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老庙祝去厢房换了一身祭祀所着的猩红衣裳,戴一只乌纱小帽,手持一柄神光湛湛的宝剑,上书“巨阙”二字。
鸿鹄的心跳停了一拍,道:“这是……”
老庙祝目光苍凉,苍老的手掌一寸一寸的抚过锋利的剑锋,道:“诸位有所不知,这是昔年包公身旁,展护卫所着衣衫的式样,这巨阙宝剑,正是他留下的。”
“哦——?老丈所言若无虚假,这柄宝剑若真是巨阙,如今它可谓价值连城。”
慕容复的目光之中,顿时生出了三分深意,他垂目看了一眼手中长剑,亦并非凡品,可也比不得十大名剑之一的巨阙。
乔峰亦是身躯一震,也道:“南侠展昭之名,乔某幼时已有耳闻,多年来对其既敬且佩,只叹无缘相交,如今能见到他的遗物,也算是了却了人生一大憾事。”
老庙祝捧剑而叹,道:“老朽一家四代,守了这白蛇祠一百余年,展护卫临终之时将这柄宝剑交于老朽,请我将它置于神祠,待星君归来替他再见故人一面。”
“巨阙……”
鸿鹄一向清冷的目光,终于被撩起了一丝波动,对于她来说,一个甲子不过六十年,房贷才还完十分之一不到,可对于展昭等人来说,六十年就是漫长的一生。
“这就是吸血鬼和人类的基因代沟。”
4870一点也不伤心(有也不承认,它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系统),小心翼翼的对宿主道:“那我能把巨阙带回穿管局吗?”
鸿鹄:“…………”求你了,有点出息。
没错,离开包青天世界的时候,系统偷偷藏了展昭一只靴子,还好十九眼疾手快切断了数据传输,4870耿耿于怀了半个月,这回说什么也要把巨阙带回穿管局。
任务者冷酷无情的屏蔽了4870。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祭祀开始,老庙祝带上一张有些年头了的面具,在一众百姓的注视之中,开始主持白蛇祭进行。
“白蛇娘娘!一保岁岁平安,拜!”
一队年轻的后生涂了油彩,手持银丝麻缝成的蛇身,在一处空旷下来的平台上舞白蛇,有零零散散的铜钱落在脚背上。
“星君再世!二保年年喜乐,拜!”
慕容复和邓百川几人隐匿在暗处,看着老庙祝抱起几个新生的孩童,将指腹在小家伙儿的眉心点了一下,说来也怪,这一点之下小孩儿立刻不哭不闹笑了起来。
戏班子敲锣打鼓,还在唱戏,一红衣少年郎手持宝剑,一面送别那扮作白蛇的少女,一面唱道:“古来都说神仙好,哪个似包公劳心肺,夜审阴来、日审阳!”
少女亦清唱道:“真龙守长安,凤凰镇番王,分身乏术哪能事事兼顾?白蛇今夜来助阵,只为告知神仙也有好心肠!”
慕容复的内力十分深厚,眼力自然也不错,不过片刻就发觉,老庙祝手中握着一片晶莹的蛇鳞,正是这鳞片安抚了受惊的幼儿,也让丁春秋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真龙守长安,凤凰镇番王,芙蓉城百年前传下来的歌谣倒真有几分道理。”
慕容复的神色阴晴不定,不敢去想是否真有真龙镇守大宋,他目光幽深思忖了一会儿,对邓百川道:“这片蛇鳞不凡,若有机会一定要拿到,还有丁春秋手中的宝物,能聚敛财务,对我复国有大用。”
邓百川停顿了一下,道:“丁春秋身上的宝物,待那老家伙死了,自然归公子爷所有,不过这老庙祝已经守了长生祠几十年,恐怕不会愿意交出白蛇的鳞片。”
慕容复的目光沉了沉,他这四个家臣的确是忠心耿耿,可有些时候就是不知变通,遂在心中暗自思忖:“待必要之时……”
他心念一转,还未来得及吩咐几个家臣,忽的听到人群中一声惊叫,一个身着夜行服的矮小男子自房檐飞掠而下,一伸手就夺走了老庙祝怀抱中三两岁的孩子。
“…………你!!你快放下小宝儿。”
老庙祝气急攻心,一看这人装扮就知道是冲着白蛇鳞片来的,只是老人家善良了一辈子,不曾想到歹人会对孩子下手。
他神情焦急、后悔不迭,本想再主持一次祭祀就离去,不成想这些江湖人竟如此歹毒,分明前几次只对他一个人动手。
那矮小男子也不答话,只冷冷一笑挟持着一脸懵懂的小女孩儿,谨慎的向长生祠中退去,一面退一面道:“跟我进来!”
“你莫要伤她,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老庙祝心急如焚,长生祠的香火钱多用来捐助慈幼局,这小姑娘正是其中无父无母的孤儿之一,老庙祝没有孩子,已将她看做了自己的亲孙女,怎么能不着急?
“怎么回事,标志一红一绿的在闪。”
鸿鹄皱了下眉,丁春秋好大喜功,行事最是张扬不过,门下弟子也多是一脉相承,哪怕为了白蛇鳞有所收敛,也绝不会做这幅打扮,这非友非敌的人到底是谁?
显然,江湖经验丰富的乔峰和慕容复也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立刻现身,而是先传音给老庙祝,告知他不必太过忧心。
“老人家,先拖住他套话,这人并非那想害你的丁春秋,我等也不知来历。”
乔峰跟紧了二人,做好了随时出手救人的准备,暗中道:“乔某就在暗处,绝不会让老人家和那孩子受到一点危险。”
听到这里,老庙祝稍微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却仍是大气也不敢出,先行结束了祭祀,心急如焚的回到了长生祠中。
“老家伙,你的小孙女在我手上,白蛇星君留下的宝物在哪?赶快交出来。”
那矮小男子一手抱着小姑娘,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小女孩儿细嫩的脖颈上,仿佛随时都会割断她的喉咙。
他一开口,老庙祝和暗中的众人皆是一怔,只因这挟持小宝儿的矮小男子,语声娇蛮而动听,竟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女。
老庙祝咬了咬牙,颤声道:“你、你这女娃儿,有一身的好本领,不去行侠仗义,怎的忍心挟持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少女一见到了长生祠,除了一个必死的老头儿,没有旁人能看见她的脸孔,也不再作掩饰,伸手一扯面巾,道:“我的本事用作什么地方,岂用你来告诉我?”
她的肤色雪白,一双乌溜溜、灵动如星的眼睛煞是好看,秀丽的脸上满是天真可爱的微笑,任谁也想不到,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抵在一个孩童的脖颈上。
这少女赫然是段誉妹妹之一的阿紫。
“老家伙,你把白蛇鳞片交给我,我就考虑放了这小姑娘,看你给是不给?”
阿紫咯咯一笑,天真无邪的秀美脸蛋之下,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恶意,道:“你那鳞片护得住自己,护得住这女孩么?”
说罢,匕首又下压了一分,小宝儿的脖颈上立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吓得老庙祝身躯一抖,道:“你住手,你住手罢,老朽给你就是,不要伤了我孙女。”
“那是自然,你把鳞片抛过来,再退出十步之外,我立刻就放了这小姑娘。”
阿紫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已经打定了主意,拿到鳞片就杀了他,再借着鳞片护持取得师父的宝物,口中自然全是谎话。
她一分心之下,耳旁忽的传来一阵破空声响,手腕也剧痛起来,忍不住痛叫了一声,道:“是什么人,敢暗算姑奶奶!”
鸿鹄与乔峰二人飞落而下,冷冰冰的道:“你小小年纪,心肠却如此歹毒,再没有父母管教,日后必定会引来大祸。”
阿紫一咬牙,手中的小女孩儿已经被人夺了去,匕首也握不住了,原来竟是一只金色的羽毛破空而来,末端钉入了她的手臂,切断了经脉,让她用不出力气来。
“你是个什么人,也敢来管教我!待我划破了你的嗓子,看你还如何说话!”
她抬起秀美的小脸儿,本想与鸿鹄理论一番,不成想先看见了一个英挺阳刚的大汉,可不就是昨日酒楼里的丐帮帮主?
阿紫的气焰消了一点儿,昨日她比师兄先到酒楼,偷听到了乔峰和慕容复的身份,这才用了小伎俩让师兄去挑衅,本想混水摸鱼,谁成想第二日师兄弟们就……
乔峰见她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看起来分明是个天真貌美的少女,行事却这样恶毒,不由心生反感,道:“你是什么人?”
阿紫眨了眨大眼,忽的流出了几滴泪水,怯生生的道:“我、我叫阿紫,是星宿派丁春秋的弟子,师父威胁我,若是今晚不拿到白蛇鳞片回去,就要杀了我。”
说到这儿,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娇憨又乖巧,内心则给几人狠狠地记了一笔,心道:这几人定然也是为了白蛇鳞,如今她落在了对方手中,若是不乖顺一点,恐怕也和师兄们一样下地狱去了。
“丁春秋的弟子?”
乔峰动摇了一下,毕竟阿紫也才十五六岁不到,若非有旁人逼迫,怎么会行事如此恶毒?不过转念一想,丁春秋觊觎白蛇鳞片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几次都铩羽而归,又怎么会只派出一个小姑娘动手呢?
这时,鸿鹄走了过来,一伸手自阿紫身上取下了十七八中暗算的武器,又挥散她悄悄放出的迷药,这才道:“她的确是丁春秋的弟子,不过也有我段氏血脉。”
段誉:“?????”
段誉的脑门上升起了一个问号,不过考虑到鸿鹄是大理的国运,或许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可以看出段家血脉也说不定。
一见到阿紫身上的暗器和毒药,不止是段誉和乔峰,就是慕容复也忍不住心中一惊,这名叫阿紫的少女,竟然在口中也藏了一根蓝色的毒针,再是阴险不过了。
阿紫小声道:“我一个弱女子,若是不准备一些防身的手段,怎么能活到现在呢?你们不知道,我师父和大师兄都是禽兽,若不是我还小,早就遭了毒手了!”
说到这里,她泪光莹莹的看向了一旁的乔峰,这一群人之中,阿紫早就注意到了,这丐帮帮主是江湖最有侠名的一个。
说不定只要她撒撒娇,哭上一哭……
乔峰浓眉紧蹙,方要开口,一旁的慕容复微微一笑,先说道:“既然段姑娘认出这少女是大理的遗孤,她的去留由段公子定夺再好不过,况且她自称是丁春秋的弟子,乔帮主你也要先核实情况才是。”
段誉被点了名,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信任鸿鹄,因而更不知道如何处置这少女,只能道:“给她个教训,不要伤人,此事结束后我带她回大理,若真是段氏血脉,如何处置自有父亲定夺。”
鸿鹄略一点头,她只点破了阿紫的身份,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王语嫣、木婉清和钟灵已被段正淳认出,阿朱则是聪慧十分,这几日已经有了怀疑,想来不用多久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份,唯有阿紫一个。
她生来就被送走,自小在星宿派之中长大,这才如此是非不分,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到底是段誉的血亲,任务者又用着大理国运化身的名号,自然要提点一二。
不多事,邓百川取了一条粗长的绳子过来,将阿紫绑了个结结实实,不敢让她的双手活动,然后让乔峰和慕容复问话。
慕容复对白蛇鳞片也是势在必得,谦虚了几句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阿紫身上,毕竟作为丁春秋的弟子,她也一定知道星宿派的那一件宝物,到底藏在哪里。
他神色冰冷,开门见山的道:“你说你是丁春秋的弟子,可他几次铩羽而归,为何会派你一个小姑娘来取白蛇鳞片?”
阿紫乖巧的眨了眨眼,回答道:“我机灵嘛,不能强夺,那就只能智取啦。”
慕容复一个字都不信,他缓缓的冷笑了一声,又问道:“你师父如今在哪里?”
阿紫磨了半天绳结,终于放弃了自己逃跑,乖乖坐在地上,仰着小脸儿看向慕容复,笑吟吟的道:“师父他老人家当然是在客栈,你放了我,我可以带你去!”
慕容复不为所动,道:“星宿派那件可以生产焰沉香的宝物,到底是什么?”
阿紫眸光清凌凌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金丝蚕!师父用了许多宝物,炼制出了一只珍贵的金丝蚕,这种蚕吐出的丝会腐蚀沉香木,留下火焰灼烧过的纹路,有回复内力的功效,就是焰沉香。”
鸿鹄目光幽深,第一次见到如此撒谎不眨眼睛的人,冷冰冰道:“满口胡言。”
阿紫一脸委屈:“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那蚕用了许多上百年的药物喂养,所以吐出的丝才会对人有益,你、你不也是段家的女儿么,为什么不相信我呀。”
鸿鹄缓缓的走近,一伸手抬起了她雪白的下颌,轻轻的道:“阿紫,你很有胆色,也很会说谎,不过这还瞒不过我……”
她的身躯之后,仿佛有淡淡的金芒凝成了一只凤凰的虚影,触在阿紫面庞上的柔软手掌,有一瞬间竟然化作了尖锐的鸟爪,且爪尖比精钢还要冰冷、还要坚硬。
一见到这幅景象,段誉忍不住担忧的吸了口气,慕容复则是又一次确定了鸿鹄的身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唯有乔峰不明所以,说道:“这、这是什么功夫?”
阿紫也吓了一跳,她第一次离死亡这样接近,也是第一次被这样凝视,这双冰冷的眼睛,仿佛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没有感情的兽类,冷的让她血液无法流通。
“你、你放开我!哥哥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