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赶来的莫魈看到的是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她,这会儿苍白着脸色,恍若奄奄一息。迭声吩咐人去请阎烙,伸手就要将她从凌慕寒怀中夺过来。
凌慕寒一副保护又防备的姿态,尽管心口一阵阵的隐隐作痛,仍旧是撑着站立,躲开了那双伸来的手。
“把她给我!”莫魈瞥了眼他嘴角残留的血丝,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很害怕,我要陪着她。”凌慕寒不容他拒绝,同时再度感觉到莫魈对她态度的奇怪。
“你也配!若不是因为你,她会这样?”莫魈当下恼怒,抬手就拍去一掌。
凌慕寒怀里抱着人,又受了内伤,反应的速度也慢了。肩上挨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单膝跪在地上。这时立刻有两名侍卫从身后制住他的双肩,令他无法行动。
莫魈弯下身,强行将她夺过来,却发现她的手紧紧攥着他。
凌慕寒失去了眼睛,听觉更灵敏,感觉也更敏锐。当在石门开启的那一瞬间,她如溺水之人一般,伸手抓住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他是她所有的依靠和希望。他一刻,他觉得她需要被心疼,应该被保护,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好好儿的带回去。
所以,他说道:“她情况很不好,若是魈王执意在此浪费时间,那就是在消耗她生存的机会。”
无法将那交握的双手掰开,又察觉她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莫魈不得不放弃争夺,极为不愿的开口:“跟我来!”
莫魈带着他去了朱雀楼,阎烙已经到了。
按照指示,凌慕寒将她放在床上。
阎烙只是看了眼那双交握的手,什么都没问,为她诊脉后,问了些之前的情况。听过之后,淡笑道:“看样子,她很怕地牢,恐怕是小时候被人关过,有阴影。没什么大碍,吃一粒安神药丸,休息一晚就好了。不过,这回值得庆幸,发现的早,若晚一点儿……那可就不好说了。”
莫魈望着那张发白的小脸,尽管已置身温软的床铺,可仍是蜷缩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往紧握的那只手依靠。他没办法知道她小时候的经历,可却清楚,她小时候定然很不快乐。
“她需要安静的休息。”他的话,别有弦外之音。
阎烙自然会意,伸手在她身上的某处穴位轻轻一按,她的手便松了。
阎烙似笑非笑道:“辛苦凌大将军了。你的伤也不要紧,安安静静的休养几天便没事了,正好儿,也省得再浪费一粒药丸限制你的内力。”
莫魈坐到床边,刚摸到她的手,她便立刻抓紧了。
回头见凌慕寒望着床上的人,沉吟片刻后下令:“带他去落云院!”
凌慕寒心下一惊:落云院?那不正是旋皇子所处的地方?
阎烙使命一结束,自觉地离开,却在门口处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珠帘之后。一向温柔的眸光轻闪之间,丝丝冰寒。他怎么能再错过一次?这回谁都不能阻拦!
落云院。
门口人影焦灼,不时的来回走动,却又无法探知任何消息。早先府中有动静,他便猜测,是烈炎派来的人,而听方向,不是为他,应该是为救凌慕寒而来的。他知道,肯定是她做的内应。
若是被发现了,她可怎么脱身?
蓦地院门开了,侍女们带进一个人来。
乍一眼望过去,那人明显与常人不同,眼睛上罩着黑纱,他立刻想到了传闻中双目失明的凌慕寒。或许是因为她的关系,他仔仔细细的将他一番打量,对方一看就是有大将之风,即便已深陷囚困,仍旧难掩通身的凛凛威势,英武逼人。
好像,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说过,她喜欢阳光灿烂的花美男。
侍女们进了隔壁一间房,收拾之后,便关门离去了。
凌慕寒很清楚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待侍女离去之后,他问:“可是旋皇子?”
“是。”乐梵确定了他的身份,张口就问:“营救你的行动失败了,那她呢?”
凌慕寒自然清楚“她”指的是谁,却质疑这关切的口吻:“她在朱雀楼。”
“出了什么事?”乐梵担心,是不是刀剑无眼,她受伤了?
“她在地牢……”
“地牢?!”一听到这两个字乐梵便又急又怒,忘记了掩饰身份:“你怎么能让她去地牢?你不知道她从小最怕那种地方吗?在里面稍微待一会儿她就会失去意识,她……”
当觉察到对方威冷的“目光”,话音戛然而止,却是晚了。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凌慕寒从那话音里听出的不仅仅是熟悉,而且还是从小就熟悉,若他是真的旋皇子,那童筱意……岂不是自小就生活在魈王府?魈王对她那副关心,就合理了。
“大将军不必多心,我就是你要救你的人!”乐梵知道,他是起疑了,望向远处楼上的光亮,返身回了房间。
朱雀楼内,莫魈命侍女备了热水为她沐浴。经过热水的浸泡,她呼吸渐渐平稳,脸颊上也泛起了红晕,宽大的袍子一裹,像是刚出生的婴孩儿一般。
莫魈摸着她的脸叹息。
当童筱意醒来时,入眼的是满眼阳光,望着头顶那红色的流苏,她有点儿恍惚。
“醒了?饿不饿?”床侧响起关切的询问。
这时她才看见床边的人,看到了她抓着的手,却是鼻子一酸,望着他不吭声。
“怎么了?生我的气啊?别生气了,起来吃饭,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莫魈唤来侍女,亲自拿着帕子为她擦脸,用手轻轻梳理了她披散的头发。
童筱意心里恍惚的更厉害:他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他不是很生气,还把她关到地牢里了吗?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凌慕寒呢?难道,昨晚的事都是她在做梦吗?
“来,吃饭。”莫魈将筷子递到她手里。
扑扇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看满桌丰盛佳肴,肚子“嘟噜噜”的响了。
“都饿成这样了,快吃吧。”莫魈笑起来。
唉,又丢人了!
不过这么一来倒证明,她没做梦,都是真的。
一边勤奋的扒着饭,一边悄悄抬眼看身侧的人,再看眼前这个极为熟悉的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因为她犯病,他又把她带回来了?怪怪的。但是,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饭吃完了,莫魈坐在外面走廊尽头的眺望亭喝茶,还将她带着。
屏退了侍女,茶香袅袅中,莫魈问:“筱意,你很怕地牢吗?”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怔了怔,这才“嗯”的点头。
“为什么?”
“小时候被其他小孩儿骗,被关在里面两天两夜,直到后来……被邻居家的小哥哥发现。”摸着头嘿嘿一笑,口气清淡的不以为意:“那时候小,傻乎乎的,跟人家玩游戏,一直等着别人来发现自己。可能参加的人多,别人都被找到,把我给忘记了。他们都回家吃饭,我却还在里面……”
“你娘亲呢?”莫魈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压着,既愤怒又疑惑,别人倒还罢了,可作为她的娘,她两天两夜没回家,就没找吗?还是说……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童筱意眼睛一闪,望向远处。
那时候,那个女人,跟着一个有钱的阔老头儿,去了夏威夷海边享受日光浴,哪里会知道还有个女儿被关在地下室,饥寒交迫的险些死掉。即便是后来知道了,那没一句温暖的话,反而当着面骂她:为什么不死在里面?
一个人做了什么坏事会被亲生母亲如此憎恨嫌恶?
小时候她一直不明白,后来,她懂了。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要紧,她的出生就是妈妈憎恨的原因。
那,为什么又要生她呢?
莫魈没等到回答,却看见她眼睛里盈动的疑似泪光,那满脸的参杂了怀念、怨恨以及茫然的表情,又刺得他心头一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