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惊变,开封府作为省城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巡抚大人陆宗预派出了闫友吉率领所部六千人出兵洛阳救援,消息传了出来,不熟悉开封军事的衡王府属官,也就是前来求援的骑士古诺欢喜万分。
洛阳的局势实在是太危险了,苏默这么身份贵重的人也不得不一直在前线坚守,鼓舞士气。可见大人物们是真正对守卫洛阳已经没什么底牌了,如此一想,古诺自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他虽是王府属官,却是特意挑选的忠直之人。这类人直性子,领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自然是一门心思想要完成,哪怕是忍受再多的冷脸和嘲讽。
眼见着官军终于排除了援军,他怎能不欢喜万分。
于是古诺拿着巡抚衙署的调兵公文直接跑进了军营里头,也就是闫友吉所部。
却不料,闫友吉根本不在军营。兵马倒是看着很多,热热闹闹地,一帮子人在军营里干啥的都有。遛鸟逗狗玩蛐蛐,打牌赌博唱戏曲,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看起来倒是人多,但流动来流动去的,根本没法点数。
好歹有这么多人都是穿着军服拿着兵器的,能帮上洛阳忙吧。古诺就这么想着,也没管一干冷脸找到了营中值守的军官。
留守的千户军官张庭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上下其手在一旁美娇~娘身上摸来摸去完了这才问古诺所来何事,也没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劲的。
古诺忍住惊奇和鄙视,他在洛阳里头,在湘南里头,军营里从来都是纪律严明,气氛肃杀的。就没见过这么“风流不羁”的军官,就算苏默名头再怎么风流,在军营里的作风也是一板一眼,十分严厉。
忍住了心中的怪异情绪,古诺说出了来意,自然是请闫友吉将军奉巡抚衙署的命令出兵救援洛阳。
得了军令,张庭倒是不敢怠慢。但脸上的难色却怎么都掩饰不去,态度一下子就恶劣了起来,打着官腔,这态度怎么都算不上好:“这个出兵事宜千头万绪,军中风气整顿,粮草辎重协调,民夫准备都需要时间。就……再议吧!”
古诺不耐了直接道:“兵贵从速!一应困难,以巡抚署衙的命令皆可协调完毕。在下只问闫将军此刻身在何处,请尽快发布!”
见古诺搬出了巡抚衙署的命令,张庭也抗不下去了,直接带着古诺到了镇安坊马前街。
马前街看起来没什么普通的,也就繁华一点,烟柳画桥,更加漂亮一些。似乎也就只是开封城里头一个普通地方罢了。
但这地方要说起来还真不普通。往前搁几百年的时候,这地方还出过一个奇女子。也就是当年大宋第一号小三李师师。
被皇帝陛下包养的天字第一号情妇李师师让镇安坊多了几分文华气,也多了几分胭脂味。于是历代开封城的红灯区都在马前街,数百年不动摇。
古诺虽然对开封人情不熟,但那个马滑霜浓的典故他还是知道的。这镇安坊里头干的什么买卖,那是再清楚不过!
古诺心下一阵冰凉,如此主将,让其救援洛阳能有用吗?
此刻,带路的张庭已经将古诺领着带到了一处名作知情楼的地方。知情楼门前倒是没什么莺莺燕燕地在招揽客人,只是一个干净伶俐的小厮坐着迎宾接应的活儿。虽如此,来来往往的人却对这知情楼一脸艳羡的样子。无数人来来往往,这知情楼倒是占了一个格外火热的地段。或者说,就这知情楼的牌子就让其门前车马不息,人往不绝。
显然,乱世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青楼的生意。甚至,乱世之下,有的是人感觉到没有希望。抑郁之下,放纵享乐的更多。
就这么人来人往下,古诺突然顿住了脚步。
“闫友吉将军,巡抚署衙有令,即可出兵进剿叛贼!若是不然,军法处置!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援洛阳百姓。请将军速速发兵,评定叛乱,还我河南大好河山!请将军速速发兵……”古诺心下一横,立在街头,也不进这知情楼了,直接一嗓子吼了出来。
街头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感觉到绝望来享乐的除了本地的常客外,大部分就是从外间跑过来的难民了。这难民也有份三六九等的,有钱的大爷多得是。更何况他们也想着既然没了家业,还不如趁早享乐呢。
这个念头一下,突然有人跟他们说官军要出兵了,要剿灭叛贼了,要收复失地了,要给他们希望了!
这突兀间,所有人哪能不关注?
“官军要进剿了?”
“城内官军说是有六万人,对付这十多万叛贼应该不难吧。那些所谓叛贼,也不过只是一根木棍扛起来就算反贼。跟拿着铁甲的官军还比,应该打不过吧!”
“只要官军平叛了,咱们的田庄店铺就没事了!我们也不必留在贵阳当异客了!”
……
“出军,一定要出军!”
……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一干嫖客突然冲进了青楼里头。这个消息顿时把张庭给吓了一跳。他反应倒是很快,也顾不得怒骂古诺了,一溜烟地冲进了知情楼里头。
随后,两匹快马从知情楼里面冲了出来。一干嫖客把衣衫不整头发未理的闫友吉直接给逼了出来。
闹了这么一出,闫友吉在城内的名声是真臭了。巡抚衙署命其出兵,竟是躲到了女人的裤裆里头。这名头一传出来,他在城里头是别想混了。
再者一帮子嫖客每日追着,他就算在想拖也没办法了。
没辙,闫友吉只好出兵。
只是出兵也是有讲究的,闫友吉部的兵额是六千人。也就是说,闫友吉手里头应该是有六千兵马的。按说,六千兵马拉出去,除非是面对流民军那合计差不多过万的精锐。不然面对哪一部流民军也足够用了,要是能拉上洛阳城城头,再坚守几个月也是足够。
故而,巡抚署衙这消息传出去,一般的百姓还真都欢呼雀跃了。
他们似乎看见了洛阳城解围的喜讯,但真正知道关节的人都纷纷哀鸣了。这六千兵马哪里够,除非城里头拉出至少三万的官军,不然就别想真正解围洛阳。
一来是官军兵额缺失,吃空饷实在是太厉害了,最严重的闫友吉部六千人的兵马,实到也就两千左右。而且官军的战斗力实在堪忧,这两千人里头还大半是老弱病残之类的。真正能战斗打硬仗的,也就闫友吉自己的亲卫三百多人,再加上零零碎碎其他几个军官的亲卫,加起来的战斗部队也不超过五百人。
五百人,能将解洛阳之危?
这个念头一出来,谁都不由摇头了!
当然,这个事情闫友吉也清楚。两千人实在是太寒酸,满城盯着的事情,哪里能这么轻松就给他过关了?
于是闫友吉舍下了全部颜面,东拼西凑,求爹爹告奶奶地这才借了一千兵马,又拉着城里头一干浪荡子青皮之类的,一共凑出凑到了四千多,这才看起来像了点样子。
六千军额四千多兵马,算起来也是国朝里头吃空饷最少的那一部分了。
于是,闫友吉带着兵马到了巡抚衙署,领了开拔银,这才终于出城。
而这个时候,距离巡抚衙署命令发出已经过了七天了。
七天的时间里,洛阳的攻城战又是惨烈了一分。但闫友吉进军的步伐却不急不缓,很是悠然地沿着黄河向上,准备进发。
这个时候的古诺早就绝望了,他只是自己骑了一匹马,依旧是那匹跟随自己来洛阳的老马。老马一次高强度的快速报信后身体已经伤了,早就不能恢复到之前的巅峰状态了。
但老马却是一匹优良的河西马,也是古诺十分爱惜的座驾。这年头大战一起,什么东西都缺。战马这样珍贵的物资更是十分缺乏,古诺已经没有资格再浪费了。
他只是麻木地跟随这大军行进,大军新军的速度特别慢。一天下来,连二十里都走不到。
开封到洛阳四百里,骑军急行军一日百里,四日可至。若是步卒,正常行军一日五十里上下,八日可至。
而且,若是以这个速度救援。无论如何流贼都必须分出一部兵马过来阻截,不然到时候官军援军一个突袭,满盘被逆转都有可能。
但日行二十里都不到的官军……
傻子才怕你耽误自己事儿呢!
古诺唯有绝望了。他只是眺望着西边的洛阳,期待那里出现奇迹。一旦洛阳城破,跟在衡王后头的所有人都完了。他古诺就算活下来这一辈子也算到头了!
“安营扎寨!”
就当古诺愣神的时候,突然前头一阵骚动。一干大兵们纷纷欢呼雀跃,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的确算得上是喜事,因为可以安营扎寨歇息了。一日二十里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十分具有挑战性的活儿。能够休息睡觉,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至于出征?
等到洛阳,那会儿只怕洛阳都被打破了吧。既然救援目标没了,到时候还不就是选一个州城安顿下来,就当是一次春游吧!
这便是闫友吉的念头,他也累了,入了帅帐,便招手唤来了一员美目清秀的小将。小将褪去甲具后,露出了前凸后翘的身体。
见此,闫友吉却硬是让其穿戴好了甲具,随后这才大声淫笑了起来,让其跪下,走到了其身后。
就当他准备接下裤带的时候,突兀地,四周传来了一阵震天响的声音。
一员身着五色袍,衣裳华美,目光阴鹫的男子立在高~岗上。身下,是万余目光狂热的教众:“白莲保家园,起义卫苍生!杀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