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说明日逍遥侯要大婚,娶的人是……”
桂公公话没说话,韩臻便不耐烦地打断,“多事。”
桂公公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地求饶,“皇上饶命!”他哪里知道韩臻的想法,只知道某一次赵麒生辰通报得晚了,他便大发雷霆,成亲这等大事,他哪里敢怠慢,谁知又被骂了一通。
一旁伺候着的陈平也道,“皇上息怒。”
韩臻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行了,退下吧。”
桂公公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韩臻这才道,“陈平,你觉得逍遥侯还能娶谁?”
这陈平就是当年南湖知县,也是赵麒门生,前些天不知为何被皇上调入京城任职督察使,现在还算官运亨通。他想了想韩臻问这句话的意思,揣摩片刻,答道,“微臣不知。”
“哦?你是他门生,怎么会不知情?”韩臻低下头批折子,低声道,“他娶的刘长卿,也是他的学生。”
陈平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韩臻没再说话,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乱党可都除尽了?”
“回皇上,乱党余孽都被暗中处死了,皇上可放下心了。”
“逍遥侯临别时将他在京城的暗哨统统遣散了,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韩臻问。
这问题也说不出什么好坏来,陈平也猜不出韩臻对赵麒究竟是怎么想,也不好多说,便道,“逍遥侯大约是担心皇上忌讳,以此表衷心。”
韩臻点点头,又问,“他就这么放心朕?”
“这……”陈平答道,“您是君,逍遥侯是臣,君有令,臣岂有不从之理。微臣认为,皇上可放心于逍遥侯了。逍遥候是微臣的老师,微臣知其为人,愿以人头担保,逍遥侯对大韩毫无半点野心!”
韩臻瞧了他一眼,面上没看出什么表情,只听他淡淡说道,“朕倒是想瞧瞧你的人头能在脖子上待多久。”
陈平心中发寒,连忙跪到地上,诚恳道,“微臣口出狂言,望皇上恕罪!”
“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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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回是说真的?”刘昭不信,又问了一遍。
赵麒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轻笑道,“怎么,你不是想要我给你跪下敬茶么?”
刘昭没想到这事儿被他给知道了,尴尬地笑了一下,“我这是逗着长卿玩儿呢,你也知道他这不是失忆了么,我是担心他年少无知,倘若只是一时兴起,于你于他都不是什么什么好事,所以才给他出点儿难题,叫他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侯爷,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先前早已安排好了,明天成亲虽是仓促,却也不打紧。”
“唉,”刘昭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我还时常想着长卿给我讨个媳妇生个娃娃呢,真没想到……”
赵麒道,“我看你不如自己讨个媳妇生个娃娃。”
“瞎说什么呢,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说着忽然咳了一声,问道,“侯爷,我俩的交情也不浅了,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你怎么看上长卿的?”
刘长卿坐在门口,紧贴着房门,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就听见他爹终于问了这么一句,正要努力地去偷听赵麒究竟怎么回答的,谁知房内安静下来,一点儿动静也无。忽然房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被打开,他一时没坐稳,整个人向后仰去,幸好一只手及时扶住他的肩膀,紧跟着,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轻笑的意思。
“明天就与我成亲了,怎么坐在我房门口?”
刘长卿不敢说自己是和他爹商量好了,也不敢说是过来偷听,一时紧张得不知所措,结巴道,“我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担心他一会儿走夜路摔了。”
刘昭嘴角抽了抽,“真难为你一片孝心。”
赵麒当然知道他是胡说八道,顿觉可爱,笑道,“你爹我自会派人送他回去。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刘长卿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尘,一只手却是握住了赵麒的,“我一想到明天成亲就紧张,像做梦一样!”
赵麒垂眸看了眼被牵住的手,轻笑了一声,“行了,天色已晚,回去歇着吧。”
“哦……”刘长卿闷闷地应了一声,垂下头看着地面,却一点儿要回去的意思也没有,仍是牢牢地握住赵麒的手。赵麒心中失笑,朝院子里守夜的侍从说道,“送刘老爷回房,当心别摔着。”
“是。”那侍从连忙走过来,“刘老爷,这边请!”
这哪里是送他回房,简直是赶他回去!刘昭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被那侍从架着胳膊搀扶着走了。
眼见着没人打搅,赵麒这才伸手揉揉刘长卿的头发,柔声问道,“要留下来吗?”
“嗯。”刘长卿点点头,忽然靠到赵麒怀里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我才反应过来,你真的要娶我了……”
赵麒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复又放在他的脑袋上,“难不成还以为我是说假的么?来得正好,刚才翠儿将一套喜服送了过来,你穿给我看看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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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卿在镜子里望了大半天,又低头打量了一圈,问道,“为什么不是新娘的衣服?怎么没有凤冠?”
赵麒坐在椅子上,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你又不是女子,穿那些东西做什么?”
刘长卿抬起头,认真地看了赵麒好一会儿,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怕府里的人轻视我。这衣服穿着这么合身,你早就量好了尺寸送去订做了是不是?”
赵麒没说话,一手支着下巴戏谑地看他。他生的好看,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脸颊带着些绯红,一双水色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烨烨发光。见赵麒在看他,刘长卿脸红了红,却朝他慢慢走了过去,站定在他面前,“我好看吗?”
“嗯。”赵麒点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在他的注视下吻住他的唇瓣。烛火轻轻晃动着,映照在窗上的人影慢慢交叠成一处。
一吻结束,刘长卿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险些瘫倒在赵麒怀里,双腿跟着发颤,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耳尖和脖子红透了,赵麒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多大的胆子呢,没想到这么禁不住调戏。”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嘴上厉害,还欺负我……”刘长卿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他的,见没被拒绝,心中欢喜更甚,忽然想起某件事来,便开口问,“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下雨,我冲你招手你没理我。我那天回去还伤心了好久。”
“下雨?什么时候?”赵麒想了一下,没想起这回事来。
刘长卿哦了一声,道,“也对,那时候你看也懒得看我一眼,哪里还记得这回事。”
怎么会?赵麒记性一向很好,就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至于一点印象也无,见他又一副委屈模样,便问,“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兴许是你记错了呢,我哪有不理会你。”
“就是有。”刘长卿道,“我还记得那天早朝,张贯和李守义两个老家伙因为新政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皇上也没法调解,最后叫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两天。后来下了好大的雨,我走在路上,又没带伞,恰好看到你的车子,连忙冲车夫挥手,谁知你却理也没理我。”
赵麒挑了挑眉,忽然记起这件事了,当下心想着怎么糊弄过去比较好。
“我倒是记起来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不喜欢我?就算是不喜欢,顺路搭个车也不行?”
这倒是欲加之罪了。赵麒笑了一下,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温和说道,“你怎么不问问那车夫究竟对我说了些什么话?”
“还能是什么?竟然搭个车也不肯……”
“那车夫跟我说,刘大人真是和蔼亲切,瞧见他还冲他招手打招呼,当真是受宠若惊。”赵麒道,“我心想,这是哪家的刘大人,怎么还朝着马夫招手呢,这才好奇地推开窗子看看热闹,这不恰好看到你站在屋檐下躲雨么。”
“哦,原来是这样!”刘长卿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那你知道我在躲雨,干嘛不顺便载我回去?”
赵麒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在车里呢……”
“皇上在你车上做什么?”刘长卿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反应过来,悄悄问道,“你和皇上是不是……”忽然怪叫了一声,“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你要娶我,皇上才将你撤了官?难怪我也莫名其妙地被贬了!”
“……时间不早了,回屋休息吧。”
“不是要我留下来吗?”刘长卿心中一跳,不敢再乱说话,衣服也不脱,就跑去里屋钻进被子里躺下了。
赵麒也不恼,跟在他后面道了句,“衣服脱下来,别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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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爷大婚这件事是传得满城风雨,百姓们跟着津津乐道,远在广罗的罗轻舟也听闻这个消息。
“哎?赵麒大婚,怎么能不叫上我呢?”罗轻舟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上挑的凤眸里带着一丝嘲意。
大街上自然是热热闹闹的,往来路人都在谈论逍遥侯府的喜事。
罗轻舟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外高挂的烫金色逍遥侯府四个大字,门口站着几个迎客的仆从,也穿着喜庆的衣服,迎接前来道喜送礼的客人。这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大喊了几声,“拜堂啦!拜堂啦!”
罗轻舟跟着去看热闹的人流一起进去了,站在门外,刚好看到赵麒身着一身鲜红色的喜袍,身边站的是同样衣着的刘长卿,果真是般配,就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新人。
“罗公子。”
听见有人叫他,罗轻舟转过身,面色未改,“哦?是你?”
卢子尧作了个揖,道,“罗公子来这儿是找侯爷?若有话告知侯爷,可让在下代传。”
罗轻舟勾唇一笑,“我此时冲进去找赵麒,你能阻止我?”
屋内传来傧相的声音,“一拜天地!”
卢子尧拢了拢衣袖,道,“在下自然会尽力一试。”
“哦?”罗轻舟挑眉,“我记得你不是我的对手。当年的手下败将,难不成今日有所长进?”
“二拜高堂!”
卢子尧道,“罗公子武艺高强,在下自愧不如。只是,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且说说看。”
卢子尧道,“两个字,“何苦”?”
“夫妻对拜!”
罗轻舟闻言一笑,淡淡说道,“你们大韩人喜欢咬文嚼字,我一介武夫听不懂也看不懂。”从袖口中掏出那块玉佩,递过去,“这块玉佩替我还给赵麒,从今后两不相干。”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朝着卢子尧又道,“谢谢。”
卢子尧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轻叹了一声,转而将那玉佩收进怀中,再抬头已经不见罗轻舟踪影。
“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