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是偶然听人说起而已,莫非这件事还是秘密?不能说么?”林恪状似不解的问道,目光平正,无一点躲闪之意,“如果失礼了,还望管家见谅。雅*文*言*情*首*发”
罗管家暗暗擦了擦冷汗,家丑不可外扬啊!
“管家,老爷说要见恪少爷,就在书房。”突然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了林恪一眼,立马行了一个礼。
“这······”罗管家迟疑了一下,征求林恪的意见道,“恪少爷是否还要等素姑娘一起?”
“管家不必忧心。”这回那丫头倒是笑了,急急地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一不小心撞了那位林素姑娘的一个丫头,结果一问我的来意,素姑娘便说她就不来了,一切全凭恪少爷拿主意,她如何都不会有异议的。”
林恪见此,倒是不再犹豫:“那好吧,请姑娘带路,去见见我那叔父。”
林恪与那丫头一路沉默着往林如海的书房去了。那丫头一路上倒是偷偷瞧了林恪几眼,分明觉着这林恪不凡的很。
“老爷,林恪少爷到了。”小丫头在门口低声通报了,那恭敬的模样倒是显示出了几分良好的教养。
“让他进来吧,咳咳咳!”不过几个字便已经咳得不成样子了,看来林如海真病得不轻。
林恪听着那咳嗽的声音,总觉着心里不是滋味,顿了顿脚步,还是踏进了那间书房。
抬首便见到了一个清瘦的中年坐于书桌之后,面色蜡黄,精神倒是不错,就是不晓得到底是不是回光返照,与林恪五年前所见的模样相差甚远,若是唯一没有变的,怕就是那儒雅的气质。
“贤侄,五年不见倒是又变化了一番模样。”就在林恪还在愣神的时候,林如海已经笑着开口了,站起身走了过来,“还是快些坐下吧。”
林恪一瞬间便回过了神,这么些年他早就将剩下的冲动全都磨平了,可是看到林如海的那瞬间还是紧紧握住了拳头,但是现在,又慢慢松开了。
“谢过叔父,不知叔父此刻唤我过来所为何事?”林恪也没有磨叽什么,直接开门见山,“侄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如海坐回去以后,稍稍迟钝,皱着眉还是将话问了出来:“你可晓得玉儿这么些年在贾家过的可好?我虽问了她,可是那孩子为着我的病也不肯讲实情。我在京城也算有些人,他们都说玉儿在贾府过的日子并不见得好,甚至过的很苦,还说玉儿与那贾府的贾宝玉有些······”
林恪暗自掩下眼中的讽刺:“叔父是想听实话,还是······”
“自是实话,若是想听那假的,何苦来问你。”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林如海觉着自己尤为苦涩。
林恪微微浅笑,他觉着似乎幸灾乐祸也是个不错的品质:“既然如此我就尽说了。玉儿妹妹才到我们府上的时候,姐姐千叮万嘱她要小心贾家,当然,口气和做为方式可能有些极端了,因此遭到了妹妹的排斥。到了贾家后······”
林恪将林黛玉才入贾家之事细细讲了,这边林如海的脸色是越来越差,由白转青,最后彻底黑成了锅底。
“到了后来他们贾府中来了一个薛姓人家的姑娘,好像是个世代经商的人家,家中很有些银钱,出手大方,为人端和,最是能笼络人,于是不少丫头婆子在私底下传那位薛姑娘如何如何好,而玉儿妹妹如何如何尖酸刻薄,如何在贾家寄人篱下,是个打秋风的亲戚,当然其中有不少那位王夫人的影子与授意,但是贾府的老太太却对这种行为听之任之,当然主要是不想得罪薛家那么一位财主。记得妹妹去贾家进的是角门,可是那商人薛家倒是进了侧门。”
林恪说完了,拿着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看着林如海,就见着林如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没有骗我?我原以为到底是玉儿她外祖家,再怎么不好也是比其他人家要好的。明明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送一批东西和银子去的,怎么会成了打秋风的?”林如海脸色有些涨红,倒真有些猪肝色的模样,显然是被贾家给气着了,“那些我在京城的老友说的话我本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真是这副光景。”
林恪嗤笑一声,见着林如海此种模样他实不知该说他自作自受好呢,还是说贾敏干的事报应在她女儿身上好呢?
“叔父您的银子与东西到了哪儿,这我可就不晓得了,您倒是可以去问问贾家人,或者,让您以前的那位夫人复活过来问问她,没准她知道的很清楚。”林恪冷冷地将话说了出来,再不复刚才的温和,这会儿连轻蔑之意都实实在在的显露了出来。
林如海乍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转过来后,不由得大怒:“混说些什么!哪有自家侄儿这么说自己的婶子的?”
林如海本来身子就不好,这气上加气,立刻就开始咳嗽起来,捂着胸口道:“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是个知礼节的,没想到却也是这么个······”
林恪也不怒,在位子上挪了个较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道:“确实我自然不知礼。我母亲早在我一出生的时候便被正房弄死了,父亲不管不顾,无人教导,我怎么知礼?”
“你在说什么?”林如海一愣,这和他了解的林清泽家的情况完全不同啊,这林恪不是正房所生吗?更准确来说这林清泽压根就没有妾室。
“哼!”林恪看看林如海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些恼火,“别把我爹爹想歪了。怎么,难道叔父不记得你那个夭折了的庶子了么?不记得你那个早早去世的妾室了么?要我提醒么,那个姓张的女子。似乎她也是被我那位好婶子弄死的,跟我的母亲一模一样。啊,我都忘了,叔父大人一向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这么两个区区的小人物,你说是吧,叔父大人!”
林恪觉着自己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既扎了别人,也扎了自己,身子似乎在一滴一滴的流血,直到最后再无血可流。明明外头太阳暖和的很,可是他却冷的连牙齿都在打颤,再暖和的阳光,即使暖得了皮肉,也暖不了人心。
“你······你是······”林如海瞬间瞪大了眼睛,哆嗦着想要站起身,却又重重的跌了回去,只得拿手指颤抖着指向林恪,“你是······是那个孩子吗?你不是······”
“呵,我是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我自然是刑部尚书林清泽的儿子,名唤林恪。”林恪踱步到了林如海的面前,似乎看着对方惊恐却懊悔的模样就能够将心中的怨恨全数发泄出来一样,“难不成叔父大人已经贵人多忘事到了这种程度么?看来确实需要大夫好好治治了。难不成你以为爷还会是你府上早夭的庶子不成?要知道当年可是你们府上亲口说的他死了,我要是的话,岂不成了诈尸,明儿个怕是就会有得道高人来收了我这妖孽罢!”
林如海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林恪,却被林恪先一步躲过了,再次坐回了远离林如海的位子。
“不是那样的,我并非想要那样对你的,你,能否听我解释?”林如海好容易镇定了下来,眼中犹有泪水,“我只是想要对你解释。”
林恪扬起眉,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语言极尽温柔:“解释?那是什么东西?还真是对不住,我的书本里头从来便只有‘结果’二字,即便解释了,你能改变现状吗?若是那解释得用,那要刑部和捕快何用?我爹爹岂不是一直在做无用功?”
林如海一听他强调的“爹爹”儿子,便白了脸色,一时间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不知道从何说起。
明明不想听他的解释,明明可以直接掉头就走的,但是林恪却不知为什么,自己的脚和手,还有身子却像是在椅子上生了根一般动不了。说不在意那原来都是骗人的么?
见林恪没有走的意思,林如海也不管他想不想听,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母亲很美,远远坐着就好像一副仕女图,我曾经也很中意她。可是你晓得的,她的身份并不能做正室,而为着我的仕途,便需要一个家族有权势的人家的姑娘作为正室,我选择了你婶子,不仅仅因为当时老国公还在的贾府正如日中天,也因为你婶子一眼看上去像你母亲。”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林如海满面的温柔,就好像真的回到了年轻的时光,但是在林恪看来,却觉恶心无比,冷冷一笑。
“后来你婶子让我渐渐疏远了你母亲,直到你出生,你母亲却去世了,我才意识到晚了。可是看着你越来越像你母亲的眉眼,我就越是心有愧疚,便干脆不再去注意你。紧着你的弟弟妹妹便出生了,我更是为了摆脱以往的阴影一门心思的扑在了他们身上。”说到这里,他无奈而心酸的一笑,“这一忽视便是七年,最后那天我从坝上视察回来便被告知了你已经夭折,连尸体都被抢走了。”
“啪啪啪!”见林如海说完了,林恪不由得鼓起掌来,一脸的赞赏与欣慰,“真是感人肺腑,好一个痴情种子。那我且问你,为什么我母亲去世你从未调查原因?你可知道我从小被苛待,被你那位好心的夫人下毒?那又为什么我的突然夭折你从未怀疑?为了掩盖这件事连府中下人都清洗一边?别告诉我这也是为了我母亲,为了我?你以为谁都像你女儿那般好骗吗?林海,林如海,叔父大人,你真是太······”
紧紧抓着身上的袍子,林恪觉着他一点都不心痛了,痛狠了,也就没感觉了吧。
“我······”林如海低下头,倒是真有种即将远离人世之感,“你婶子说你母亲是难产去世,而那些年我故意忽视你又怎会发现她的所作所为,直到你夭折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我才惊觉不对,开始彻查,知道真相后也曾找你婶子对峙,可是她是玉儿的娘亲啊,且奈何她身子不好,不久便去了。至于那些下人,也是她撤换掉的,我真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晓得么?”林恪已经不知道要跟这个男人说什么,自己的过错却一味的往旁人身上推,自己就干净的跟朵出水芙蓉一样,他现在似乎真的要感谢他,感谢他抛弃自己,否则他还真就消受不起这么一位父亲,“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听了这么一席话,林恪现在心里头除了无力就是无力,他连恨都恨不起来了,恨这么个男人,他觉着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至于贾敏,人都死了,他怎么恨?
“等等,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