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到时夫人屋里时,时老爷正说道一半儿,见萱萱来了,乐呵呵的招手,问道,“看见那东西了?”
萱萱红着脸点头,“看见了,真漂亮,女儿想着,问娘要不要。”说完眨巴着眼睛看向时夫人,那小眼神儿幽幽水光,一副极其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时夫人抿嘴淡笑,刚想逗弄萱萱两句,不想时老爷已经先回答了,“那就是给你的,我闺女帮她爹爹想了那么好一主意,做爹的不给点儿好东西那还叫爹吗?你娘这边儿有你我给你娘的东西,只比你的好不比你的差。”
时夫人见状,也跟着说,“看来,为娘也沾了萱萱的光。”
萱萱甜甜一笑,那琉璃灯归她喽!
黛玉跟着一起来的,刚才在外头听了两句时老爷说的话,便问,“姑父说得可是冯家女儿的事情?”
时老爷惊讶道,“你也知道?”
黛玉点头,“嗯,前些时候爹爹用那个例子教育我,女孩子要矜持,要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切莫学那冯家的谁谁谁。”
时老爷笑了,“如海肯定知道。那冯家女儿人是从家中逃出,却不想遇人不淑,毁了终身,冯老将军一世英名,赫赫战功,都抵不上一个家门败坏的女儿。圣上龙颜大怒,贬为庶人,一大家子的荣宠,是说没就没了。”
因黛玉和萱萱都在,时老爷不好说得太多,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说了,也不相加解释,仿佛这话到此结束。
萱萱一心还在自己刚得的好东西上,见东西归自己已经是板儿上订钉的事儿,便又跑回去,将东西拿来,给时夫人赏玩。时夫人看后,笑了,“这东西是难得,不过往日我家里也曾有过,据说是前朝一巧匠做得,这件也算难得,不过更难得的是用上等玉石雕刻而成的,虽没有琉璃炫彩斑斓,却明亮,不止能供观赏,更可于日常用。”
萱萱心中向往,狠不能一见才好。正巧浩玄德楦上午的功课结束,下了课过来跟时夫人时老爷请安,见到琉璃灯都抢着要看,萱萱抱着不给,生怕两个小的一不小心给碰坏了。笑闹一阵,吃了午膳,萱萱回屋睡一会儿,准备下午去常嬷嬷跟前继续听规矩,浩玄德楦则按时乖乖上课。
时老爷之前给浩玄德楦请了位姓杨的先生,专门给两个小的开蒙讲学,那杨先生是时老爷京中好友的亲戚,几次科举不成,眼瞅着三十好几的人,回乡不成,又不能总靠亲戚救济,边想着教书。学问还可教两个小孩儿绰绰有余。时老爷便请了来,专门给俩小的上课。
萱萱回到屋里反而睡不着了,东西归了自己,便开始琢磨着刚才时老爷说得事儿。好像八卦啊~!于是穿好鞋跑到黛玉哪儿问黛玉详情。不料黛玉也只是听林如海讲了一句,再深就不知道了。
小桃红一旁伺候两人,见萱萱黛玉失落的样子,便笑着出去转了圈儿,没一会儿回来了,得意洋洋,萱萱眼睛一亮,有门儿!
果然,小桃红出去那一会儿就是去八卦的。许是小桃红年纪到了,前一阵子又议了亲,对方也是时家的家奴,虎子,在二门外头,如今跟着侯轩。小桃红和虎子青梅竹马,如今年纪差不多,时夫人又有心放人,虎子他娘求了求,事情就成了。虎子爹一直给时老爷牵马,消息灵通,加上虎子一家是时家老家奴,人脉广,想要打听点儿事儿,很便宜。
小桃红说,那冯毅老将军的女儿是跑了,若真跑远了也无妨,过些年辗转回来,老将军就算不能再任她这个女儿,衣食上总不会差。只可惜,那姑娘所遇非人,一心喜欢的举子是个势利眼,本来那小子愿意娶冯将军女儿是为了给自己日后铺平官路,没想到人没娶成,还要到着姑娘浪迹天涯去。这他哪儿能愿意。于是拉着冯小姐到山野里住了一两个月,再然后,没了踪影。
“这人怎么能没影儿了?是冯老将军将人抓走了?”黛玉好奇问。
萱萱嘟着嘴摇头,老神在在的说“才不可能,冯将军不是特别喜欢她女儿吗?不是说人还没有离开金陵,只是到山野里住了吗?要真是想找,我不信找不到,不过时故意成全罢了。”
小桃红笑着点头,“姑娘说得是,只可惜,老将军女儿命苦,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头狠等了十几天,实在住不下去了,又发现有了身孕,深山里没吃的没喝的,无奈之下跑了出来。您想,一直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几个受过那种苦?要是有心上人在跟前也就算了,偏生就剩下她一个,她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又回了冯家……”
后面儿的故事挺悲惨,冯小姐也算是金陵城中的一支娇艳花,因不堪受辱,偷梁自尽。只是她死了不算完,宗人府得了消息,不敢不回禀,一下子捅到皇上跟前,立马治了冯老将军一个管制不严之罪。
后面的事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冯家一夜之间全毁了,根本就是因为冯小姐错信了歹人。
“冯小姐真够命苦的。”黛玉幽幽的说,没什么感情。
萱萱摇头,命苦与不苦其实很多时候是自己做的。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不论是哪个时空,萱萱都深信,矜持的女人最好命,而转换成这个时代的话,就是懂规矩收礼数的女子方能生存。不是说个性张扬些不好,但凡事有度,过犹不及这个词不是凭空出现无凭无据的。
因为听了冯家惨剧,萱萱和黛玉在下午学规矩时,比往日更用功了,常嬷嬷对此很是满意,特别奖励两个人早休息一会儿。
下了课,二人结伴回屋。路上,黛玉对萱萱说,“二姐姐,我觉得那冯小姐可怜,又觉得她很可悲。”
萱萱回头,见黛玉满脸迷茫,握紧黛玉的手,“并非万事不由人,只是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像常嬷嬷说的,三思而后行 ,思定而后动。一味的骄纵,一味的由着自己性子 ,我觉得,那就是祸根。想要活得开心,活得明白,咱们都要小心又小心。”
黛玉忙不迭的点头。
接下来一段时日,时夫人发现萱萱和黛玉行事说话小心的有些过头,不论你问她们什么,她们不是套官话就是想半天才去做,全没了往日的机灵样。时夫人心中着急,忙着人去调查,最后还是小桃红扛不住,老实交代,说两位小姐是自从知道冯家事情后才改变的。
时夫人亲自下厨,为萱萱黛玉做了两人各自爱吃的小吃,亲自送到两人房中,萱萱和黛玉很是惊异。
时夫人一直催促着萱萱黛玉多吃点儿,神情相当和蔼可亲,等萱萱和黛玉吃完了,这才让屋里人都出去,关上门,亲自给萱萱黛玉上课。
“你们两个怎么就这么糊涂?我白请常嬷嬷教导你们了!怎么越学越回去!”时夫人呵斥,“不说那些事儿不该你们这么大的姑娘听,就是听了,你们不觉得你们俩现在的举动很可笑?这是在家里,我们都护着你们,要是做给外人,你们不觉得就你们这些时日的举动,地伤了多少人的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由着作践的。”
时夫人训斥的相当严厉,黛玉低头,喃喃半天说不出话来。萱萱则慢慢开口说,“其实,我们只是有些吓着了。”
时夫人板着脸,“胡扯,你们俩又不是没见识过后宅的阴损,也不是没吃过亏,怎么,听着点儿事儿就吓着了?”时夫人从不将两人当温室花朵来养,更多的时候,时夫人更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保护下让两人见识到真实的世界。
萱萱撑不住了,只能低头认错,“我和玉儿只是想着,多学点儿,多做点儿,不也是为了日后好么。”自己死了算了,还要连累家人,这是一个怎样没有人权的时代,萱萱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哪天一不小心犯个神经,做一些她认为很正常却在这里“惊世骇俗”的事情,德楦、那时夫人等是不是都会因此遭到牵连?想到这些,萱萱不由不胆战心惊。
“你们俩典型的杞人忧天!”
时夫人气的给两人脑门上一人一巴掌,“特别是你,不要给我打马虎眼,玉儿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最清楚,能想到这么损的注意,一定是从你那异于常人的脑瓜子里出来的,你给我老实些,你是不是忘了在边陲是皮子紧的后果了。”
被时夫人连恐吓待吓唬,萱萱心中多日郁结一扫而空,对啊,自己又不是那冯小姐,她那种跟人私奔的“新潮”举动她是绝对做不出来,既然做不出,那为那些没有的事情空忧愁的她果真如时夫人所言,是在杞人忧天!
想通的萱萱很是精神的站了起来,拍着胸脯向时夫人保证,“娘,您放心,女儿绝对不会在做无谓的事情了,一定好好听话,天天向上。”
时夫人给了萱萱一个大大的白眼儿,“什么乱七八糟,还向上?你这都能上房揭瓦,再往上是不是准备把房子都拆了?”教育完萱萱,时夫人又安慰黛玉,“你是个明白孩子,怎么也跟着你姐姐胡闹?她脑袋里总有的没的乱想,你还跟着瞎起哄,自己折腾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你身子骨弱,这要是那天万一不舒服了,不说你爹,就是你那万家的老姑奶奶都能活剥了我。”
黛玉闻听嘿嘿一笑,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