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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今动动小拇指就可以将她轻易的碾碎, 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她所有的努力,只需要他一句话, 或者根本不用开口,可能瞬间就付之东流。
罗岑宵挂掉电话坐下来, 这次她出奇的冷静,也并不着急了。
毋庸置疑,他在施压,他在剥夺她生存空间里最赖以为生的氧气,他在等着她回去求饶。
罗岑宵慢慢的回想从重遇以来发生的一切,他就像是一个渔夫,在鱼儿看不见的地方收网, 而鱼儿是她, 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或许,初次见面时阎娜的出手相助也是刻意为之,否则为什么偏偏这么巧?
认识她,笼络她, 博得好感, 然后趁着她在最困难的时候跟她签约,一气呵成,中间她连仔细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而以阎娜和黎今的关系,虽然签的是阎娜的经纪公司,其实就是变相的将她的命运交到了这个男人的手里。
但罗岑宵扪心自问,她是不后悔的。在当时的处境下,阎娜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是如今, 阎娜依旧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签,多少人排着队在后面等着被阎娜挑中呢。
她知道事业和尊严孰轻孰重,但她现在就是不想再回去,发自内心的不想再回去给那男人陪笑脸。
岳舒说的没错,卖艺卖笑还卖身,一点也没错。
管他呢,虽然这个品牌的宣传片其实对她来说进入时尚圈的一块敲门砖,而商业站台来钱又快又多,她不想低头。
罗岑宵缩进了背上的壳,天天呆在公寓里给自己煲减肥汤喝,想出去透气了就去公司看看,跟阎娜聊聊天,阎娜倒是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自己知情的模样,反倒是劝她稍安勿躁:“其实这个也随缘,遇到适合你的工作,你就是想推也推不掉,是你的总还是你的。”
理性如阎娜这样的女人,也会说出“随缘论”,罗岑宵顿感新奇:“娜姐,这话可真不像你说的。”
阎娜微笑:“干这行的多少都有点迷信吧,有时候看上去普普通通一个人,各方面素质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偏偏就红了,还红到发紫,有人心里愤愤不平,怎么就是他呢?但这是没办法的,命里该有的东西。”
罗岑宵对这番话深以为然,要不然也就不会发生每次去城郊那座香火旺盛的庙里上香总会遇见三两同行这种事了。
六分靠拼,三分靠运,还有一分看命。
跟阎娜喝茶聊了一会儿天,她又对罗岑宵说道:“我听卢导说了,最迟半个月内就要开始录制节目,你既然这段时间也不太忙,干脆在家里看看别人的作品,你们要相处好几个月,做点功课也是好的。”
罗岑宵应下了,但想到那个走路还要靠拐杖的人,就说:“那个霍诵承,真的好了吗?”
阎娜抬了抬眼皮子,罗岑宵解释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才几天啊?不会影响拍摄进度吧,与其这样倒不如彻底养好伤再开始。”
“他这个人……”阎娜意味深长的转了个调子,“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可能再改了,再说电视台肯定也希望尽快录播。霍诵承腿受伤,换个方向想,或许反倒一开始就能让你们凝聚在一起,家族爱不是现在观众最乐意看到的么?”
观众爱看的东西总是很极端,要么就是撕逼到底,要么就是温情满人间。
让一群彼此陌生的人,和一个原本傲慢无比却因为受伤而变得脆弱的的男人,团结了起来,互帮互助,罗岑宵想着,一开始就这么煽情真的好吗?
见她没说话,阎娜还以为她是在腹诽霍诵承的不好相处,就劝慰道:“你别看霍诵承是巨星,也总因为耍大牌上新闻,但他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不要跟他生气就行。”
罗岑宵说好,转身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她的眼中却浮现出了昨天到后来的场景――
霍诵承懒散的坐在沙发上,有钱花幸福的窝在他的膝盖处,享受着他将温暖的手指梳理着自己毛发的感觉。
他当时的表情……其实意外的温柔。
如果光看这个人的外表和一贯表现,罗岑宵想不到他反差会这么大。
明明对谁都是一副没什么兴趣的脸,偏偏领养了一只聋耳朵的狗狗,看样子还十分亲密,不像是假他人之手带大的。
这个人,真是好奇怪的生物。
……
――阿嚏!
明明室内温度很高了,霍诵承摸了摸鼻子,怎么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因为身体的震动影响到了在他脚边睡觉的有钱花,有钱花懒洋洋的拱了拱屁股。
霍诵承安抚的摸了摸它的背,它才又睡过去了。
“继续说。”鼻子不那么痒了后,他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那人点点头,“……安广如是90后,小天王,粉丝基数很庞大,组合出道人气top,他们公司力捧的,北京人,比较利落,就是不太容易跟人交心那种。eva,你们之前合作过一支广告,你还记得吗?”
霍诵承皱起眉头,好像是有些印象,他身上的代言有二十来个,而拍一支广告的时间最多也只需要两三天,他的工作又那么多,很多时候拍了一天下来反倒连身边的人都记不住,就要赶往下一个地点。
只见那人无语的看着他:“eva是国际超模,现在国际上排位很高的,算是咱们天朝的独苗,逼格杠杠的,但是年龄到了,最近开始参加很多的综艺和电影客串,估计想要转型,她比较高冷,心机不浅。”
“万严宸,老演员,交口称赞的老戏骨,很和善,没架子的一个人,也是你们中的老大哥,跟西柚台关系很深,这次属于帮忙出演。”
“杨迪,摇滚创作歌手,比起之前那几个,是个刺头,这两年算是因为神曲红了一把,有老婆了,但据我所知还有好几个果儿跟他不清不楚的,私人作风问题,基本都被他公司给压下去了。”
“这下记住了吧?好歹记住人家名字,都是要合作的。”
“苏喜,”他叫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是不是漏了个。”
苏喜一愣,一拍脑门:“好像还真是!这妞儿我怎么给忘了呢,来头不小。”
手中把玩的打火机停了停,随后又转动起来,霍诵承的语气听上去与刚才随便问问题时的语气并无二致,“怎么说?”
苏喜笑了笑:“罗岑宵,也是组合出道,没有安广如那么幸运,她算是被骂到组合解散的。不过也挺了不得,现在签了阎娜,眼看着不就被塞进乘风破浪了么。”
苏喜见霍诵承安静的听着,未显出不耐烦的样子,于是便告诉他自己知道的八卦:“但是也没这么简单,阎娜是什么人,怎么会签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她啊,是黎今的女人。”
终于,霍诵承似乎是有了兴趣,漆黑的眼珠子定定的看着他。
苏喜摊了摊手:“环亚开业的时候,黎今带她去剪彩,也没否认他们的关系啊。不过后来,黎今还是丢下她,跟着另一个女人走了,据说是固定女友。挺惨的,就像当场被打脸,新闻发了不少呢,后来阎娜给公关掉了。”
“说的好像你在现场一样。”冷冷清清的声音。
“我不在现场,不过这事是真的。要不你说她怎么能接触到乌篷船这样的本子?不过这也很正常,现在稍微有点钱的男人,身边的女友们谁不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男人脑子不笨,知道最后能娶的是谁就行了。”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苏喜滔滔不绝的说着,就听到霍诵承来了这么一句话,顿觉不上不下的,但也只好急刹车了。
他们接触的时间不算短了,苏喜也算有点了解霍诵承的性格,当即就戴上帽子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准时吃药吃饭。
苏喜是霍诵承的新经纪人,在上一任经纪人活活被他气走后,公司又给他安排了苏喜。
虽然话有点多,但好歹对他毕恭毕敬,工作能力也算过的去。
闲着无聊,他就叫苏喜准备了乘风破浪所有人的资料,说是要了解了解。
但其实他一直在等着苏喜说最后那个人的名字。
阎娜又签了新人,这是霍诵承对罗岑宵的第一印象。
在沈夕颜和莫陆都已经离开之后,阎娜也消失了,他一度以为就这样了,那些熟悉的人和事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谁知道,阎娜竟然又回来了。
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到了后来,她的形象才越来越鲜明,长得的确不错,唇红齿白的,笑起来特别灵,只是笑得不多。
想起昨天,霍诵承懊恼的不行,竟然就这么给她道歉了?
他这样神勇威武英俊潇洒的男人,居然会对她对不起,好后悔啊,无法保持微笑了。
如果道歉能收回就好了,霍诵承冷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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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岑宵很听话的在家里好好的研究了下各位同事的作品,从万严宸的秦王嬴政看到火浴,无聊的时候听听杨迪的摇滚神曲,做操的时候伴着安广如的劲爆金曲,然后再欣赏下eva在维密站台上的美好身姿……
还有霍诵承首次摘得三金影帝时的悬疑电影《追凶》,更是看的她又惊又怕,同时被霍诵承饰演的精分警察深深折服。
同样一张脸,私底下和上了大荧幕完全是两种气质,那种质感也许就叫做电影脸,完全把他跟旁人区分开来,而他的表演不如同其他的年轻演员那样,是“放”的形式,反而更偏于“收”,那力量控制的很精准,这是一场梦幻级别的演出。
怪不得她上网去搜,凭借《追凶》,他包圆了当年的电影奖项。
想到大家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罗岑宵就更觉得愧疚,没有了解他们的成绩倒还好,现在的她反而觉得尴尬到爆,自己就像是个格格不入的人物,明目张胆的告诉观众“不好意思,我是有后台的人。”
太羞耻了。
但这也在无形中也成为了她更加坚定要力争上游的决心。
就在这每天每日的自我反省和吸取之中,《乘风破浪》正式集合的日子到来了。
很多年后,罗岑宵还记得那一天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骄阳万里,反而天公很不作美,下起了春雨。
春雨蒙蒙,第一期有一大部分是预热和节目前花絮,拍摄地点在西柚台。
她第一个到,电视台门口已经有很多粉丝举着灯牌在等待着自己家偶像的到来,粗略的看了下几乎都是霍诵承跟另一个小天王的粉丝,穿着雨衣,翘首以盼。
第二个来的竟然是霍诵承,这厮没迟到,真叫人跌破眼镜。
霍诵承没再拄拐杖了,走路比平时要慢一些,只是站着,就跟平时没有区别。
他坐到她的身边,“困死老子了,这么早。”
她打量他的腿,“你伤怎么样了?”
他挥了挥手:“死不了。”
好吧,等到各自的编导将他们引到不同的休息室,罗岑宵重新化了妆准备做临走前的采访。
采访完了又是群访,卢导倒是说了,不熟也不用装熟,否则太假,于是大家就放飞自我了,采访乱的一塌糊涂,要么有人抢话,要么瞬间冷场,罗岑宵这种有尴尬癌的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等到一切都搞定,大家直接拎着行李箱由电视台统一派车去往机场,而艺人不得携带助理,不得私自开车。
波波有些不舍的拉着她的手:“宵姐,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身体不舒服就要说,不要勉强自己啊。”
习惯了有助理的日子,什么都有商有量的,但真人秀都是如此,只好跟波波挥手道别。
而手机也在这时被导演要求统一上交,对此,霍诵承破天荒的一句话也没说,率先将手机交了上去,杨迪原本有意见不想交,也只好跟着大家一起了。
时间紧迫,罗岑宵赶紧想着关机,却在最后那一秒,一个来自于家里的电话闪现出来,她看着屏幕上的一个“妈”字,想了下,还是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