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言的疲惫顶上胸口,犹豫刹那,我接过杨俊达递过来的塑料袋,转身拉开车门僵硬地坐了进去。
见我坐上车,林宇浩冷淡着神情,目光沉凝地扫过我,皱起眉头,靠回椅子上,径直阖上眼睛,不再搭理任何人。
我僵硬地坐在后座上,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好像很无奈,很忐忑,却又莫名其妙地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兴奋。
杨俊达的车厢里放着音乐,低声的琴声在静谧的空间里缓缓流连,就像一片初春的绿叶掉落在湖里,淌开一圈圈涟漪。
可这并没有使我感觉到放松。
弥漫在车厢里的空气有些压抑。
“柳小姐,你家怎么走?”车子挂上前行档,开始缓慢向前滑出,杨俊达出声问道。
我礼貌地报上地址。
“哦!”杨俊达应一声,然后一转方向盘,踩下油门,车子驶上主道,徐徐的朝我父母家所在的方位行驶去。
我眯眼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迷人,入了夜的城市绽放出流光溢彩的繁华,穿梭的车影和灯光交织出炫目的光影,很是魅惑撩人。路边的霓虹闪烁着,发出五光十色的炫人灯光,在夜空中映出环环灯晕,无端地增添了不尽的妩媚。
车子平稳匀速的朝前面开着,车速不是很快。
看了一会窗外,感觉到晕眩,我不得不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
扫了一眼前面专心致志开车的杨俊达,又打量了一番车内的装饰,我悄悄地将目光转向身旁阖着眼睛闭目养神的林宇浩。
他双手抱胸,仰靠在椅子上,雕刻般的俊美轮廓,透着几分棱角分明的冷峻,一身深色西装剪裁合宜,白衬衫的领口扣子解开两颗,微微敞开露出喉结,整个人沉静而性感。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画出两道黑线,长长睫毛掩盖下的眼睑周围一片阴影,一张线条清晰性感十足的俊容上写着疲惫。
我小心的看着他宽广的额头,挺直的鼻子,仿若刀削一般俊美的面孔,抿得紧紧的嘴唇,仔细地打量着他修长健实蕴着强大力量的四肢,聆听着他隐含着一种奇异韵律的呼吸……
自从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他……
窗外的风景交错变幻,光影时不时地衬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犹如会流动一般地跳跃……
慢慢地,我失神了……然后……慢慢地……我倾了过去……
待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跌进了一双墨黑的瞳孔里。
四目相对,呼吸微顿,我顿时感觉像一个被抓现行的偷窥者,心虚,羞窘,尴尬……整个人臊红了脸,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醒了?”见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深沉的墨眸里零星地能找出几丝困意,收回还扬在空中的手,我坐直身体,心虚地招呼道。
“嗯。”淡漠地应了声,他蹙起眉尖,抬手按了按额角。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见他一脸漠然,抿着薄唇,明显一副被人打扰了休息的不高兴模样,咬咬唇,我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呃……那个……你脸上……有东西……我……刚才……”压下浑身上下的紧绷感,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嚅嗫了半天却在他幽深像寂静的深海一样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最终感觉底气不足,只得语塞,说不出来直直盯着他看并举起手的理由了。
“没关系。”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地应道,语气仍如先前一般不咸不淡疏离淡漠。
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地不喜欢他这样一副不冷不热无动于衷的模样。我宁愿他对着我大吼大叫冷嘲热讽,也好过这般冷漠淡然——仿佛横亘着宇宙洪荒的距离。
我的心头涌上微微的揪拧感,不自然的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窗外,一栋一栋的高层建筑远远映入眼帘,上面霓虹闪烁,五光十色,将城市的夜空晕染得瑰丽而火热,可黯沉的天际却让人感觉到一股隔着千山万水的寂寥和伤感。
我默数着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无奈地勾起嘴角,苦笑自己的花痴行为。
“晚饭想吃什么?”就在我望着窗外懊恼不已时,身旁沉默了半晌的林宇浩突然淡问出声。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按常理,这句话要询问的对象应该是杨俊达。
开车的杨俊达却没有应答。
林宇浩又问了一遍。
杨俊达还是没有应答。
见状,我惊讶地回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宇浩的目光流转在我身上。
“晚饭想吃什么?”见我神情怔愣,林宇浩凝睇着我,扯动薄唇,淡淡地又问了一遍。
手指轻微一抖,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我确认地问:“你在问我?”
林宇浩滞了一下。
他挑起剑眉,淡漠的目光扫过我,平静的脸上没有一点起伏,一字一顿道:“我眼前还有别人吗?”
他的语气算得上轻柔,里面的不悦之意却明显至极。
察觉到他突变的不悦,我心跳漏了几拍,不明白为什么坐在他正前方的杨俊达不算他的“眼前人”。
见他收拢手指,抿着唇内敛地等着我开口,我蓦地地反应了过来。
“你是要请我吃饭?”捏紧裙摆,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
“不是请你!”冷冷地瞥我一眼,林宇浩看向旁边地杨俊达,皱起眉头语气不善地解释道:“杨总和你今天受到了惊吓,我想做东,给杨总压压惊,你顺便一起去而已!”
只是顺便一起去而已?!
波澜不兴的语调,却如此的动人心魄。
我的呼吸一滞,莫以名状的苦涩哀伤迅涌弥漫:在林宇浩心中我竟已跌落到如斯地步,连请顿饭的情谊都没有了么?
沉默刹那,我犹犹豫豫地开口,声线轻颤,“既然……是给杨总压惊……那你……”我很想平静淡然的问出“既然是请杨俊达吃饭,为什么要问我?”,然而难度太高,我做不到他那样漫不经心冷漠从容,只能低下头,掩饰起自己的神色,吞吞吐吐囫囵地吐出疑虑,“为什么还要……”
……问我?
“已经问过杨总了……他说……女士优先……遵循女士的意愿!”轻描淡写的解释,无波无澜的平淡语调,仿佛真的没有什么,只是顺便而已。
我艰难的吞咽下唾沫。
“您们太有心了!”努力按捺下胸口迅涌的涩意,垂下眼眸,我讷讷无语。
“关爱员工……应该的……何况我们还曾经同学一场……”嗓音淡淡,毫无温度。
一时间我只觉得内心难受不堪,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丝一缕的在心肺间撕扯,破碎沉痛。
怎么就和林宇浩到了说这种话的地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