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太傅大人请上座 > 第十九章 分崩离析(三)全文阅读

她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感慨中,没发现方君隐瞧了她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她芝麻大小的胆子,笑过之后,徐徐解释道:“可不是我要查你那位相好,而是红衣查的。”他顿了顿,“红衣你那日在店中也见过的。”

听他这么一说,楚辞仔细回想了回想,才想起了那绝色的女子,心里不由得更是疑惑:“朕记得她,可她为什么要查沈大人?”

“因为瞧上他了。”

他说得直白,她惊得脚下一滑,险些平地摔个狗啃泥。

她日思夜想爱慕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陪她出宫一趟就被人看上了?别的不说,还是个绝色佳人,绝色到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那种!

失策,当真是失策了。

楚辞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知傻了多久,才拍了拍胸口,咳了几声,“她、她居然……你们这些江湖人真奇怪。”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方君隐双手环胸,“不过是个迂腐文人,有什么好的?”

什么迂腐文人,明明是天人之姿清高之节!和那些舞刀弄枪的比起来好太多了!

她心里想的欢快,可嘴上谨慎了些,生怕说错话再被他威胁,没胆子直接说,而是决定婉转一些,“这个……人啊,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像朕,就吃沈大人那一套,红衣姑娘想必也是。”

方君隐短促地“嘁”了一声,“红衣向来性子直,第二日就去查了沈知行的老底,就差将他祖宗十八代翻个底朝天了,自然什么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楚辞心头滴血,有生之年还会遇上这种强力竞争对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这一查可查出了些有意思的东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皇上若是感兴趣,大可将解药给我,到时候自然都会说给你听。”

她虽然嘴巴闭得严严实实,但早已经腹诽了几个来回,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给他解药将他放走,他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一旦脱离控制,对她的影响是极其大的。

她根基未稳,赌不起也不能赌,现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之前做的都成了无用功,不单单是她,就连沈知行的苦心经营也会白费。

光是看到她沉默不语的模样,方君隐就知道她有了主意,打死不会给他解药的,他也没有强求,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感叹似的:“既然皇上不乐意,那就算了,我先走一步。”

说着,他信步走到门前,抬手推开了紧闭的大门,临走之时回头笑了笑,说得意味深长,“……将豺狼虎豹当成看门狗,小心总有一日会被反咬一口。”

兴许是他笑得过于胜券在握,愈发衬得自己像个傻子,楚辞目送着他走远,在原地站了站之后,径直走回了书案前,打开了手边的折子,虽然在看,但总是记挂着事情,根本安不下心神来。

半晌之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扬声唤了一声在外面候着的李逸,待到李逸走进来,她皱了皱眉,心里纠结了几番,还是吩咐了一句:“……去查一查沈知行的底细。”

若不是不得已,她定不会去调查他,在她心里,他一直是心尖尖上的人,思慕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怀疑。

可她如今已经不是公主,而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

近些时候,广安城中人心惶惶。

负责运送战时补给的御史这几日回京请罪,入宫之后再没有出来,据说他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当即将那倒霉御史关入天牢,择日处斩,这还是皇上继位之后第一次动用大刑,惹得朝着人人如履薄冰,谨慎到不能再谨慎,生怕出一点纰漏。

当今这位女皇帝的手段可谓是凌厉,好好一个女儿家,却比起先皇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半点仁厚的样子都没有,若是放任发展下去,又会成一个暴虐的主。

芙蓉殿中,楚辞正吃着莲蓉酥,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这又是谁在背后地骂她呢?

自打处置了御史之后,朝中对她怨声载道,为首的便是丞相傅延年一派的老臣们,上折子拐着弯弹劾她不念旧情,毕竟御史曾为了北亓立过不少功劳,在她年少时还曾出使南陈谈判,如今只是遇到山匪,就被治了罪。

起初楚辞并不想要御史的命,只不过暗卫来报,说是那批截货物的山匪们个个武功高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不像是平常山匪,而且运送的路线只有她、御史还有参与运送的几人知道,难不成还是她自己抖露出去的消息吗?

不管怎么说,此事颇为可疑,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上回沈知行在国子监那般对她,直接明了地拒绝了她的心意,她又不是不要脸,自然不会传召他入宫觐见,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除了早朝,其余时候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她对此事没有把握,还不能去过问他,头一次自己拿主意,她心里没有底,分外心虚。

处置完御史的事情之后,心里只剩下一件事让她忧心不已了。

北亓什么都不行,种地不丰收,经商挣不着银子,国力一直不强,要不是南陈与北亓国力都半斤八两,早就得有一方被吞并了,哪能悠闲到现在。

虽然北亓样样不行,但有一点是无人能及的,那便是暗卫与情报网。

先皇生性多疑,平时依靠安插在各处的情报网获取信息,情报网四通八达,各方面有所涉及,这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排除异己,安安稳稳的坐着皇位。

楚辞继位之后,没什么心思打理情报网,偶尔有事了才会让暗卫去搜查消息,搜查沈知行的底细费了好些时间,却也有所得,暗卫第一时间便回禀了她。

看过暗卫递上来的密信之后,她失了好久的神,手中密信落在案上都没有察觉,不知过了多久,才与李逸道:“……传沈知行入宫觐见。”

夜里,零零星星下了些雨,最热的八月已经行至末尾,秋日将临,比之燥热的夏天,夜晚要稍稍凉一些,风卷着雨丝吹拂在身上,分外凉爽。

芙蓉殿中灯火通明,烛火随着风忽明忽暗,因为下雨,手边的宣纸微微潮湿,楚辞单手托着腮,摆弄着笔架上挂着的毛笔,指尖拂过柔软的兔毛,略有些痒。

她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停顿在殿门前,随后,沉重的殿门被李逸推开,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身形瘦削挺拔,并未穿官服,而是身着素色的外裳,一眼便知是从府上匆匆而来的。

摆弄毛笔的手顿了顿,她看着沈知行从容走入殿中,向她恭敬行了一礼,声音低沉好听:“微臣参见皇上。”

楚辞坐直了身子,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察觉到殿中微妙的气氛,李逸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殿中安静了起来,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没有说话,沈知行也没有开口,一直站在原地,垂着眼眸并没有看她。

平日她召见朝臣,都是在长平殿,对他也不例外,今日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她的寝殿,传他前来此处,必定是有什么要紧却又不能为他人所知的事情要说。

搁在案上的手交叠着,手指缠绕在一起,勒的指骨有些疼,楚辞咬了咬嘴唇,受不了这种寂静,只得说道:“……沈大人不必多礼。”她顿了顿,“站着说话作甚,快些坐下吧。”

沈知行看了一眼边上的木椅,又淡然地移开了目光,“坐就不必了,皇上有什么事情,大可直接与臣说。”

原本理直气壮的应该是她,但不知为何,看到他如今冷淡疏离的模样,楚辞心头一沉,渐渐有些不安,她开始后悔,今夜或许不该将他传入宫中,更不该听方君隐的话,最不该的,还是看了暗卫递来的那封密信。

她咬了咬嘴唇,纠结无比,但还是问了:“先生可知道,二十年前震惊朝野的贪腐案?”

沈知行走神了一瞬,随即平静答道:“知道。”

二十年前的贪腐案,牵扯官员众多,光是身居要职的大臣就有数人,更别说地方官员,惹得向来温和的先皇大怒,涉案人员纷纷人头落地,但受到最多责罚的,正是那时的尚书李泽。

据说在城外发现了李泽私藏的金银财宝,堪比国库,因此李家一家老小皆是受到牵连,被诛九族,在刑场斩首示众。

楚辞看了一眼手边堆积的当年案件的卷宗,都是从天禄阁中取出的,先前被人暗中翻阅的,正是这些卷宗。

“朕查了那桩旧案,只可惜能查到的记载少之又少。”她心中没底,强装镇定,“朕那时尚在襁褓之中,事情的原委并不知情,但在这些卷宗中,一一列举了李泽贪腐的滔天罪责。”

话音刚落,只见沈知行扬了扬唇角,嗤笑了一声,烛火落在他面上,照亮他眸中遮掩不住的讥讽之色。

她的眼睫颤了颤,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