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的家宴里里外外开了十桌, 宋师竹虽然被童氏膈应了一场,也没让坏心情继续扩散,只是她是这场家宴的主角之一, 人人都拿着酒盏过来敬酒,觥筹交错,热闹酣畅, 宋师竹回到左跨院时,已是醉意上脸, 头晕得不行。
她被螺狮扶着回来时, 见着正房里烛火明亮,还以为封恒先回来了, 振奋了一下, 把帘子一把掀开,便见秦嬷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花氏正俯身想要用热帕子给喜姐儿擦手擦脚。
许是她手上带着粗茧,磨得喜姐儿有些疼,她闺女挣扎得十分起劲。
花氏听到声响,便转身站直了,神色讪讪道:“我就是想多干点活……”
宋师竹揉了揉太阳穴, 摆摆手:“没事。”她对闺女也不是一味娇宠。换了奶娘,该适应的也得好好适应。
喜姐儿一见着她就睁圆了大眼, 对着她伸出小短手,宋师竹不忙着抱闺女,而是喝下一碗解酒茶后, 闻了下自己身上的酒味,才道:“等我进去换身衣裳。”
她把螺狮留了下来帮忙,进里间洗漱更衣,听着外头花氏对螺狮的奉承,边听边觉得这个奶娘虽然粗俗了些,品性还是不错的。
花氏一个劲儿说着主家的慷慨和院里众下人的友好,一开始声音还有些哆哆嗦嗦,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
等到宋师竹出去时,居然看见她在抹眼泪,螺狮赶紧把她带下去洗脸,宋师竹心里有些无语,不过倒是觉得放心了些。
她陪着喜姐儿在榻上玩了一会儿。
屋里暖洋洋的,小肉圆子九个月大已经会爬了,她今日格外精神,一直想要往地上蹿,宋师竹又一回把她提溜了回去,想起今日的事,忍不住念叨道:“为了你能喝个奶,你娘我多操心,你大了之后要敢不孝顺,肯定把你小屁股给打肿了!”
喜姐儿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乎觉得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有趣,学着她啊啊地出声,宋师竹灵机一动,道:“叫娘,叫一声我就原谅你了。”
螺狮突然掀开帘子进来,插话道:“都是那些贱/人自己坏了心思,又不是大姑娘的错。”
宋师竹看着她气愤的俏脸,想起来一事,道:“你刚才一路上想说什么?”她刚才一直觉得螺狮似乎有话想说,只是人多嘴杂,硬是忍住了。
宋师竹不提还好,一提螺狮就忿忿然道:“少奶奶干嘛不跟我说童氏做了什么事,要是早知道,我一件衣裳都不会让她带出去……她也就碰上少奶奶这么一个好性儿,不然把她打一顿再赶出去,她非得在县里做几日乞丐不成。”
“……别想了。”宋师竹在闺女脸上亲了一下,边教她叫“娘”,边道:“她在外头也讨不好的。”
将近年关,童氏一个年轻妇人,在县里举目无亲,长得不差,又有银钱,宋师竹摇了摇头,这样的肥羊,就算能在年前成功回府城,也要生生熬得脱一层皮。
童氏是下流无耻,可她把人清出家门,也算把恶气给出了。
螺狮吐出一口气,道:“没事!只要让人知道她是少奶奶赶出去,效果也差不多。”
这点宋师竹就不管了。她让螺狮明儿帮她送个口信回家,趁着婆婆刚才的那句话,她正好名正言顺回家一趟。
螺狮见宋师竹没被影响,松了口气应下了。
等屋里只剩下她和闺女两人,宋师竹又想了一回下午的事,其实童氏就是想法龌鹾了些,并不值得她这么放在心上。叫她上心的是,随着封恒前程锦绣,以后这种事应该是不少的。
谁叫她锅里的肉炖得太香了,惹人垂涎了。
宋师竹一方面有些骄傲,一方面又极为郁闷。她打算等着封恒回来跟他好好聊聊以后遇见这种事的应对,便把玩累的闺女放进悠车轻轻摇着,又喝下一碗浓茶保持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师竹鼻端嗅到一阵浓浓的酒意,紧接着就被人抱住了。封恒脸上通红,嘴角带着笑意,显是已经醉了。
宋师竹生怕吵到闺女,立刻往旁边看了一眼,却见着悠车里只剩下一张碎花小被子,封恒在她耳边,压低嗓子道:“我让人把喜姐儿抱下去了。”
他一边亲她的侧脸,一边笑:“你们散得太早了,我和三弟便去了大哥的书房。”
宋师竹圆润的耳垂被他轻轻裹住,她还有话想说呢,便挣脱着站起来道:“我让人送碗解酒茶过来——”
话没说完,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宋师竹吓了一跳,一个倒转,便被放在炕床上,措不及防地看着上首的封恒。
他看来真是醉得不清,眼睛发亮,头抵着她的额头,将她的手腕扣得极紧,而她身上的如意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整个人都被他高大的身子罩住。
细吻从眉眼一直落到嘴唇,宋师竹起初还想挣扎,接着脸止不住地发热起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煮烫了。
封恒今夜格外强势,风收雨歇后,她还在喘着气,封恒突然笑起来,胸腔震动得她身上发麻。
这人被点了笑穴吗?
宋师竹被他笑得意识都晃晃荡荡地从半空中落地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发出一本春宫图,道:“你之前不是想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宋师竹看了一眼上头男女交缠的画面,忍不住推了他一下,用眼神谴责睁眼说瞎话的混蛋。
封恒带回家的东西她都是有数的,这从大伯子的书房回来之后就摸出了一本春宫图,宋师竹想想都觉得明日没脸见到封慎。
封恒将她拖到他身上趴着,笑得十分得意,提醒道:“咱们第一回住驿站的时候……”当时宋师竹坐了太久马车没胃口,他又察觉到她对大哥夫妻突然亲密起来的经过十分好奇,没办法之下,便用了这个消息引诱她吃饭。
宋师竹也回想起来了,接着心里便很囧。
封恒亲了她一口,道:“我跟大哥借了这本图册,之后要还回去的。咱们回京之前,要把上面的都学一遍……”
宋师竹越听越不对味,打断他破下限的私房话,道:“我有事情跟你说。”
“你说。”封恒摸着她的头发,有些心不在焉。
宋师竹将他从她发上滑到她脖颈的大手按住,把今日童氏的事说了一遍。
封恒听得皱了皱眉,又看着她的眼睛,轻声笑道:“气坏了吧?”宋师竹在这些事情上就是个醋坛子,他不用想都知道,她当时肯定气炸了。
宋师竹点点头,带着点委屈地抱着他,道:“不过这种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的。”
封恒感受着胸腔的温软,嘴角上扬,可听完妻子说的话之后,便沉默了下来。
宋师竹话说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像朵蔫花一样:“我是信你只想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可是你从秀才变成状元,踏上仕途之后,以后许多事情都是防不胜防。就算你不愿意,是被算计的,我心里也会难受。”
童氏这一回是禁不住露出马脚,要是她耐住性子一直潜伏下去,宋师竹不一定会在一年雇约满后辞退她。
她虽然觉得有人跟她抢闺女十分不爽快,可她当喜姐儿的奶娘还算忠心称职,就算是想要给闺女日后培养班底,她都不会把她打发走。
如此下去,有心算无心,还真说不定封恒会不会中招。她那个金手指,很多时候是被动发作的,在封恒的事情上也是时灵时不灵,只要童氏得逞了一回,宋师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大抵就是会跟如今的二婶一般,明知道丈夫是被算计的,理智上能通融,感情上却难以容忍吧。想着幻想中的那一幕,宋师竹这一刻的心跟一脚踏进踩不见底的湖水一样,憋得厉害。
她心脏揪揪生疼起来,眼泪也一抽一抽的。
封恒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想我怎么做。”
宋师竹吸着鼻音,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想给封恒打个预防针。
男人在外头逢场作戏,有时候家里不一定清楚情况,可她就是想让封恒知道她对这种事的态度,这样他自己才会重视起来。
封恒叹了一口气,将独自难受的妻子抱在面前,拭掉她眼角的泪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道:“你放心吧。”
宋师竹的意思他明白,就是想让他以后在外头应酬交际时,给自己做个金钟罩。这是先提醒他,要是罩被破了,家里就要跟着地动山摇起来。
封恒笑了笑,这机灵劲,他还以为她还在为童氏的事吃醋,没想到她已经想到把以后的漏洞给堵上。
宋师竹把他这句“放心”在心里品了几回,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为没发生的事情,哭得这样认真十分矫情。
不过她还是坐起身来,严肃地确认了一回,封恒哭笑不得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还想我怎么保证?”
好吧,宋师竹摸了摸额头,闭上眼踏实睡着了,她今夜喝了不少酒,早就困得不行了。
只剩封恒,看着她一下子就睡着了,起身任劳任怨地帮她清理,又用热帕子帮她擦了擦脸,接着才吹灭了烛火。
他一上床,宋师竹便循着热度,下意识地依偎到他怀里,封恒听着外头被冷风打得噼啪作响得树枝,想了一回白日的风光无限和此时的温暖平静,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要家里安稳,看来以后就得时刻警醒了。
他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抱着妻子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下了腊月里第一场小雪,屋里却一片暖意融融。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抽红包啊,上章的待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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