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姚玉容一迈进御书房里, 就瞧见凤惊蛰正撑着下巴, 看着一份奏折凝目沉思, 好像很为国家大事烦恼一般。
但她知道, 那上面的人名地名官名, 他一个也不了解。不过, “谢籍”可以培养谢安上位,但如果自己一直看都不看奏折, 那就未免太过诡异了——所以他偶尔会过来,装装样子。
而大约是受到了九乙辛说的那些话影响,她现在总觉得凤惊蛰好像特别脆弱, 特别禁不起碰触,如果不小心一些说话,没准就会不经意的伤害到他。
闻言, 凤惊蛰抬起眼来,瞥了她一眼, 却觉得她今天的神色,似乎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不禁有些不解道:“‘嘿’什么?”
姚玉容有些局促道:“就是打个招呼。”
“闲的没事打什么招呼?”凤惊蛰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奏折批完了吗?没批完就到处乱跑,现在才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姚玉容笑了笑,看见他将之前挡在奏折里的话本藏进了袖子里, 不禁嘴角一抽。
看着她坐下,凤惊蛰这才揣着袖子站直了,淡淡道:“跟九春分他们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说到这里, 姚玉容顿了顿,她有点担心芳菲的心理状况,却又不确定能不能这样轻易的把少女心事说出。
……算了,还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了。
再说,感情方面的事情……有时候,再多经验丰富的过来人告诉你该怎么做,其实都没有什么用。
有些歧路,有些痛苦,有些南墙,不自己走过,不自己感受,不自己撞过,可能永远也不会懂。
那大概就是成长必经的道路。
想到这里,姚玉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沉下心去,批阅奏折。
而再有三天……再有三天。
感觉枯燥无聊时,姚玉容便不禁想到——他就到了。
……
南秦使团抵达的时候,自有礼部按照既定流程负责接待。姚玉容以晚辈的身份,前去拜见了使团领袖谢英,然后在使团居住的院落里,如愿见到了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看见他们的时候,明明并没有分离很久,可双方情形、地位、境遇的不同,竟然让人有种沧海桑田,世事幻移的感觉。
有谢英在旁,姚玉容不能多说什么,她朝着他们莞尔一笑,便跟着谢英进了屋子里,准备聆听“长辈教诲”。
她与谢英其实根本就没怎么见过,单独相处之时,简直刚刚坐下,就已经感觉到了无话可说,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尬聊的尴尬。
当然,她的到来,被谢英当做了是代表谢籍的意思。在他想来,若是没有谢籍的允许,谢安理应要避嫌在家才对。
他又听闻如今谢安深得谢籍器重,便试着打出感情牌,希望她能站在南秦的立场上,说说好话。
姚玉容当然不可能答应,她面带微笑,全程放空,偶尔“嗯”“是啊”“我尽力”的敷衍了好几句后,等到谢英无话可说之后,她终于瞅准时机,告辞出来了。
重见天日,姚玉容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觉得跟完全不是真心亲近的长辈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或者说,不仅仅是长辈,应付所有不是真心亲近的人,都很累人。
而告别了长辈,她便终于可以稍微自由一些的去做些自己的事情了——比如说,去找自己熟悉的小伙伴们聊聊。
她原本就是为了他们才过来的,但碍于礼仪,不得不先去和无关人员度过了一段实在是浪费时间又折磨自己的虚无时间,可以说是牺牲很大了。
毕竟,她的时间可是很值钱的啊!
姚玉容兴冲冲的迈进侍卫们居住的别院,打听到了白立秋几人住在哪个屋子里后,便不疑有他的敲了敲门。
白立秋的声音从里面平静的传来:“请进。”
姚玉容便没有多想的推门而入,瞧见好友正坐在屋内的木桌旁,她不禁眉眼弯弯道:“立秋……”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便有人猛地将门拽上,拉下门闩,从里锁死。
一把雪亮的弯刀,带着寒意,自身后沉稳而又冷酷的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别动。”有一个声音,毫无感情的从身后传来,“若有冒犯,还请见谅。我们有些话要问问你,安公子。”
“安公子”这三个字,那人说的,仿佛带着无尽的讥诮之意。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还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姚玉容沉下了脸来,看着面前的白立秋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二楼主的意思。”白立秋很是平静,“二楼主让我问问你,还准不准备回南秦。”
“没有什么二楼主了。”姚玉容纠正道:“月明楼都已经没有了。”
闻言,白立秋垂下了眼眸,摩挲着茶杯,沉吟了一会儿:“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如果我不打算回去,你们打算杀了我吗?”姚玉容冷冷道:“谢温是这个命令,对吧?但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你们以为自己能走得掉?”
“你都不为你的搭档想想吗?”白立秋微微蹙起了眉头:“初二还在南秦,你没有想过你走了以后,他会怎么办吗?”
姚玉容却冷笑了一声,“那他——”
她猛地往后一踩,便确凿无误的踩到了身后持刀之人的脚背。
“可以——”
她朝着反方向霍然转身,一下子便瞧见了狌初九那忍痛忍的龇牙咧嘴的脸,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背后。气得不行:“来找我啊!”
姚玉容话音刚落,就瞧见麒初二正站在门边——刚才就是他负责关门,狌初九负责持刀恐吓——而见她一脸恼怒的投来视线,他立马指着努力反着手想要抚摸自己的后背,却怎么也够不到,结果一脸挤眉弄眼的狌初九,出卖道:“是他的主意。”
“这么无聊的恶作剧你们也玩!”姚玉容却还有些耿耿于怀,她恨恨的又踹了狌初九一脚,怒道:“你还用真刀?!你还敢用真刀!?你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还以为谁真的要杀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心生狐疑,顿时眯起了眼睛,掐住了狌初九的下巴,逼迫他抬起了头来,“你是不是真的准备杀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把我干掉?”
狌初九连连摇头后退,没走几步后背便撞上了墙。“开个玩笑……就是开个玩笑嘛!”
见他态度尚可,姚玉容恨恨的“哼”了一声,暂且放过了他,又瞪向了白立秋:“还有你!初二年纪还小,狌初九又是个傻子!立秋你居然也跟着他们一起?!”
听见这话,狌初九对于“傻子”的评价似有微词:“……诶!?”
姚玉容立马回头,瞪着他没好气道:“干嘛?!”
见她仍在气头上,少年立马认怂道:“……没事。”
“我没有答应跟他们一起啊。”却见白立秋慢悠悠道:“只不过我问你事情的时候,他们在做这些事情而已。不过,他们又不会真的伤害到你,我也没什么好干涉的。”
的确,以狌初九的武功,他若是真的准备杀她,在她准备踩他脚的时候,可能身子还没后撤,只不过肩膀微微一动,他的刀便已经砍下了。
但这并不是值得原谅的理由——“这种恶作剧很过分诶!”
姚玉容气愤的坐在了白立秋的对面,“我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当真了,心一下子就冷了。你们伤害了我,还打算一笑而过?”
“那……”白立秋却不为所动道:“你走了以后,有想过我们的心冷没冷吗?”
“我和狌初九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是初二是你的搭档,红药是你的姐姐,你就这样把他们抛下了?”
姚玉容不满道:“你少偷换概念!”
但见麒初二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却又莫名的感到一阵心虚,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得解释解释什么,可是……她总不能说,她杀了谢籍。
她并不打算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知道“凤惊蛰与谢籍交换了身份”这件事情。
姚玉容只能说:“……事情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不过她的话刚刚说完,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气势被白立秋刚才的问题给狙击了。
一旦她停止了质问,反而回答了问题,就很难再如刚开始那样,理直气壮,气势汹汹了。
姚玉容不禁气恼道:“反正我不回南秦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白立秋微微一笑道:“那初二可以留下。”
闻言,她怔愣了一下:“那……你和初九呢?”
“知茶还在南秦,我必须回去。”白立秋道:“初九也是一样的,封鸣也在南秦。”
听到这话,姚玉容忽然想起:他们比她大上几届。
月明楼的课程改革是从姚玉容这一届开始的。也就是说,白立秋和狌初九,接受的都是和九乙辛他们一样的老式训练。
他们对待搭档的态度……也会是一样的吗?
姚玉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狌初九,“可是,谢温让你们杀了我,你们就这样回去,会不会……”
“没什么影响的。”白立秋却笑道:“我们回去把搭档带出来,就立刻再来找你。若是速度快一些,说不定连惩罚都来不及受。”
见她好像终于消了气,这时,狌初九和麒初二才也坐了过来。
狌初九搭话道:“喂,九春分和芳菲叛逃了,你知道吗?”
姚玉容瞪了他一眼,声音冷漠道:“知道。三天前他们就到了。”
麒初二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在谢府。”姚玉容回答他的语气就柔缓了许多,“我安排芳菲做我的贴身侍女,春分可以当我的贴身护卫。”
一听“贴身护卫”,麒初二便皱起了眉头:“那么我呢?”
“你啊……其实我觉得,你们只是做护卫,有些太过委屈了。”姚玉容忍不住微笑道:“我想送你去军营。我……不是,谢籍,谢籍他最近准备出台一个新政策,平民可以以军功获爵,我觉得,初二你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代名将。”
“军功?”白立秋却蹙了蹙眉头:“若要以军功获爵,当然得有战争。北梁准备对南秦出兵?”
“不是。”
狌初九插嘴道:“那是对西疆?”
姚玉容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的继续看着白立秋道:“是东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