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黑衣大汉并不为之所动,想来也是提前就知晓阮潋的身份。
阮潋有些心急,外面人声鼎沸,异常热闹,而她这里又算偏僻的胡同。这回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眼看那人越发逼近,阮潋咬了咬牙却无意发现一旁的胡同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
这对阮潋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不论这马车上是谁,只要她能安然无恙进了马车,自己就是得救了!
她计算着,猝不及防的拔腿就往马车处跑去。而那马车也慢悠悠的行了几步,阮潋只一股脑的往马车处奔去,不敢回头。
故而她不知晓,原本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大汉已然被人一剑封喉,动作端的是干净利落。
阮潋奔至那马车旁,顾不得马车夫诧异的神色,竟鼓起勇气,掀开那车帘便钻了进去。
只是当她钻进马车就后悔了,因为马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傅云琛。
阮潋喘了几口气,脸蛋因剧烈奔跑而微微泛红,双眼也是有些水润,不复以往老成的模样。
傅云琛淡淡收回视线,他的马车里摆了一张小桌子,用以沏茶。
阮潋平复着气息,垂着头,低声道:“傅小侯爷,方才小女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傅云琛不语,只亲手沏了茶递给她,他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问:“你跑的这么气喘吁吁,莫不是身后有恶狗追你?”
阮潋也不客气,接过那茶啜了几口,这才弯唇道:“岂止是恶狗,是来索我命的恶鬼才对。”
“哦?阮二小姐的仇家倒是不少。”傅云琛挑了挑眉尖,肯定了这结论。
他的确是无意瞥见阮潋,甚至他看见有人追杀阮潋,可他并未及时伸手相助。人总是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帮助不屑一顾。
当自己被逼上绝路时,他人给予的帮助,才会令她们铭记于心,而傅云琛深谙此道。
所以他冷静的吩咐马车夫驾车停在此处,倘若阮潋瞧见马车,定然会前来寻求庇护求助。果不其然,阮潋来了。
这少女绝非外面看起来那般柔弱无害,她面对身强力壮的大汉还记得周旋。傅云琛在想,倘若今天不是他经过此,或许这世上再也阮潋这个人?
阮潋亦不喜马车中的气氛,她与傅云琛本就是泛泛之交,再者这传闻中的傅小侯爷可是不近女色。
约摸那几个大汉不会跟过来,阮潋这才道:“今日多谢傅小侯爷出手相助,阮潋在此谢过。想必小侯爷也是有事在身,民女就不打搅你了。”
她的语气很是真诚配合着面上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很是柔柔和和的,很是友善的模样。
然傅云琛却是不信的,她虽外表看起来和气,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伪装才是。
真是个有趣的呀,并非寻常的闺阁千金,胆识过人,难免教他提起了几分兴致。
“阮二小姐这样便走了?”傅云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一片高深莫测。
阮潋猜不中此人心中所想,便也只能耐下性子,再给他道了次谢。
傅云琛这人绝非良善也并非她可以招惹的人物,阮潋的直觉告诉她要远离此人。
是以她下意识便提防着傅云琛,也小心翼翼遮掩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傅云琛道:“阮二小姐,既然上了本侯的马车,岂有说下就下的道理。”
那人的语气十足的低哑诱人,偏生还有意凑近阮潋耳旁,轻声细语宛若情人一般。
那动作那语气委实过于暧昧,他唇边的笑过于恶劣,似乎还有一丝玩味,一丝探究。
阮潋蹙眉,她是听闻这位傅小侯爷不近女色,还曾徒手扔过女子,丝毫不怜香惜玉。今日却对自己如此出格,到底是意欲何为?
她挪了挪身子,努力想在狭小的空间里与傅云琛保持距离,这般举动在傅云琛眼里,自然是无比的可笑。
“那么,傅小侯爷是想小女如何感谢您?”
“感谢么?这倒不必了,”傅云琛不以为然的一笑,旋即又慵懒的道:“不过有人邀请本侯看戏,阮二小姐陪同本侯一起,就权当道谢罢。”
他说这话的时候何其自然,就好像水到渠成一如今般。
阮潋自是不愿,她本就是出府赏灯,与采雪采月走散又遇上刺客,本就心力交瘁。
再者,她与这位傅小侯爷真是泛泛之交,并无多大的情谊。
阮潋想了想,看着他,“傅小侯爷,阮潋今日是和几个姐妹和侍卫一同出府的,倘若跟着你去看戏,唯恐姐妹会担忧我。还有我的两个丫鬟也会寻我,恕阮潋难从命。”
傅云琛听罢却是笑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阮潋那张略显真诚的脸蛋,挑唇道:“阮二小姐,本侯倒是没瞧见你们姐妹情深。”
他说:“你又怎能肯定那些人不会卷土重来呢?或许他们就埋伏在本侯的马车周边,伺机而动。”
阮潋也是一愣,是极,傅云琛言之有理。这些刺客分明是有人特意雇来追杀自己的。
伪装成流寇杀人,刺杀成功后又能将罪名推到流寇身上,一举两得。
这样的手段还能有谁?
阮潋扯了扯唇角,傅云琛又道:“阮二小姐应当不喜欠人人情罢,所以不要推辞了。”
阮潋一愣,的确,她是不喜欠人人情。傅云琛笑的心满意足,便倚在马车上垫着的狐狸毛的毯子上,却不经意瞥见阮潋搁置一旁的狐狸灯笼。
他微微颔首,“这灯笼倒是不错。”
阮潋也看了过去,方才逃亡的危机时刻,她也不曾忘记带上灯笼。
且说那几个大汉眼睁睁的看着载着阮潋的马车渐行渐远,他们相视一眼,目光顿时冷凝下来。
那马车里的人他们是惹不起的,可是又完不成交代下来的任务,只能硬着头跟过去,期盼阮潋中途下马车。
且说采月采雪终于发觉阮潋不见踪影,而原本保护阮潋的侍卫亦是分散开来。
采雪慌了神,扯着采月的胳膊,眼眶就因着急而通红一片,“采月,这可怎么办,小姐她人呢?怎么不在这啊?”
采月也是满脸的自责,两人先去先前的高台处看了一番,并未有阮潋身影。
这时阮玉也是掐准了时间,带着阮敏过来,假装疑惑的问:“咦,二姐姐人呢?怎么不在这里?”
采月满面的自责,将情况一五一十与阮玉说清楚了,阮玉便道:“许是二姐姐不喜热闹提前回府了,咱们也回去吧。”
她虽表面这般说,实则内心早就心知肚明,阮潋恐怕早就死了!堂堂尚书府二小姐被流寇杀害,这其中传达的信息可就多了。
就好比流寇与阮潋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流寇偏偏杀害她一个。
采月与采雪都是丫鬟,对于阮玉的提议,自是不敢有半分反驳,再者说,现在并无更好的解决方法。
且说马车慢悠悠的停在一户大宅门的外,阮潋掀开车帘,愣了愣,而傅云琛已然动作优雅的下了马车。
阮潋寻思的跳下马车,然半空凭空伸出了双手,那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匀称白皙。
阮潋抬眸看去,傅云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便没犹豫,搭上那人宽厚的手心,借力下了马车。
那宅门外早就恭候多时的管事见傅云琛来了,立刻迎了上来,恭敬的道:“恭迎傅小侯爷大驾光临,我家老爷恭候多时了。”
傅云琛不冷不淡的应了声,阮潋便也在管事疑惑的打量中跟着傅云琛进了府邸。
入眼便是四四方方的院落,而其中的一个院子里便是早早搭起了高台,而台下则有个肥硕着身影瘫软在木椅上,很是百无聊赖的模样。
那管事先是走到那人面前,低声道:“老爷,傅小侯爷到了。”
那人立即起身,毕恭毕敬的走至傅云琛面前,“傅小侯爷光临寒舍,正是叫我们毕府蓬荜生辉。”
说着他又偷偷的打量了阮潋一眼,引着两人坐下后,击掌唤人上台唱戏。
傅云琛道:“本侯听闻毕老爷花了重金请了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玉香班来?”
毕老爷点了点头,谄媚的道:“只要侯爷您听得高兴,这钱草民花的就值得,值得。”
只见那台上多了两人,今日唱的是《杜十娘》,这故事阮潋是铭记在心的,她也曾看过话本,彼时还感慨万分。
感叹男女情爱之事终究是抵不过这世俗,抵不过银两的诱惑。
但见那扮作杜十娘的花旦,清了清嗓子,开唱起来,当唱到对李甲的情义时,那小花旦眼角含情,频频看向台下。
阮潋大抵是猜中这花旦的心思,傅云琛生的俊俏,尤其是他看起来非富即贵。这花旦也不过是个女儿家,难免动了几分心。
不过这花旦的一厢情意终究要付诸流水,且不说傅云琛身份尊贵,便是他性格不喜女色都会令花旦的爱意无疾而终。
阮潋垂眸,有些时候对有些人还是莫要轻易动心的好,谁知花旦不是看中傅云琛这张好面皮呢?世人啊,总是那般肤浅。
傅云琛是何等人物?其心智手段,非常人所及。
台上的花旦久久等不到回应便黯然收回目光转而又看着小生,全神贯注接着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