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别墅让我有点意外是它并非实质意义上“别墅”,而是近郊一处很普通农舍。一处长满了丝瓜藤院子里像我五六岁时跟着姥姥到乡下走亲戚所见过那种房子一样它几乎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木结构,土胚墙上暗黄色木窗格让人想到五六十年代那些老公寓这样一栋陈旧房子沈子琨开来那辆黑色箱型车映衬下仿佛有一种时空交错感觉。
房子有两层不过占着三层楼高度所以进去后有种空荡荡感觉。正中间是个很宽敞堂屋,虽然房子整个儿很陈旧这里头摆设还是可以看出有钱人气派,因为那些家具都是老红木估摸着是明代时期工艺端正而厚重,只是长年无人打理所以积着厚厚一层灰,昏暗室内如尸体般静静横陈。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会将你带到这里吧。”一路拖进堂屋正中间那处空地后,我见沈子琨母亲坐到堂首那张紫檀木榻上问我。
房子供电早就停止了,这女人用打火机点亮了案几上蜡烛,蜡烛上灰爆裂出很亮一团火焰,照她眼睛里,将那眸子染上一层红艳色彩。
她问我却似又并不关心我回答与否,我一言不发望着两名身着西装男子沈子琨指派下进进出出、把车里那些佛龛搬进这间堂屋内时,她被穿堂而入乡间夜风里微微打了个寒颤,便将领口处皮草拢了拢紧,随后又道:“这是我丈夫回到内地后买第一套房子。他说这片地皮可保值,但可惜,他并没有投资眼光,所以至今这房子连拆迁机会都没有。”
“这和你们带我到这里有什么关系?”我问她。
她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我问话,只自顾着又道:“但沈微很喜欢这里,常常独自一人忽然失踪很久,当公司所有人到处找他时,他却一人这里成天看看书,钓钓鱼。你看外面那满院子丝瓜藤,便是他种,倒也真是些好生养东西,三十年无人照看,至今仍长得这样旺盛。”
说着似乎眼里闪出一点湿意,她低头沉默下来。见状沈子琨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背,她眉头便舒展开来,伸手握住他手,像是那厚实掌心里寻得一丝倚靠:“所幸他走后有子琨我身边,不然我真不知该怎样活下去才好。也所幸子琨一点儿也不像他父亲,不然恐怕我后半生亦得要终日焦虑中度过。”
这句话让我不由一怔,我收回视线望向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儿子像他父亲话反而会令这个女人焦虑。
是因为沈微个性太随意关系么?
想到这里,目光重望向那些已被摆放堂屋内佛龛。原本只是随意地一瞥,可忽然发觉它们被摆放布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让我觉着有点儿眼熟,不由再次仔细看了几眼,这时后一尊佛龛也已被抬了进来,门口处看似随意地一摆,却让我看得不由吃了一惊。
这些佛龛摆放位置合一起,怎么跟姥姥压玻璃台下九宫八卦阵图那么像
所谓九宫八卦阵,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那时我年纪还经常引那些东西回家而不自知,于是姥姥就请懂老先生给画了那样一张八卦阵图,说,取其“坎”道,为六十四卦中第廿九卦其代表水,通称“坎为水”,意为水洼、“坎”陷之意。说是能因此将平时缠我身上跟我到家那些东西陷住,如果是比较弱,是可以当时就除去。
这会儿那些佛龛被摆出形状同那张八卦阵图非常相似,但也有区别,只是我对此并不精通,所以也说不出那区别部分究竟意味着什么。但隐隐已感觉到一些什么,我抬头望向那女人径直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女人咕哝着重复了句,朝她儿子看了一眼:“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会对子琨不利。”
“我不知道要告诉你多少遍,沈夫人,除了那两句话,沈东辰什么也没跟我说。”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没说别,”松开他母亲手沈子琨走到我身边蹲,朝我看了一眼:“但我知道和你一起来那个男人,他身上有些什么东西令我花园路房子内那些桃木护壁出现了裂痕。”
“你说什么??”我一呆。
他以为我是装,冷冷一笑,“那都是百多年桃木,自装那里开始,就始终光洁如镜面,唯有一次出现过一道裂缝,那是因为家里来了极凶东西。所以,如果你们不是有所目而来,我实想不出你为什么会带着这么一个人过来。显然,他对玄学之术是有一些了解,不是么。”
说完他望着我,似是等我回答。
我看着他脑子一时有些乱,还没从他之前所说话中理出些头绪来,这个原本一再申明自己不信什么鬼神男人,此时不但敏感地指出他花园路上那栋房子桃木护壁上出现裂痕是因为铘所为,还一本正经地谈起什么玄学之术。
看他神情完全不像是说笑,当即不由有些心慌,我警觉地问他:“我哥呢?”
“你哥?”他站起身,我身旁轻轻踱了两步:“我查过你,就昨天。我知你自幼父母双亡,仅有一位外婆你工作后不久便也亡故。因此你哪里来哥哥,甚至连堂兄表哥也没有,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明也查不到除了你家之外任何信息,所以,他究竟是谁,宝珠,是沈东辰让你找来破掉八卦山雷颐高手么?”
我看着这男人那双细长如他母亲一般双眼,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干燥。
他实可怕,竟完全毫无察觉状况下,已经将我家底都查了个遍,所以现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已经预备好么?但他这么做目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因为沈东辰托我想办法救他命么?
而他口中八卦山雷颐又是什么,这一点我倒是知道。狐狸说过,那是九宫八卦阵里相当厉害一种阵法。颐,六十四卦中第廿七卦。内卦震、外卦艮,通称“山雷颐”。颐为下颚,引伸为吞噬之意。也就是吞噬鬼神阵法。而眼下这阵法还是用桃木制佛龛所做,那能引起力量,实是无法估量
思索着,我慢慢咽了咽喉咙,有些艰难地道:“那么他现哪里。”
“他?你说你“哥哥”么?”他故意这么问我,然后笑了笑。“他同你一样昏迷不醒着,如果运气好,明早以前也许别人会临江找到他尸体。”
我听着这话不由皱起了眉。
他说是什么意思,铘也和我一样昏迷了?怎么可能他是上古神兽,有什么东西是能令他陷入昏迷。
“我们知道他不是寻常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心中所想,一旁沉默已久沈母突然开口对我道。“他进门时连当年香港白龙先生所赠与我那面镜子都裂了,所以,我们不得不用一些极端方式将他制住。林小姐,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找来这样一位高人。”
我只觉得如同当头一桶冷水浇落般浑身一凛。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下意识用力咬着牙齿,以免自己恐慌样子被他们轻易看出。
“真可惜”那女人没有继续追问,只透过密密狐毛用她那双细长眼睛望着我,喃喃道:“真可惜了,那样年轻,那样美好。但有时候,为了维护一些东西,我们总要违心去做一些事,并且那些事之后岁月里会如实告诉我们,当初所做是正确,无憾。”
说着,抬起头望向站阵中间那两名西装男子,朝他们点了下头:“可以开始了。”
这话让我不由一个激灵。
以为她是示意要那两人对我做些什么,但他们并没有朝我这里过来,只是脱下了身上西服将放一旁铁锥拖了起来,随即走到我左边那堵墙壁处,将上面悬挂着一副观音像取了下来。
然后双双抡起铁锤,朝着那地方猛地锤了过去!
“咚!”锥子墙壁上震出一声巨响,但墙壁并没有因此便裂开,只绽出巴掌大一块口子。这让我看出原来这堵墙石灰粉背后所掩盖着,并非我外面看那些简陋土砖。
那竟是一整块极其坚硬混凝土。
随即听见那女人轻轻一声叹息,她似乎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些什么,随后似不经意地问我道:“你知道女人怕遇到什么样男人么,林小姐?”
我沉默着摇了下头。
她看着那堵墙,定定道:“怕碰到与世无争,平凡懦弱得令他即使就你身边,同你躺一张床上,呼吸着同一处空气你也感觉不出他存那样一种男人。”
话音刚落,那堵墙壁喀拉一阵响,两把铁锥交替冲击下终于豁出巨大一道口子。
随之一团浓重粉尘从里头扑腾而出,呛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随着那股粉尘空气中骤然充斥着一股无比呛人酸腐味,那味道同某种药物气味混合一起,刺鼻得让我这么一个感冒人都闻得清清楚楚。
这让我不由自主一阵挣扎,试图从那股冲天臭气范围中移开一些,却不料就此时突然间到那团浓雾般粉尘里似有一道人影直扑而出,咔声落离我不过两步远地方,我甚至感到他手我脚踝处僵硬地碰了一下。
不多会儿那些扑面而来粉尘散去了,而我亦看清了那个从墙洞中飞扑到我脚边人影。
它是一具被石灰腐蚀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干尸,尸体上没有头,乌黑脖子正对着我方向,手脚朝地,仍刚才扑落震动中微微颤抖,似是随时要朝我爬过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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