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璿不得已跟着水琛回府,一路上悄悄地看哥哥的脸色,只见水琛一脸的平静,不喜不怒,瞧不出什么心思,便觉得不妥。于是抬手,碰了碰水琛的胳膊,小声叫了一下:“大哥?”
“做什么?”水琛淡淡的回应。
“母妃很生气吗?”
“你说呢?”
“唔……大哥,一会儿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凤璿可怜的看着水琛,想寻求一个统一战线。
“这次大哥帮不了你。你闹得太离谱了。”水琛看了一眼凤璿,无奈的摇头。
“大哥……”凤璿伸手,摇晃着水琛的手臂。
“琳儿,你为什么总是缠着太子?你可知道,太子乃是储君,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他会像皇上一样英明睿智,稳坐龙椅,成为俯瞰天下指点江山的人。这样的人虽然手握权势,掌控天下人的命运,但他也会是最无情的人。他会为了江山社稷权衡利弊,引无数女子入宫为妃。琳儿,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其实哥哥也不明白。但哥哥却同意母妃的看法——你不能跟太子走到一起。明白吗?”
“可是哥哥,子詹哥哥对我很好啊。他总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从小看我长大。皇后娘娘也说了,她和皇上都希望我能一直陪在子詹哥哥身边。”
“琳儿,皇上和皇后看重的,或许只是我们水家。试问你若不是水家的郡主,不是父王母妃的女儿,他们还会这样待你吗?”水琛无奈的看这妹妹,五岁的小女孩,还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别家的孩子这个时候还跟小伙伴们一起躲猫猫,而水家的孩子,却不得不去思索如此沉重的话题。
“可是哥哥……”凤璿总觉得自己有万千个理由,但当面对水琛这一个问题时,她那些理由好像都没了什么用处。一时语塞,她只好怔怔的望着水琛。是啊,如果自己不是北王府的郡主,而是跟雨痕姐姐一样,只是一个市井之间长大的孩子,子詹哥哥还会多看自己一眼吗?
小女孩一时陷入迷茫之中,在她还没想清楚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北王府的侧门。
水琛下车,转身扶着妹妹的手,让她一步步从枣木定制的移动台阶上走下来。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往静雅堂去见黛玉。
此时天色已晚,黛玉正在房里闷坐。凤璿的私自出府让她大伤脑筋,午饭时因婧琪回来,不好发作。下午送走了婧琪,黛玉便对水溶唠叨了半日。责怪水溶总是护着女儿,以至于把凤璿给惯得没了规矩,又再三说这次自己管教孩子,不许水溶插手等语。
水溶见她在气头上,并不跟她一般计较,只在一边打哈哈。当然,若是黛玉当真教训起凤璿来,水溶插手与否还在两可之间。
两个人正在这里计较,便听外边的丫头们纷纷打招呼的声音:“小王爷安,郡主安。”
“回来了。”水溶立刻高兴地转身,看着黛玉,“小孩子,教训一下就得了,别伤筋动骨的,好不好?”
“刚说了你不许插手。”黛玉瞪了水溶一眼,恨恨的说道,“你越插手,我越要重罚她!”
“得得得,我不说了,好不好?你别这么大的气性了。自己身子要紧。”水溶这里还没劝完,便听外边水琛回道:“父王,母妃。儿子接妹妹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水溶忙道,“累坏了吧?快进来,一会儿该用饭了。”
“你们两个都进来。”黛玉却不同水溶好脾气,只对着门口冷声吩咐。
水琛和凤璿前后进门,一起给水溶黛玉行礼请安。
“琛儿,你站到一边去。”黛玉只盯着凤璿,冷声吩咐。
“是。”水琛哪敢多话,只乖乖的站到一边。
“琳儿跪下!”黛玉沉声一喝,凤璿立刻愣住。
凤璿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长到五岁,这是不是第一次被黛玉训斥,却是第一次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先让她跪下。于是心里便先委屈了几分,小嘴瞥了瞥,想要哭,却看见黛玉严厉的目光,一时没敢哭。
“玉儿,孩子犯了错,教训几句也就罢了,不要动真气。”水溶见黛玉的脸都白了,忙在一边劝着,又对凤璿道:“琳儿,今儿你闹得实在过分,还不快给你母妃赔不是?”
凤璿刚要上前撒娇,却被黛玉瞪了一眼:“跪下!”
不敢在犹豫,凤璿便忙跪在地上。
“你自己说你今儿是不是很过分?你偷偷出府也就罢了,跑去太子府门前去做什么了?进了太子府又做什么了?竟敢撒谎说是皇后要见你?你的胆子越来越没边了!”
凤璿不敢辩解,只好跪在地上,低头听训。水琛欲言又止,看母妃在气头上,知道劝也没用,还是让她把心里的火都发出来,再说罢了。
谁知黛玉只问了这几句,便不再说下去。只起身说道:“今儿你便在这东暖阁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吃饭睡觉。想不明白,就继续跪着。琛儿作为大哥,妹妹犯错,你也有责任,她跪着你站着,何时她认错了,你再同她一起吃饭睡觉去。”说完,也不理水溶和水琛,转身出了房门。
“哎,这——”水溶一愣,这就完了吗?这不合常理啊,要是平时,这至少得两刻钟的训诫呢,怎么今儿这么快就完了?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小女儿,真真心疼的不得了,便叹了口气道:“罢了,起来吧,快给你母妃认个错去。”
凤璿听了父王的话,刚要起来,水琛便叹了口气道:“父王,以儿子的意见,这会儿妹妹还是跪着的好。招了母妃,不知还有什么惩罚呢。”
“你这混小子,还把你父王我放在眼里吗?”水溶瞪眼对水琛说道。
“父王,哥哥的话有理,女儿还是跪着吧。”凤璿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听哥哥的建议。这会子母妃的火还没消,父王是搞不定母妃的。果然起来了,回头受罪的还是自己。
水溶无奈的看看儿子女儿,也没什么不同的意见,跪着就跪着吧,这会儿先把孩子她妈哄高兴了才是最根本的,于是他也转身出门,去寻黛玉。
因为生气的缘故,晚饭也没怎么用,黛玉对着一桌子饭菜,长吁短叹,没有胃口。水溶虽然肚子饿的很,但黛玉不吃,再想想那边东暖阁里跪着的和站着的女儿儿子,一时也没了胃口。
“玉儿,别生气了。他们都是孩子呢!做了错事,你教导教导也就罢了。如此动气,作践了自己的身子,孩子们越发背个不孝的罪名,这是何苦?”
“都是你,平日里我一管教孩子你就来劝我,说顺其自然,让他们自由的长大。这回好了吧?孩子都成这样了,才来管教,看将来他们做出更出格的事儿,你这做父亲的,老脸往哪儿搁?”
“老脸?唔……玉儿,为夫老了吗?”水溶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又转过头对边上伺候的丫头吩咐:“去,拿把小镜子来,本王要看看自己这张脸,到底老成什么样了?”
丫头偷笑着下去,自然不会拿着什么镜子回来添乱。水溶看房中无人,却微笑着离座,靠在黛玉身边,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劝道:“乖玉儿,别生气了。都是为夫的错还不行吗?”
“王爷又来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管孩子们倒也罢了,怎么竟替孩子们揽起错误来了?”黛玉为水溶的话心中发笑,只是脸上又不能露出来,便抬手推他。
“哎,说来惭愧啊,谁叫我是他们的爹爹来着?子不教,父之过。这是早有定论的了。如今为夫替孩子们给他们的母妃配个不是,别生气了吧?好好吃饭。吃了饭,还有好些事儿呢。”
“恩?妾身没什么大事,”黛玉一听这话,又警惕起来,转身道,“王爷有事儿,尽管用了饭快些去忙,如今妾身最大的事情,就是好好管教这几个孩子,尤其是凤璿。”
“我的大事,离了王妃是办不了的。快点快点,王妃请用饭吧。”水溶说着,伸手端过黛玉的饭,拿了汤匙喂她。
黛玉好歹吃了几口,又被水溶有哄又骗的吃了点菜蔬,喝了几口汤。便推开他自己靠在一边。
水溶也略吃了点东西,便叫了丫头进来收拾。见黛玉到底不放口,水溶心里着急,暗道:琨儿这小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其实黛玉心里一样心疼两个孩子,水琛平日里虽然霸王似的,但少年老成,很多事情黛玉说了,他都会听话的去做,有时处理事情有些过重,但每次黛玉都想,他将来是要独自面对那些权贵的,手腕重些就重写吧,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今晚被罚,真真是被凤璿连累。但黛玉也想到,身为长兄,水琛对凤璿和子詹的事情也有纵容的时候。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要给水琨一个教训,所以连他一并罚了。
水琨今天去了云轻庐那里,临走时给黛玉的理由是最近有一种什么丸药热销,水琨要去督促云轻庐配药。黛玉如今无心理会店铺里的事情,每回几个管事进来回话,总是重复着相同的几句——二爷的新东西很叫卖,这一个月来为咱们店里赚了不少银子,细账还没算,奴才粗略的算了一下,大概总有xxxx两……黛玉每回听了这些,便总是摆手,示意知道了,这些事情不用说了。回头可以看账本。其实黛玉最想知道的,是水琨最近的学业如何,有没有出去胡闹,或者惹是生非。可是管事们一听这样的问题,几乎都是一致摇头,有时反倒会对黛玉产生疑问:主子怎么了?二爷如此上进,乃是我们的福气,怎么主子老是不放心?
对于水琨,黛玉总有些莫名的失落感。这个孩子太叫人省心了,凡事都打点的妥妥当当,真真叫人怀疑,是不是他每做一件事,背后都有人替他谋划好了。
黛玉尚靠着引枕沉思,便听外边一声清朗的笑声:“父王母妃用了饭了吗?”
“二爷好,王爷王妃刚用了饭,正在屋里坐着呢。”丫头们笑语连篇的同水琨打招呼,二爷不比大爷,大爷整天冷着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二爷却是一副三春朝阳般的面孔,见谁都乐呵呵的,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如意,水琨的脸上,都会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了王府里上至老妈子,下到小丫头,一众女仆心目中的快乐王子,一如不见,那是连饭都不能好好用的。
水琨同丫头们说笑着进屋,上前给水溶和黛玉请安。水溶心中骂道:“混小子,这会儿才来。”嘴上却笑问:“你在你干爹那儿吃了什么好东西?索性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并没什么好东西,倒是干爹叫儿子给父亲带了一样好东西来。”水琨说着,眯起两只眼睛笑看着水溶,从怀里拿出一个银箔纸包,上前递给水溶。
“恩,好。”水溶接过东西,用手捏了捏,感觉里面一个个圆呼呼的东西,便知道是自己要的丸药。一时心里高兴,连声夸赞水琨。
“好了,琨儿,既然你是用了晚饭才来的,倒是沾了些便宜,去东暖阁,陪你哥哥和你妹妹去吧。”黛玉淡淡的瞥了水溶一眼,对水琨说道。
“啊?母妃,哥哥和妹妹怎地了?”
“你妹妹今儿私自出府,被你母妃罚在那里跪着。你哥哥身为兄长,亦有责任,陪着你妹妹站着受罚。你也去吧,好好劝劝你妹妹,这丫头有时还听你的话。”水溶无奈的叹口气,心道也只有琨儿能使劲了,这小子鬼点子多,兴许能让凤璿认个错,做个保证。好歹今晚玉儿放了他们,也就罢了。
水琨听了这话,哪敢多言,忙对着黛玉行礼,又自责了几句,说什么儿子也有责任,平日里陪妹妹的时间太少,这会儿就去劝妹妹。以后一定不惹母妃生气等话。
黛玉只不言语,摆摆手让他快去。
水琨行礼退下,去了东暖阁。却见凤璿果然跪在地上,水琛则站在她一侧,水琛倒也罢了,平日里脸上也难得有几分笑意,只是苦了凤璿,跪在地上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这小丫头的脸都瘪成了柿饼。
“大哥,小妹。你们还好吗?”水琨进门,先给水琛点点头,又蹲下身子,凑到凤璿面前,近距离的看着可爱的妹妹,在得不到她回答的情况下,俯身,吻吻妹妹漂亮的额头。
“讨厌,二哥你离我远点!”凤璿撅嘴,脸往一侧偏了偏,但没有躲开水琨的吻。
“哼,你这丫头,吃里爬外,很该被母妃惩戒。这么不听话,还了得?白白便宜那小子?我们水家人可不做这么赔本的买卖。”水琨笑笑,抬手拍拍妹妹的头。
“二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少拿你那一套来衡量水家人的行为,那是你自己的标准。”水琛亦不满的瞪了水琨一眼,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处处算计人,这点——水琛一点也不赞同,太奸商味道了,这个。
“得了,哎,原来咱们兄妹之间,不管谁犯错,母妃都是各罚各的。如今好了,小妹一被罚,我们都得连坐!哎!今晚这好梦是做不成了,少不得陪着你们两个站一宿吧。”水琨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立在凤璿的另一侧。
“二哥,母妃也罚你啊?”凤璿到底有些不忍心,好歹两位哥哥并没犯错,而且当他们两个被母妃教训,自己哪回不是落井下石?这回好了,人家两个陪着自己受罚,连一句怨言都没有。真是好哥哥,比那个臭子詹哥哥好多了。说好他今晚来讲情的,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说话不算话,每次都这样,大骗子一个。
“妹妹有错,做哥哥的有责任啊。没办法,罚就罚吧,谁让你是我亲爱的妹妹呢。”水琨咧嘴笑笑,仿佛今晚并不是受罚,而是得了什么大大的好处,那表情,没有一点不乐意的样子。
水琛冷笑道:“你该不会又打我们的主意吧?”
“大哥的话真叫人心寒。做兄弟的,哪回不跟你同进同退?再不好,咱们也是双胞胎呢。”水琨不满的看了水琛一眼。
“正因为是双胞胎,我才最了解你。你这家伙心里想什么,可别想瞒过我。”水琛斜了水琨一眼,不屑的笑笑。其实水琨的事情,倒也从不瞒他,尤其是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很多时候,水琨在做之前总是要商量一下水琛的。双胞胎兄弟,表面上再不一样,心底里也是心意相通的。这一对兄弟,有一个伤风,另一个必定会发热,连病痛都是连在一起的,何况荣辱进退?
“自然瞒不过大哥。难道大哥想陪着妹妹就这样站一晚上?就算咱们俩受得了,妹妹也受不了啊。母妃在气头上,咱们又不敢去惹,总要有人出面才成吧?”水琨笑笑,冲着水琛挤挤眼睛。
水琛瞧见心头一乐,却转脸装作没瞧见的样子。
其实子詹再凤璿被水琛带走的那一刻,已经意识到这次与以往不同。想着凤璿这次回去,必然会吃一点苦头。一时心里不舍,便要跟着同去北王府。然看着水琛和凤璿上车,他又忽然觉得,自己这会儿跟去,可能只会加重北王妃对凤璿的惩戒。于是目送北王府的马车离开后,他便换了衣服进宫给皇后请安去了。
含章殿里,皇后病怏怏的歪在榻上,一点点的喝了半碗药,再也喝不下去的时候,宫女进来回道:“回皇后娘娘,太子来了,在宫外请见。”
“子詹来了?快叫他进来。”皇后听子詹来了,便有了几分精神。半坐起来,叫子詹进来说话。
子詹进殿,先给皇后磕头请安,后被皇后招至榻前,挨着她坐好,又问了一会子皇后的病情,劝慰了一番,讲些好笑的事情给皇后开怀。
皇后自己没有生养,对子詹犹如亲生,忽然想起这孩子刚生下来时在自己怀里哇哇的哭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关心的问道:“詹儿,最近是不是忙于庶务,连身子都顾不得了?瞧你又瘦了许多。自己在府中,连个贴心的人也没有,真是难为你了。”
“母后,儿臣正在长身体啊,你看儿臣是不是又长高了许多?儿臣可不想长一身的肥肉,像个二世祖似的。那样,还有哪个女孩子会倾慕儿臣呢?”子詹笑着站起来,在皇后的床前转了个圈,一身太子服饰华贵尊荣,越发衬得他气宇轩昂起来。
“堂堂太子玉树临风权倾朝野,若是没有女孩子倾慕,只怕我们天朝的女儿们脑子都有问题了。”皇后笑着看子詹,眼睛里尽是慈爱的目光。
容滟波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何为聪明?首先有一双锐利的目光,能够洞察世事,看透一切权谋之术;其次有若谷的虚怀,坐在高位上,可以不跟人计较那些平常小事,该糊涂的时候懂得糊涂;再次要有慈爱的母爱,面对子詹和子律,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她从来没有生出异心,当初子詹落草时太子正妃产后失调离开人世,她还是豆蔻芳华。却一点都不嫌弃子詹,十几年来如一日,细心地照顾他长大,为他遮风挡雨,又严格调教,总把一个无知的幼童教养成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太子。
所以皇上纵然心系别人,也会给容皇后应有的尊重。满朝文武也不敢对这位皇后有所菲薄,容氏家族也由当年的寒薄士族跻身朝廷重臣之位,家族子弟也算是得享尊荣。
皇上在子詹和皇后说话的时候来了。身后还跟着李德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今日刚收到的外国朝贺的贺礼,一直极大的西洋参,还有两瓶茜香国女儿棠香水。
容皇后强打精神,看了那几样东西,便指着那香水对子詹道:“如今我这副样子,自然用不到这个,詹儿拿去吧。回头送你心仪的姑娘也好。”
皇上的眼神一闪,便看着子詹:“你有心仪的姑娘了?”
子詹忙陪笑道:“儿臣跟母妃说笑话呢。哪里来的姑娘?若是有,自然先来给父皇请旨赐婚。”
“怪道呢,昨儿听你那话里意思,不到二十五岁不成婚呢。今儿就说起姑娘来。”皇上笑笑,转身又去看皇后,指着那西洋参道:“这个参很好,用多了也不上火,跟咱们这边的人参不同。回头叫云轻庐来,把这西洋参交给他,好好地配几丸药来,你的病原没什么,就是平日里思虑过重的缘故。那些阿胶可是一直用着?”
“可不一直用着?不然哪有这样的精神。”皇后笑笑,又劝皇上:“皇上操劳了一日,这会儿也该好好地休息休息。臣妾这里离不了药罐子,皇上莫坐的太久,过了病气越发罪过。还是去那几个新选进来的小主那里歇歇吧。”
“你又劝朕这些,朕这两年已经没了这些精神。”皇上笑笑,只坐在那里不动。一时宫女端着参汤进来,皇上看着皇后用了半碗参汤,方起身出来。
子詹也便一同辞了母后,陪着皇上出了含章殿。皇上因问:“为何这个时间进来了?”
“今儿上阳郡主偷偷的从北王府跑出来找儿臣,北王妃知道了大发雷霆。叫谨郡王把郡主压了回去,只怕这会子正受罚呢。儿臣心里记挂,又不敢去北王府求情。便想来求求母妃。因见母妃的病越发重了,又不愿多说,恐母妃记挂。”子詹对父皇,向来是没什么瞎话的。
“按常理说,凤璿那丫头,的确被骄纵坏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就是北王妃还能降服她。虽说这是我和你母后当初故意纵容的她养成这种性格,无非是怕她将来在后宫之中受人欺负。不过詹儿,你也应该明白,身处后宫,单有霸王似的性格是不成的,还要有心机还忍耐力。这些你我都不能给她,唯有她的母妃,可以教导她。所以,以后凤璿这丫头的事情,你我父子还是不要过多的插手为好。”皇上一边说,一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仿佛是在满天繁星之中,寻找着与众不同的那颗。
“可是父皇,她还那么小,北王妃向来严厉,上次惩戒水琛和水琨,竟是每人抽十藤条,跪一个月的祠堂。若是她也这般惩戒琳儿,这小姑娘家,如何受得了?”子詹心焦的要命,见父皇还好整以暇的数星星,忍不住叹气,又焦急的说道:“若是琳儿被打病了,儿臣……儿臣……”
“哎,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如何还这么沉不住气?朕看你在国事上还算沉稳,如何这会子对一个小丫头,就这么没有定力了呢?你要知道,身为帝王,你不能有弱点。如今凤璿是你的弱点,你要努力克服!这次北王妃实则惩戒凤璿,而实际上,也是对你的一次锤炼!凤璿的事情这次父皇无法为你做主。你且回去吧。用心体会一下北王妃如此惩戒凤璿的原因!依我看,大都是因为你的原因,还在这儿不知悔改。”皇上指了指子詹,转身离去。
子詹皱眉,看着父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心中一阵怅然——父皇从何时开始,已经用帝王的标准要求自己了?今日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凤璿的所作所为,不符合一个国母的标准了?父皇啊父皇,儿子虽然知道你的心愿,是想要儿子成为一代明君圣主,但儿子的内心,真正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真爱。
难道圣君明主和真心真爱是不能同行的吗?
离开皇宫,子詹上马直奔北王府。此时二更天,若是凤璿被罚,那么北静王和王妃定然还没睡下。所以子詹想着,此时过去,或许能探听的一点半点关于凤璿的消息。
然北王府的大门上,明灯高悬,大门紧闭,门房里虽然亮着灯,但却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子詹站在门口听了听,亦听不到里面有人说话。于是他在原地踱了几步,终于忍不住上前叩门。
“谁呀?”门房的下人一声慵懒的询问,听上去好像是已经入睡。
“我!”子詹对着门房的窗户应了一声:“老伯,开门,我是子詹。”
“哎呦,太子殿下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急事?”门房的下人急忙披衣起身,打开了一侧的小门。
“没什么急事,老伯,我找谨郡王说几句话。”
“呃,好,太子殿下请进,老奴这就找人进去传话。”门房的下人自然不敢对子詹如何。客客气气的把他迎了进去。当值的管事忙带着子詹去外客厅奉茶,早有婆子进去传话,说太子殿下有事找小王爷。
此时的静雅堂,还正在热闹着。
水溶因要同黛玉去后面园子里的云水居歇息。黛玉不放心跪在东暖阁的凤璿和陪着凤璿的两个儿子,便一口回绝。水溶哪里肯依,便凑在黛玉跟前,又劝又哄。无奈黛玉只是不依。水溶少不得上来抱着黛玉,便放肆的又亲又抱,一阵揉搓,把她给撩拨的娇喘连连,几乎控制不住要娇吟起来。
黛玉便急了,一边狠命的推着水溶,一边低声骂道:“没正经的,孩子们都在对面,你闹成这样,还像话吗?果然要寻欢,今儿我做主,喜欢哪个丫头只管收了房,你带着去后面园子里乐去!”
水溶只陪笑道:“这么多年,想要收房什么丫头收不了?可是王妃已经把为夫的胃口养刁了。那些人为夫都瞧不上,少不得今晚要辛苦王妃了。”
“你少来这一套,如此花言巧语的,不知说了几箩筐。我也不是小时候那般脸皮薄了,哪里信你这些鬼话?你要么就安安分分的在这里睡觉,要么就带了人去你的园子里。今儿我是不去的。若是我走了,那几个小鬼又没人管了。我就不信,今儿不能让这小丫头想明白了!”
“干嘛非得今儿想明白?孩子还小,想不明白明儿你教导她不就结了吗?听你急的,说话的声音都哑了!”水溶见硬的不行,便只好用巧计了,回头便骂丫头们:“听不见你们王妃的嗓子都哑了吗?还不去端银耳莲子羹来?”
丫头们哪敢怠慢,忙转身去取粥,恰好紫鹃因听说凤璿被罚,连两个世子也被连带,此时用了晚饭,打发孩子睡了,又回到前面来瞧瞧,顺便带了自己亲手炖的红豆羹。便对小丫头们说:“你们不用忙了,这会子还是给主子吃点红豆羹更好。”
水溶见紫鹃来,心中便暗暗地叹道:“许是她来了,能劝两句罢了。”
黛玉见到紫鹃,心里的火气便小了一二分,叹道:“你又来做什么?”
紫鹃先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一边的高几上,又吩咐丫头们去拿了汤碗来给王妃盛粥。自己便走到黛玉跟前,陪笑劝说道:
“听说王妃心里气不顺,所以过来瞧瞧,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咱们经过了多少?也没见主子动这么大的气。如今孩子们一天天大起来,以奴婢的拙见,世子和郡主也算是难得的了。那些史书子集,哪一本不是熟记在心?主子再瞧瞧咱们郡主家的那个小爷,哪里就能这样了?不过是喜欢骑射,每日里去马场练习练习,那书却总不肯好好地读,还不如我们郡主吟诗作赋的,看的书多呢。”紫鹃自然是专拣着好听的话来夸赞凤璿,又找出耿鹞翎这个典型来作对比,又把黛玉逗乐了。
“你偏又说他,昨儿妹妹还发狠,说要把鹞翎那孩子送到沐晖兄那里去好好地管教一番。回头她听了你的话,又该发狠管教儿子了。”
“那才是个混世魔王,我们琳儿哪里比得过他?”水溶也在一旁附和。看见小丫头拿了汤碗进来,便走过去,接过碗来,右手拿了调羹,便去给黛玉盛粥。小丫头见状,忙含笑退下。水溶便趁着没人注意,从荷包里拿出一丸丹药放在粥里,轻轻地搅开。
“听听王爷说的,好歹鹞翎也是你的外甥,俗话说外甥随舅,他是混世魔王,王爷又是什么?”黛玉嗔怪的看了水溶一眼。瞧见他亲手给自己盛粥,又不好多说刻薄的话,只抿了抿嘴,把剩下的话咽下去,想着等紫鹃走了,屋里没人时再跟他细说。
水溶便笑道:“你莫拿我说话,耿鹞翎那小子是我外甥不错,可这外甥他不像我。他那是继承了他老子的精华。我自有我儿子呢,没得占着一个外甥不放手。”
黛玉又要说什么,忽听外边一个婆子回道:“太子殿下来了,说有事要见大爷。”
水溶便道:“这么晚了,亏他还跑来,什么大事不能明日说?如今虽然太平盛世,可太子的安危到底也是要紧的大事。玉儿且坐坐,为夫去看看。”
“王爷过去正好,请转告太子,劝他以后以政事为主,别在小儿女身上费这许多精神。今儿他不来倒也罢了,既然他来了,那索性叫凤璿多跪一日,道明天晚上再起来。”
水溶一愣,叹道:“这跟凤璿又有什么关系?你如何无缘无故的又加了一个白天?这……她还是个孩子,你若是把她折腾病了,回头你自己不心疼啊?”
“我怎么不心疼?她好歹也是我身上的肉。可我越是心疼,便越不能看着她往外路上走。如今跪一日一夜或许还能让她转性,若是只一味的由着她,将来祸事临头,恐怕后悔都来不及!”黛玉说着这话,便又落下泪来。
水溶跺脚:“罢了罢了,我这就去叫他回去,有什么事明儿再说。你也消消火,别跟他较劲了,行不行?”
紫鹃又温言劝说,黛玉方不再坚持。水溶也忘了刚才的心思,只一心想着赶快打发子詹走,别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再为这小子吃亏。
黛玉见水溶出去,方叹了口气对紫鹃道:“当初你们王爷是什么样子,你是见过的。何曾见他为了儿女的事情如此态度?如今难道他果然不比当年了不成?竟然对孩子们这般溺爱。说到底,总是要害了他们方罢。”
“王爷那时年轻,不懂的什么天伦之乐。如今儿女双全,跟王妃又恩爱。人自然也变得和蔼了许多。这倒是我们这些奴才们的福气呢,偏主子还不满意了?”紫鹃悄声笑着,服侍黛玉吃粥。
因这红豆羹做的味道极好,很合黛玉的口味,黛玉晚饭又没吃东西,这会子也饿了。一碗粥便吃了个底朝天,一点也没剩下。
紫鹃便劝道:“主子晚饭没用,这会儿再用点粥吧?”
“不要了,这个很好,你便端过去,给孩子们用点吧。跪着就跪着罢了,可滴水未进,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去,只当我不知道罢了。”黛玉说着,便转过身去歪在榻上。
紫鹃就是等这句话,她看着孩子们长大,听说被罚跪已然心疼,谁知竟然没给饭吃?听了黛玉的话,紫鹃答应一声便端着那一大碗粥走了。
黛玉吃了粥,胃里便有些暖暖的,知道紫鹃自然去照看那三个孩子,心中的纠结也放开了许多,一时身上倦怠,便有些睡昏昏的。于是翻了个身,寻着舒服的地方躺下,刚合上眼睛,便觉得身上燥热难当,脑子里忽然钻出许多平日里跟水溶一起的故事来,便暗暗地啐了一口,翻过身来,想继续睡,无奈越发的难受起来。
一时身子不自觉地扭动,额角上渗出一层细汗,喉间也忍不住发出几声闷闷地低吟。仿佛病了一般,小腹处纠结万分,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如何难受。总想着水溶的样子,那坏坏的笑,戏谑而深情的眼神,和撩拨的人羞涩难当地那些混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