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阮玉娇就起床把自己收拾好,钻进了灶房开始做饭。阮家虽然在村子里家境还算好的,但农家没谁会整天吃好的,就连里正家也只是七八天见一次荤腥,平常都是很舍不得的。所以阮玉娇做的也只是普通的窝窝,熬了一大锅稀粥,早上给大家就着咸菜吃就行了。
不过就算只是简单的窝窝和稀粥,不同的人做出来也是不同的味道。阮玉娇曾跟员外府里的婆婆用心学过,水量、火候都掌握得极好,其他人才出了屋就都闻到香味儿了。
陈氏一边给三个儿子洗脸一边扬声道:“娇娇做得咋这么香呢?闻着就比别人做得好吃!”
阮玉娇笑道:“二婶,我一个晚辈,手艺哪能跟你们比呢?我就是觉着自己干不了重活,帮不上你们,干脆在吃食上多用点心,好歹让大家伙儿都吃得高兴点。”
这话听着顺耳,陈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说:“没事儿没事儿,咱们都知道你出生的时候遭了罪,胎里带来的体弱,力气小是没法子的事儿,没人计较这个。再说吃食可是顶顶重要的,咱吃得香了,干活都有力气了,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阮金来洗了把脸,也不擦,用手一抹,随口道:“是,娇娇能把吃食做好了也成,累了一天要是再吃得不好,那可不是不痛快么!再说你力气小,去地里也啥都干不了,纯粹添乱,还不如把家里弄好了比啥都强。”
二房虽然也重男轻女,但他们生了三个儿子,往后不管怎么分家都少不了他们的份,比起大房来,他们绝对是要占便宜的,所以对老太太宠阮玉娇并没多大意见。大房两口子加三个女儿都要干活,而他们二房就只有他们两口子干活,最后赚来的大头却是给他们儿子的,怎么算他们都不亏,一点小事他们就懒得计较了,权当孝顺老太太。
阮金多瞧见阮玉娇对二房那么和善,眉头一皱,不悦道:“这点小事也值当你念叨?要是连做饭都不好你还有啥用?赶紧的,把饭都端上来,别耽误我们下地。”
阮玉娇对他视而不见,回头就把粥盛到一个大盆里端上桌,从前她也是很少和长辈聊天的,没跟阮金多说话倒也不显得特殊。只是有了之前二房的对比,阮金多心里就不大舒服,直到吃完饭都没个好脸色。
阮玉娇做的饭确实很好吃,老太太都高兴得多喝了一碗粥,最后窝窝和粥一点没剩,小壮还为了最后一个窝窝差点跟二房的大牛打起来。最后那个窝窝一分为二,俩人才心满意足地吃完跑了。
阮春兰照样被刘氏催着去追小壮,还叫她找着人直接带地头去,完了阮春兰还得除草干活呢。小壮这孩子太皮,谁的话也不愿意听,找他可是个又累又不讨好的活儿,事后小壮随口告个状都能让阮春兰挨顿打,阮春兰很不愿意去,可她瞄了眼其他人,见没人为她说话,只好抿抿嘴抬腿跑了。再晚就追不上人了,要是找不着小壮,她吃的苦头更多。
大房两口子和二房两口子先后拿上农具就走了,阮玉娇把两个背篓和镰刀提在手上,说:“奶奶我先拿着吧,等会儿到地方我再给你,这点东西我能拿动。”
老太太有心不让她拿,可她说什么也不撒手,只能随她去了。两人一离开,家里就只剩下了阮香兰一个人。她因为之前的事在家里颇有点不受待见,也没人主动跟她说话。她到底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虽然心中不平,但也老实了下来,想要好好表现,争取把之前的事翻过去不再提了。
可是此时看到满桌子的碗筷,想到洗完这些还要洗衣服、收拾院子、捉虫子喂鸡,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把阮玉娇骂了八百遍!
不过该干的活还是得干,不然阮金多第一个饶不了她。这些从前都是阮玉娇干的,她看着很轻松,可不相信自己会比阮玉娇差。想着早点干完还能有时间去偶遇张母,她立马就有了动力,挽起袖子把碗筷搬去了灶房。
时辰还早,阮玉娇跟着老太太往外走的时候碰见不少人,大家伙儿都笑着跟老太太打招呼,看到阮玉娇有些惊讶,待看到阮玉娇把东西都拿在自己手里时更是免不了夸她孝顺。
猪肉张家的叶氏正端了盆衣裳要去河边,碰见她们就笑问:“阮大娘,今儿个您咋舍得把大孙女给带出来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无奈又高兴地道:“这不是娇娇心疼我吗?非要出来帮我一起打猪草,咋说都不听。她力气小,以前啊我不叫她出来,她就顾着家里那摊子事,这回香兰定了亲,她爹就叫娇娇把家里的活儿让给香兰了,叫娇娇只做饭就行。反正啊都说家里的事儿好干,那就叫香兰干吧,正好能在家里头养养,将来嫁人的时候也好看点。”
叶氏笑着附和,“挺好,这下香兰轻巧了,她和她娘都能高兴了。娇娇真懂事,都知道孝顺奶奶了,往常不常见,这一看娇娇真是长成个大姑娘了,这模样可真俊俏。”
阮玉娇笑道:“婶子过誉了,我就是做了晚辈该做的事,奶奶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也得对奶奶好了。”
“诶,娇娇说得对,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拎着这些东西怪沉的。今儿看着日头大,阮大娘您和娇娇小心着些啊。”
“谢谢婶子,我会照顾好奶奶的。”
老太太和叶氏又寒暄两句才带着阮玉娇继续走。而叶氏在她们走后和相熟的姑娘媳妇一起去河边洗衣裳,提起阮玉娇满口都是夸赞,“以前没咋留意,这阮家的大姑娘性子挺好啊,笑起来模样好看,还会说话,知道孝顺奶奶。哪有传得那么邪乎!”
旁边一个婆子点头道:“光看她帮她奶奶把东西都拎了,她奶奶就没白疼她啊,我疼我孙子好几年了也没见他帮我拎个啥。”
叶氏忙笑道:“小子心多粗啊,只要他将来有出息您就高兴去吧。要说贴心还得是姑娘,最知道咋能让人高兴,反正啊我看这娇娇是挺不错,要不阮家老太太能只疼她一个孙女?里头肯定有原因啊,老张家把亲事换了指不定得后悔。”
阮香兰把家里的碗泡上打算先来洗衣裳,趁机让别人看看她的勤快,谁知刚一来就听到这么句话,顿时变了变脸色,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氏旁边的小媳妇正好瞧见了,忙用胳膊肘碰碰叶氏,给她使了个眼色。叶氏多圆滑的人啊,登时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笑着招呼,“哟,香兰也来洗衣裳啊?快过来吧,这边还有地儿呢。快点洗完,等会儿日头大了就要遭罪了。”
阮香兰尴尬地笑了下,低头走到河边默默地洗衣裳。叶氏换了个话题跟人又聊起来,其他人也都识相的没再提起张家和阮家的事。可阮香兰就是不自在,总感觉她们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瞄,别提有多不痛快了。不想在这里难堪,阮香兰草草洗了遍衣裳,随便拧拧就端着盆回去了。
等她走后,众人却连连摇头,“她这衣裳也没洗干净啊,张家还说娇娇不会干活儿,结果换了一个也没多会干活儿啊。”
“老张头不是说叫儿媳妇下地干活吗?可能看中香兰会干地里的活儿呗。”
“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常看见春兰在地里干活,他家香兰干得好吗?”
“不知道,没留意。”
“我也没见过,这么想想好像香兰也没干过啥活儿啊。要说以前家里的事都是娇娇干的,那香兰又没下地,她干啥了?”
几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不明白张家这次换媳妇是图意个啥。要是图意干活儿,不是应该换阮春兰才对吗?干活儿最多的就是阮春兰啊!不过若说有人要做秀才娘子,那只有阮玉娇身上有那么点意思,一举一动碰见她们能落落大方的,说话也顺耳,瞧着就跟她们不太一样。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几人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谁也没往心里去,顶多就是对阮玉娇的印象变得好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就觉得张家是在瞎折腾,把他们农家人当白菜挑呢,做人忒不厚道。
这边阮玉娇还不知道村里人对她的评价挺不错呢,她也没刻意做什么,只是她怎么说也算出去见过世面,言行举止就算稍有遮掩还是能让人看出气质上的不同,自然也就为她赢得了不少好感。也幸亏从前她很少出门,村里人对她都不大了解,便都没察觉到她和从前的不同,只当阮老太太教得好罢了。
阮玉娇同老太太走到地头人少的地方,找着一片较嫩的洋蒿草就开始割草。这草猪很爱吃,趁着这会儿鲜嫩多割点回去,把猪喂得胖胖的才好。老太太怕她伤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给她讲使用镰刀的要领,这个阮玉娇是真没干过,听得很认真,动作也很小心,虽然速度慢了点,却没出什么错,慢慢让老太太也放了心。
阮玉娇看了看四周没人,便一边割猪草一边说道:“奶奶,我绣花的事不好叫人知道,我又干不了农活,昨晚想了想,我干脆给人做衣裳吧。村里做的人少,我去镇上接一些成衣铺的活儿来做,您觉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