,这么偏的资料你都能帮我找全,这样吧,早饭请你吃,哈哈。”
他是那样自然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折子,动作优雅缓慢,赏心悦目,秦邵看得错不开眼睛,眼神黝黑,他不相信段暄看不懂他的眼神,明明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啊,就连段情那个混蛋都看的出来,他不相信他看不出来,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况且选修的还是心理学,四年都是。
这么一门枯燥的可有可无的选修课,他学的连老师都记住他了,他不能天天去上课老师也没有怪他,每次论文都让他带回来,秦邵苦笑了下,他这个选修的人其实都是去陪衬的,论文他一次都没有写过。
秦邵看着这次的论文题目心里又软了下,《贝多芬的自我实现---用人本主义心理学中自我实现理论来分析贝多芬》,他虽不写,可是还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因为知道什么意思,他便更加的惆怅,这个题目像是专门为他取的。
段暄的钢琴很好,最喜欢弹得曲子是《命运交响曲》,他也是后来才明白段暄只是想好好活着,可惜命途坎坷,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不是那么容易好的。这么多年了,他疼他,看着他一碗一碗的苦药喝得眉头都不皱的时候,他心疼他,一点一点心疼,日积月累成了刻骨的爱恋。秦邵微微笑了下,他想他是自愿的,他给段暄抄了这么多资料、陪他读书是他自愿的,如果有可能,他甚至这么想陪他一辈子。
段暄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眼神,回头朝他笑:“还不赶紧起来,还等着我拉你啊。”秦邵这么些年已经适应了从情人到兄弟的转换,他脸变的极快,近乎于痞笑:“拉我一把。”回应他的是段暄修长手指弹出的果子。
秦邵接住了,海棠果,这棵海棠树结果子了,秦邵站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这棵海棠树,这棵海棠树非常大,树盘大到他一个人抱不过来,好似从没有见它长过,一直是这个样子,小的时候他跟段暄两个人手拉着手都合抱不过来,握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怎么也够不到,他笑着说等我们长大了就能合到一块了。童言无忌,说过的那么亲密的话只有他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