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的飘散着,雀城俨然冰雪世界。
大约在辰时左右,莫魈便得到了邺城的飞鸽传书,既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终究凌慕寒是出事了,若是她知道了……
想着便前往落云院。
“啊!”床帐之中,本是熟睡的人猛地一声喊,随之醒了。当看到熟悉的床帐还有些许晃神。
“夫人,怎么了?”小叶闻声进来,掀开帐子就见她脸色不好,满头大汗。
“没事。”低喃的叹口气,接过帕子将满头的汗擦了,微微阖上眼,梦中的片段又在眼前回放。
是啊,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太真实了。她梦到邺城的战场,一片混乱厮杀,鲜血将满地的白雪染红,而凌木头从马上栽倒,中了很多箭,浑身都是血……
她甚至觉得能摸到他身上流下来的黏稠温热的鲜血。
都是因为昨天听了邺城的消息,得知北翔开战,而依照分析,凌慕寒一定会出战。她很清楚,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服用那枚只有一个月效力的解药,若是临上战场前服用,只怕药效没那么快发挥作用。混乱的战场上,他什么都看不到,即便是有多年经验的大将军,又怎么能保证安全?
“夫人,做恶梦了吧?梦都是反的。”小叶在旁宽慰。
好像也是,老人们都说梦是反的,梦死则生。
“魈王来了。”小叶又说。
“爹爹来了?”拍拍脸,她打起精神:“帮我把衣服取来,让侍女端水来。”
一番更衣梳洗,她的气色好多了,只是心里仍旧被梦境影响。
坐在桌边吃早饭,汤匙在粥碗内搅动了两下,终究是忍不住追问:“爹爹,邺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没有。”莫魈轻笑说道:“别担心,昨晚才打仗,没那么快结束。再说,凌慕寒也不需要你担心,北翔的耶律竑在十年前是他的手下败将,邺城又是城坚兵固,这场仗,一定是邺城胜。”
“好像也有道理。”听他这么坚定的一说,她心里轻松多了,终于能安心的继续吃早饭。
莫魈看到她脸上重回笑容,心里越发沉重。
早饭后,童筱意起身在屋内踱步,轻轻抚摸着五个月的大肚子。终究是住着两个小人儿,比一般孕妇的体型要大,做事情已经开始不方便了。例如,现在的她已经被严令不准出门,偶尔出去也是坐着马车在街上遛一圈儿。
在院子里,五个雪人儿静静的立在那里。一个是她,两个小宝宝,一个是小乐,一个是凌木头。
“将军大人走了好久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会看见一院子的雪人,不对,或许那时天气一暖,雪都化了。”她站在门口喃喃自语,眉头不由自主的又皱了起来。
“别站在门口,当心着凉。”莫魈将她拉进来,看出她心事重重,便将话题转开:“名字起了吗?”
“这两个小家伙呀?”她想起那天早饭时与凌木头的对话,笑说道:“大名儿没想,小名儿有了,预备了四个呢。”
“小名儿是什么?”他问。
“如果是儿子,就叫大宝小宝,如果是女儿,就叫甜甜和果果。可爱吧?”摸着肚子,憧憬着他们出生的情景,不经意间感觉到肚子里一动,想起大夫曾说过的话,一阵雀跃,当即笑的一脸神秘,拉过他的手放在肚子上:“爹爹,你摸摸。”
“嗯?”莫魈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少顷,当感觉到她肚子里的胎动,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虞汐怀着她的时候,他是父亲,感受过这一刻的幸福。那真是一种很奇妙、难以言喻的感受。当年她也曾像现在一样,在肚子里轻踢他的手,也只有那种时刻,被“打”的人只有喜悦。
“爹爹?”童筱意见他突然发呆,猜测了一下就想到了。
“你乖乖在屋子养身体,想要什么就让素心帮你办,如今大雪路滑,你肚子也大了,别再闹着出门,知道吗?”莫魈又交代一番才离开。
童筱意独自坐在屋内,手指在果碟子里来回扫动,持续发呆。
“童童?”乐梵掀起门帘进来就看她这样。
“小乐。”黯然的垮着一张脸,指指自己的心口,闷闷的说:“我总觉得出了事,心里有些发慌,你快来安慰安慰我。”
“你还用人安慰?我还想让你安慰呢。”乐梵叹口气,同样黯然着一张脸。
“干嘛?你这是怎么了?”当真被他唬了,眯着眼疑惑的盯着他打量,猜测。
“我昨晚做了恶梦,太恐怖了。”乐梵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一脸夸张的凑到她跟前小声说:“你知道我昨晚梦到什么了吗?梦到一大群美女朝我热情的飞奔而来,这是好事,我当然是张开怀抱欢迎了,可是!她们太热情了,居然你争我抢的毫不相让,结果压垮了床,压得我喘不上气,我险些在梦里死过去了。”
“是吗?”听了他的荒唐梦,她冷哼:“我看,应该是这样的吧:她们个个美若天仙,在你床前挨个儿宽衣解带,服侍周到,结果你在梦里险些精尽人亡。春梦,还敢跟我显摆,不会脸红啊!”
“唉,知我者,童童也!”一声痞笑,他坐在她身边。
“少来了!”轻哼着,终究是笑了:“昨夜雪下的不错,今天再堆个雪人好了,你可以把昨晚梦到的美人堆在你旁边。”
“那可要堆到明年去了。”乐梵同样怀揣着心事。邺城的战事一起,京城里定然也动了手,一旦太子得手,皇上被救,他身为被迫离宫的皇子必得返回。她却不一定会离开这里。
再者,回去后,他与太子的战事才算真正开始呢。
※林中别苑。
晨光照耀山林时,距离邺城那晚已过去两天,与邺城不同,这里格外的安静祥和。
床上的人醒来,睁开眼,却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一时间不明白为何在身处这里,这儿又是哪儿?他忽然发觉,脑子里混乱一团,除了隐隐作疼,什么都想不起来。情急之中撑坐起身,左臂却传来疼痛,伸手一摸,手臂上缠绕着绷带。
抚着疼痛的额头,他忘了自己是谁。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一个柔细的身影走了进来,一开口,是个小姑娘:“你醒了?别动,你的烧还没退呢。”
“我在哪儿?”他的嗓音低哑,一说话就觉得渴。
“先喝药吧。”小姑娘将药碗递给他,然后解释道:“这里是鸣翠别苑,我是这儿的丫鬟小蝶。前天我跟强哥进山打猎,在河滩上发现你的,你被大雪盖住了,人都冻僵了,还受着伤。你昏睡了整整两天呢,我们还以为你会活不了。”
“鸣翠别苑?”他完全没印象。
“对了,你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受伤呢?”小蝶似乎很好奇,一面问,一面又想起什么,将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小球香囊是你的,你一直紧紧攥在手里,应该对你很重要吧。你的衣服被河滩上的石子刮破了,这是强哥的衣服,你将就着先穿吧。”
他摸着手中的小球,上面明显有个裂痕,一时间仿佛有什么在往外跳。
门外突然有人跑过来,是个年轻男子:“小蝶,快出来,把门关上!”
小蝶似乎明白了,当即也慌张起来,一面出去一面叮嘱:“你千万别出来,我家主人若是知道我们私自将你带进来,一定会生气的。”
随着房门被关上,听见远远的一阵慌乱脚步,似乎都在为到来的主人紧张。
许久,他望着掌中隐约的银光,胸腔中涌现出一股急迫的心愿。虽然不太明白,但他却清楚,不能留在这里。摸了放在床边的衣服穿了,将香球攥在掌中,拉开门,眯着眼寻找一番,从一道圆洞门出去。
接连穿了两道院门,迎面有人走来,他当即返身。
“站住!”一声娇喝,伴随着破空的皮鞭朝他甩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