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普雷斯科特在巧取了斯佳洛玄武岩要塞之后,耶鲁军团通向圣弗洛伊丁的道路上便再也没有阻碍。安迪没有在玄武岩要塞做过多的逗留,第二天清晨四点便挥军杀进伊尔昆佳行省。现在他面临着一个选择,那就是要不要攻下伊尔昆佳行省的首府,“羊绒之城”凯斯米尔。安迪的选择很果断,也很精明
——不要!
和卡斯奇一样,帝国在伊尔昆佳行省也没有一线军团驻守。早已潜伏在凯斯米尔城内的探子向安迪报告说,聚集在凯斯米尔的部队只有一支三千人的二线军团、一千人的城卫队和两千由羊绒商人组织的义勇军而已。以安迪手中的五万精锐要攻下凯斯米尔可谓易如反掌。不过安迪却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凯斯米尔不在耶鲁军队通往圣弗洛伊丁的必经之路上,攻下它得不到什么实际好处,来回却要花费两到三天的时间。现在对于安迪而言,高斯帝国在其东北部已经没有主力部队可以与他的大军对抗,他最有利的武器是时间,最大的敌人也是时间。如果能在十五天之内攻下圣弗洛伊丁,高斯必然会陷入群雄割据的局面。而占据高斯三分之一土地的他有信心取得乱世中的最后胜利。相反,如果高斯的主力军团能够赶在他攻下圣弗洛伊丁之前回防,那么耶鲁的叛乱也就失败了。即使退守斯佳洛玄武岩要塞,以红土平原贫瘠的生产力也经受不起和富饶的高斯内陆的消耗战。安迪对局势想得很透彻,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抓紧一切时间攻下圣弗洛伊丁,然后固守帝都等待艾德文率军和他回合。
安迪不打算进攻凯斯米尔,凯斯米尔的城守居伊·伯吉斯伯爵却有些耐不住寂寞了。伯吉斯家族是高斯帝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历代都有优秀人才出现,因此能保持两千年来的兴旺。居伊是伯吉斯家族现任族长前任财务卿杰克·伯吉斯公爵的次子。由于没有爵位继承权,他从小就特别勤奋。早年从安德鲁森骑士学毕业后,居伊在南十字星军团当了七年的军官,在所参加的两次剿匪作战中均立下过战功,职位也从百人长提升到千人长,后又受聘为军团长的幕僚。离开军队后,他得到了伯爵爵位,虽然是依靠家族的力量才坐上凯斯米尔城守的位置,但是能力早已得到皇帝陛下的认可。
得知安迪攻陷斯佳洛玄武岩后,居伊立刻调集手头所有的战斗力打算死守凯斯米尔。可敬候了两天却不见叛军前来。这时候斥候禀告居伊,耶鲁叛军似乎没有进攻凯斯米尔打算,一直在向圣弗洛伊丁方向前进。居伊不甘心放任叛军如此轻松就从自己的管辖区域通过,于是决定主动出击。做过军事幕僚的他深知自己这点部队是不可能与叛军正面交锋的,只能找机会偷袭或是骚扰。而偷袭和骚扰均建立在速度优势的基础上,比较适合用骑兵来完成。因此居伊下令把全凯斯米尔的马匹都征集起来装备给他的军队,在还是不够的情况下又征集了跑得快的牛、羊和鹿。人们笑称这支军队为“伯吉斯混合兽骑兵”。
8月29日早上,居伊·伯吉斯伯爵率领着他那六千骑着马、牛、羊、鹿的“混合兽骑兵”部队离开凯斯米尔的同时,耶鲁的探子就将这条消息用灵隼传给了安迪。安迪知道后又气又笑,决定亲自给这位尽忠职守的伯吉斯伯爵下个套。为了不耽误大部队请进,他让艾略特率领三千骑兵以领先大部队半天的路程在前方开道,本队保持原有步调向前走,然后抽出一支五千人的步兵拖在本队后面三十里的地方。这支部队中夹杂着大量的牛车,佯装成辎重部队,其实蒙着帆布的牛车中装着的是树枝和长枪。安迪自己也藏身在这种队伍中。
居伊·伯吉斯伯爵派出的斥候很快就侦查到了这支部队。起初他并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但是安迪两次精心安排士兵从这支队伍中提取粮食运送到前方本队的情形落到了斥候的眼里,使得居伊坚定了这就是叛军辎重部队的判断。于是在尾随了这支部队一天后,30日的夜里,“伯吉斯混合兽骑兵”对其发动了夜袭。安迪则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他让士兵们把原本散乱摆放的牛车推动营地外圈,摆成两层的圆形把营地整个围了起来。
凌晨三点,也就是普通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居伊·伯吉斯伯爵率领他的六千混合兽骑兵对预想中的叛军辎重部队的营地发起冲锋。耶鲁的哨兵很快发现这一情况。等了一整夜的士兵们迅速冲出帐篷,从牛车中抽出长枪,依托事先排好的牛车构筑防线。居伊麾下这支零时组建的骑兵部队根本就没有受过正规的骑兵冲锋训练,起初是英勇而盲目地冲向敌人的枪阵,连人带坐骑被扎穿或挑落马下,后来则是围着对方的营地绕圈子,完全不敢靠近。居伊的反应还算快,指挥士兵把手中的火把投向牛车。这种做法看似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外层的牛车全都燃烧起来,可是耶鲁的士兵在安迪的指挥下安然退守到内圈的牛车后面。混合兽骑兵们的坐骑大多都是零时从凯斯米尔居民那里征集来的家畜,对火有着天生的畏惧。当外层的牛车燃烧起来之后,居伊发现士兵们的坐骑更加不敢靠近敌人的营地了。好些受了惊的马、牛、羊还把骑士从背上掀翻下去。一时间反倒是偷袭一方乱了阵脚。
这时候安迪命令施号手吹响长号。早就埋伏在附近丘陵后面的破碎骑士团以号声为信号,以火焰为引导杀向居伊的部队。直到这时居伊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指挥混合兽骑兵后撤。可是他的部队跑得即不够快,步调又不统一,发生了相互争抢和阻挡,很快就被破碎骑士团追上。
艾德文带走的三千破碎骑士中有三分之二是“双头龙攻防战”后招收的新兵,战斗力并不强,只是为了在叛乱之初让人们误以为耶鲁的全部部队都出现在卡斯奇行省而摆摆样子的。安迪手中的五千破碎骑士则全都是老兵,破坏力极其强悍。虽然这次他只调动了其中的两千人,但足以把居伊的混合兽骑兵杀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居伊带混合兽骑兵出征时是六千人,逃回凯斯米尔的只剩下一千七百三十四人,这还是在安迪严令不准追击的情况下。居伊本人自己也身受重伤。军医无奈地截掉了他的整条左臂。反观安迪这一边只是二十七人阵亡,五十余人受伤。双方的伤亡比例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教训了居伊·伯吉斯伯爵后,安迪本以为他的军队可以安然地通过伊尔昆佳行省了。可是仅仅过了半天时间,他便收到急报,艾略特率领的三千先头部队被人当头狠敲了一棒。
8月30日黄昏,“云之领主”欧瑞斯·赫伯公爵率领由六支一线骑士团的精锐们零时拼凑起来的“大杂烩骑士团”,在日夜兼程赶了四天路之后终于到达了伊尔昆佳行省的中部。这时候已经是人困马乏,即便骑士和战马的训练素质再优秀,也经不起如此强度的急行军,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了。而且黑金刚骑士团从这天早上开始便落在了后,一直没有追上来。赫伯公爵虽有心再往前赶一赶,却也不得不下令原地休息一晚。没想到31日早上,他们便和艾略特率领的耶鲁先头部队遭遇了。
交战双方的军队不期而遇的情况下,谁先发现对方将在战术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在这一点上,运气站在了赫伯公爵这一边。当时的情况是“大杂烩骑士团”和耶鲁的骑兵分别于头天晚上在同一个大山丘的阳面和阴面安营下寨。双方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因此谁都没有发现对方。直到第二天早上,处于阳面的“大杂烩骑士团”先一步起营准备继续赶路。本来从行军的路线上讲,绕过山丘比翻越山丘来得要容易。可是由于黑金刚骑士团的三百重装骑士直到这时还没有赶上来,赫伯公爵在率领大部队绕行山丘的同时派出嘉雷斯带领数名白云骑士候登上山顶,想观望一下黑金刚骑士团的位置。嘉雷斯来到山顶,惊讶的发现一支耶鲁骑兵正沿着山的另一边绕行,如果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大杂烩骑士团”和艾略特的骑兵将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错身而过。嘉雷斯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刻派同来的骑士回去报信,自己留在山头上继续关注敌情。
艾略特也不是没有想到派斥候到山顶上望风。可是他派出的三名斥候慢了一步,在半山腰就被“云岭第一速射手”嘉雷斯发现并逐一点杀。白云骑士团副团长的射术可真不是盖的,每一支箭都正中耶鲁伺候的咽喉。这三个可倒霉的家伙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断气了。
赫伯公爵得知敌情后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支骑兵部队很可能是耶鲁叛军的先头部队,如果悄无声息地绕过去,就可以出其不意地打击到叛军的本队,说不定能取得重大战果。但如果把这支部队放过去,落在后面的黑金刚骑士们很可能与之遭遇,并被吃掉。权衡之下,赫伯公爵决定先击溃叛军先头部队再说。他当即命令五百名皇家骑士和三百名白云骑士抢占山头;突风骑士和雨燕骑士加速前进,绕到敌军后方;南十字星骑士则调转马头伺机而动。
当清晨的火日高过山头,山丘阴面的耶鲁骑兵惊闻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五百名皇家骑士背对着太阳然冲从山顶突杀下来。耶鲁骑兵抬头观望时被夏季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一时间慌了手脚。借助山势发起冲锋的皇家骑士们来势汹汹,片刻之后便冲入耶鲁骑兵的队伍中。骑士枪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贯轻易穿了耶鲁骑兵本就不厚的牛皮甲。耶鲁骑兵被杀得人仰马翻。皇家骑士采用的是楔形的突击阵形,起初只是一点突入,随后的锋面越来越宽,将耶鲁骑兵拦腰截断,也带来了更多的死亡。
耶鲁骑兵被袭击时正在绕山行军,形如一条细长的蛇。皇家骑士很快就杀穿了耶鲁骑兵的长蛇阵,扬长而去。可是耶鲁人的厄运还没有结束。三百名白云骑士紧跟在皇家骑士的后面冲下来。他们从皇家骑士冲开的缺口突入到耶鲁骑兵的阵中,并且堵在被分割开的耶鲁骑兵中间。处于外层的白云骑士用长剑砍杀,内层的骑士用云竹弓对耶鲁骑兵进行漫射。耶鲁骑兵拼命想要汇合,却又惨遭一轮屠杀。
赫伯公爵从山丘顶上观望着山下的战局,对局势的发展很满意。只要被截断的耶鲁骑兵继续夹击白云骑士,这样的战况再持续一会儿,突风骑士和雨燕骑士就会绕过山丘追上来,全歼被隔断在后面的一千多耶鲁骑兵。而南十字星骑士们这时也正从另一个方向绕着山丘冲向前面一部分耶鲁骑兵。这一部分骑兵人数多一些,阵型也还没有乱。但只有他们停在原地就不是南十字星骑士的对手。赫伯公爵根本就不担心遭受夹击的白云骑士。双方的坐骑都停在原地相互对砍的情况下,以白云骑士身手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可就在赫伯公爵以为胜局已定时,被截断的耶鲁骑兵突然放弃了汇合的打算。前队加速前进。后队逊色脱离山势向左边的平原散开。
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是谁?在遭到突然袭击伤亡这么大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清醒地判断局势!好果断的家伙!“云之领主”并不知道他对上的是艾略特,只是从心里赞叹对方指挥官的应变能力。
艾略特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虽然他并不清楚袭击他的敌人总共有多少,但从已经出现的两支队伍看来应该不会太多。他知道如果强行让被截断的骑兵攻击夹在中间的白云骑士,就会让以机动性著称的轻骑兵陷入跑不起来的尴尬局面。等皇家骑士调转头冲过来的时候,必然又是一边倒的屠杀。现在他所在的前一半部队的阵型还不错,后面的部队则已经乱做一团。不如让前面的部队沿着山势跑起速度再找机会反击,而后面的部队干脆散开来撤到左手边的开阔地重新集结阵型。
艾略特的果断决定让被隔断在后方的一千余名骑兵避免了被突风骑士和雨燕骑士屠杀的命运。而调转头来的皇家骑士也因为耶鲁骑兵分散得太开而找不到明确的攻击目标,只是随手干掉了距离近的一些倒霉鬼。大部份处于后队的耶鲁骑兵都撤到了平原上。
艾略特率领的前队沿着山丘继续前进,迎面撞上了南十字星骑士。虽然南十字星骑士战斗力强悍,但却不是善于正面突击的重装骑士。为首的骑士长看到耶鲁骑兵人数众多阵型又很好,觉得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命令部队偏转方向主动避让。艾略特的这一队骑兵在冲过南十字星骑士的堵截后,脱离山势和重新集结起来的后队骑兵在平原上汇合。艾略特这时已经看出攻击自己的这支敌人虽然战斗力出众,但人数没有自己多,于是打算和他们斗一斗,讨回一些便宜。不过这时远远的又有一支黑色的重装骑士团赶了过来,正是早前掉队的黑金刚骑士团。艾略特以为是敌人的援军到了,便放弃了继续战斗的念头,下令撤退。
赫伯公爵调动皇家骑士追赶,但看到耶鲁骑兵分成两股,相互掩护着后撤,不禁对这支骑兵队的指挥官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情,下令皇家骑士撤了回来。不是“云之领主”爱才而手软,是艾略特把骑兵队的阵型驾驭得太完美,让赫伯公爵找不到机会。这一仗下来六大骑士团的精英们联手消灭了七百多名耶鲁骑兵,自身几乎没有伤亡。艾略特将这场失利称之为“大败”,但他不曾想到赫伯公爵原本是打算将他全歼。
艾略特率领残部撤回到本队后,觉得有负安迪·普雷斯科特对他的期望,自觉地跪倒在安迪的面前。安迪却不以为意。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太在意呢?何况对手是一代名将“云之领主”欧瑞斯·赫伯公爵和六大的骑士团选派到圣弗洛伊丁参加庆典阅兵式的精锐。遭到这样一支部队的突然袭击还能将大部分士兵带回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欧瑞斯·赫伯公爵和六大骑士团的精锐!这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艾略特才知道他遇上的对手是谁。
安迪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艾略特。“圣弗洛伊丁方面查得很紧。哥哥也是昨天才找到机会给我送消息。”
艾略特看到纸条上巴顿·普雷斯科特公爵熟悉的笔记:
“欧瑞斯·赫伯公爵将六支帝国一线骑士团参加庆典阅兵式的骑士们拼凑成一支零时的骑士团,一共两千人,已于前日往你部进发。多加小心!”
“我要是早收到这条消息,一定会把你提前调回来的。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属下战败的借口,如果当时属下能够早一点……”
安迪亲自推着轮椅的轮子来到艾略特面前,把爱将扶起来。“上天赐给你一双健康的双腿,是让你昂首挺胸地站在天地间,而不是卑微地跪在地上。你下去休息好好一下吧。再往后的路途上,我来可就有伴儿了。你也好好想想该怎么接待他们。”
安迪原本就不认为通向圣弗洛伊丁的道路会是一马平川,受到些阻挠是情理当中的。对于他来说,帝国军队也许并不是最可怕的敌人。最可怕的敌人是那爱作弄人的命运。
这天晚上,他忽感胸闷,然后咳出几大口鲜血。吓得贴身侍卫马西·斯帕克惊慌失措,嚷着要去通知艾略特和其他军官。
安迪不顾咳嗽呵止了他,转而安慰道“可能是连续行军太劳累了。放心,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可是…”
“你可不许告诉艾略特他们哦,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唠叨个没完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