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杨祈北默默在记忆中百度。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概念, “主旋律”的本意是指一部音乐作品或乐章的旋律主题。引申到影视业, 它的意味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有首长曾经说过“一切宣传真善美的都是主旋律电影”, 但事实上,“主”和“旋律”都有它的潜规则。
一部合乎“规则”的主旋律电影必须要有一个主要基调和精神,引导观众看到社会和政府的积极一面, 弘扬正面向上的价值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精神层面上的诱导与渲染,与杨et喷出情绪波的本能捕猎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有趣。
杨祈北翻着记忆中华国历史上那些著名的主旋律电影,也明白了为什么俞boss听到韩爷的要求会这么无奈地叹息。
因为前些年种圈圈格格画得太多,甚至还有主旋律“样板”, 所以作品大多僵化雷同。近年来就算各方面都开放许多, 很多人仍然走惯了圈子里的老路, 不敢也懒得踏出创新的一步, 以至于主旋律的“旋律”和人物、剧情都是换汤不换药, 千篇一律, 离地三尺的高大上。这几年虽然也有所改善,人物塑造上接地气许多,可剧情、内容方面仍然乏善可陈。
几十年都差不多是这一套,再好看的东西, 观众也要看吐了,更何况它大多数情况下还不那么“好看”。如今这年头,人民群众辛苦搬砖之余,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 还有谁愿意自己掏钱坐到电影院里,再去听上两个多小时思想深刻、感人肺腑的教育课程?
影视业在规则范围内全面市场化后,广大人民群众用不太鼓的钱包投票,大多更愿意选择特效大片、爆米花动作片,或者是让人不用动脑筋就能哈哈大笑一场的喜剧片,就连小众的恐怖片都比主旋律片喜欢的人要多。
要主旋律,还得结合观众的喜好搞成特效科幻大片,杨祈北一个正宗et都想替俞总骂一句:老韩,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啊!
“其实,这方面倒是老美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杨祈北闻言惊讶地睁开了永远半开半阖的眼,wtf?老美都有主旋律!人类……真会玩。
俞清欢看他楞怔的样子,嘴角都翘了起来,耐心地解释:“《国庆日》看过吗?96年上映的,外星人入侵,在人类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美国人众志成城,总统都开着飞机与外星怪物战斗,美国人再一次拯救了地球。这部片子就是典型的老美主旋律。当时票房爆了,让我想想,大约有8.2亿美元,在当年一举夺得了北美票房冠军。
还有《空中a号》、《吸血鬼总统》,甚至在全世界都广受喜爱的系列超级英雄片,都是宣扬美式价值观的主旋律。总统可能是吸血鬼猎人,不畏艰难,为民除害;总统还能领导全球人民,自己带队开飞机干掉外星入侵者;正义和勇敢的一方永远都是无敌的美国人。有趣吧?”
杨祈北听着这个新入行的年轻人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老美的“主旋律”,一边品尝“认真”与“温柔”“温暖”……这是个非常执着,并且愿意为自己的目标付出十二分努力的男人,这让他的成功机率远超过绝大多数的平凡普通人类。
“……华国有非常多优秀的科幻小说,但是它们绝大部分不适合改编成科幻大片,you know,比如齐刀的作品,把硬科幻和华国特有的人文结合得相当出色,作品中充满了瑰丽而奇妙的想象力,你仿佛能透过他的书,看到另一个宇宙!
但是他的致命缺点就是太大了。架构大,场景大,剧情复杂,导致投资成本巨大。而收益,很难说。
也许会有人拿几千万冒险投拍没什么名气的小成本作品,来捧人也好,来投资也好,宣发做得好,坑观众一把,也不见得会亏多少。但是科幻片不同,a级甚至s级的科幻片,投资都是以亿为单位的,毫无基础的冒险项目很少会被投资方通过,尤其它还将会是华国的首部科幻‘主旋律’。
嗯,现在有了一个现成的冤大头。”
俞清欢叹息着,眼中是坚定而温暖的笑意。
“看起来这个‘冤大头’并不打算让自己含冤忍泪,而是要在那帮看笑话的人脸上狠狠扇一巴掌。”杨祈北总结道。
“知我者,祈北兄也!”俞总裁哈哈大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在柔软的羊毛地垫上坐下来,“为什么不呢?我喜欢挑战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更喜欢让那些嘲讽的人揪着头发喊:it's impossible!”
俞清欢笑了一会儿,有些喘息,杨祈北轻轻扶住他的背,为他稍输了点能量,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今天这只小绵羊很开心,羊毛又多又密,薅得杨et也很开心。
“……我打算和齐刀合作,改编他的一本短篇小说《回流》,版权稍有点问题,但也只是多加点钱的事。”俞清欢放松脊背,让自己依靠在杨祈北坚实的胸膛前,絮絮说着自己考虑了半个晚上的计划,“北煌自己原本就有特效团队,但是你原来太不上心,能用得上的人没几个,设备和技术都有些陈旧,我打算让米特去欧国和美国挖几个团组过来……”
听着俞清欢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述说,手下按着他略嫌硌手的单薄脊背,杨祈北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
精神云触须欢快地捞着空间里渐渐弥散的“温柔”“爱意”“专注”,回想起初见这个人类时,他一脸青紫,排骨可以当琴弹的模样,杨祈北不由伸手探进俞清欢的胸口摸了摸,他的肌肤很细腻、光滑,虽然稍长了点肉,果然还是太瘦,再长点肌肉才好。
手下的身体突然一僵,俞清欢的声音都变调了。
“祈,祈北兄?”
“啊?哦!失礼,不好意思,走神了。”杨祈北看着俞清欢的耳垂和颈部一片晕红,顿时醒悟过来,“你说什么困难来着?”
俞清欢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没什么,只是对于小说中星际人类的整体社会环境、人文、科技设想,还有敌方的造型设计等等,如果想做到逻辑自洽,就相当于建造一个崭新的未来宇宙。
细节决定成败,这将会是个浩大的工程,我需要聘请大批相关专家。而且许多电影场景、道具设计的版权还需要和美国方面协调购买,他们在这方面有相当的积累,最近华美双边关于知识产权的第二轮谈判正在启动,这一刀可能会被宰得有点狠。”
杨祈北眯着眼一歪脑袋,这种东西还需要一批专家动脑筋设想构建,再花大钱买别人的场景道具设计?
少年,跨宇宙的顶级专家正坐在你面前。
“我有个很棒的主意,”杨祈北放开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的俞清欢,起身走到书桌边,“我画给你看。”
俞清欢顿时失去了温暖的倚靠,微凉的背脊更让他有些空虚,看着杨祈北坐在桌前皱起眉头描描画画,他按捺下突如其来的微微失落,也站起身来,想看看杨树懒在画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是——”汉堡?
俞总裁英明果断地没有将自己的猜测问出口。
杨祈北黑着脸,横过一双死鱼眼:“……战舰。”
俞清欢瞪大眼,努力抿紧唇,严肃地指着旁边疑似小强的物种,谦虚地问:“这个是?”
反正肯定不会是蟑螂偷吃汉堡图。
“虫族。宇宙最凶残的毁灭者。”
杨祈北瞥了眼愈发严肃,嘴角不住抖动的年轻人,凉凉地说道:“想笑就笑吧!憋着对身体不好。”
艺术天份这种东西,你能指望一朵没实体的“云”有多少?!
本来以为,画画就像是通过电磁信号“打印”出记忆中的图片,会相当容易。
很明显,他错了。
功夫、舞蹈、演技,这些都是有特定“模板”,又掌握了“情绪”的核心,所以他能完美地拷贝或是表现出来。但是绘画这玩意,如果不能“打印”,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杨祈北放弃了在地球人纯艺术领域的无谓挣扎,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划了几下,说:“我最爱看科幻片,以前只是对华国科幻环境没信心,但其实我也有相当多的积累,想着有一天能拍部比美国特效大片更好的电影出来。”
这是大实话,曾经的“杨祈北”最爱看的,除了岛国和欧美人体艺术家老师们的爱情动作片,那就属科幻片了。他尤其热爱老美的特效大片,雄心壮志也曾有过,不过只是偶尔酒后的豪言,他根本打心眼里没想过华国能拍什么真正口碑票房双丰收的科幻片。
至于有相当多科幻片素材积累的,自然是天天活在人类科幻片场景里,时时被追杀的倒霉噬神族精神云。
俞清欢的手机叮一声轻响,收到了“树懒先生”发来的信息。
打开一看,黑色的宇宙背景中,光怪陆离的光轨纵贯图面,一艘巨大的战舰在角落里露出一角狰狞面貌,深黑色隐泛蓝光的森冷轮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战舰前方长束的幽蓝光芒显示着不祥的可怕威力。
俞清欢忙拉着画面往后拖,可惜这幅几乎跃然纸上的“设计图”就只有这么一半,相当不符合美学构图的基本原理,偏偏细节又处理得非常细腻逼真,简直就像是在战舰前方偷偷拍下的照片,太让人惊讶了。
“还有吗?很不错啊!有没有完整的图样?”他迫不及待地问,“设计者在公司特效组里吗?”
杨祈北白了他一眼,说:“完整图样有,但是比较小,你参考着再重新设计吧!还有其他一堆零碎资料,等我整理出来,改天发你。设计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如果有近距离的完整战舰记忆,被一路追杀的衪也等不到穿越地球来研究什么“主旋律”了。
俞清欢看着完全拷贝于他的大白眼,出现在杨祈北如今那张轮廓分明,成熟又俊朗的脸庞上,笑得前俯后仰,真是……太可爱了。
杨先生横着死鱼眼,悠哉悠哉卷着甜甜的“欢愉”当零食,看总裁先生笑得眼含泪光,好久才终于停了下来,他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杨et的触须都瞬间萎了,直觉:有麻烦,有大-麻烦了!
俞清欢微微喘息,望着眼前让他见之欢愉满心,不见思念满怀的男人,突然不想再压抑隐瞒自己的心意。
正大光明地告诉他,堂堂正正地追求他,用最大的努力赢得这个有趣的灵魂,在他的心里镌刻上自己的心意。
“嗨!杨祈北先生,请允许我冒昧地问您,能否以结为伴侣为前提,接受我的追求与爱意?”
俞清欢笑吟吟的,唇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热意悄悄爬上了脸颊耳后。
他认同朱迪对爱情的推崇,也赞同爱情需要直白与勇气,但他不想要一场又一场的邂逅,一段又一段新奇的美妙感情。心动了,他想要的是一辈子温暖的陪伴,有一个人悄悄住在心里,然后一辈子安家在那里。
他看着杨祈北拧起眉,霍然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微热的呼吸扑面可闻,幽黑如深渊的眼近在眼前。
距离太近,俞清欢睁大眼睛,有些失焦,仿佛整个广袤幽深的宇宙就展开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模糊地看到老男人锋利的薄唇微弯起一个讥诮弧度,带着些烦躁和不耐,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这个?”
像是苍鹰捕食猎物般,一个凶悍的吻突如其来地落下,凶猛地擒着他的唇,他的舌,热情无比、濡湿甜腻,带着无尽的欲望与渴求。
俞清欢头晕目眩,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胸腔里一颗火热的心,砰砰,砰砰!快要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