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看见这张脸之后,全身吓得发麻。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出。我想扔下木夯逃跑。可是看着木夯的脸,我还是硬着头皮死死抓住她。我的身子挣扎了一下,发现有什么东西抓着我,我根本站不起来。
我扭头,发现这张脸的主人伸出来一只血手,正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我的视觉,我的听觉,全都模糊了,只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砰砰的跳。
我知道我坚持不住了,这是要吓晕了。
我心里默念:“王天下,别晕,别晕,晕倒了木夯就掉下去了。”我深呼吸,我咬舌尖,能想的办法全都想了。
渐渐地,我感觉我的意识被我强拉了回来。
有人在叫我,起初的时候,声音很远,渐渐地,声音靠近,就在我耳边,我听出来,是文闯的声音。
我还趴在地上,感觉有一只手正在摸我的脸。我睁开眼睛,视线还很模糊。我摇了摇头,把手甩开,嘴里嘟囔:“木夯,别怕,我没事。”
但是那只手随即又凑上来,开始摸我的鼻子,并试图塞到我的鼻孔或者嘴巴里。
我眼睛努力的睁了睁,发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正是从木夯身上伸出来的残手,两个没有血肉的关节正在我脸上戳来戳去。
我感觉到一阵恶心,更多的是恐惧。
我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倒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然后,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摸我的腿。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就栽倒在坑边。只有两只手还在紧紧地抓着木夯。
我感觉我的身子向坑底滑去。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拽着我的腿把我向外面拉扯。
我被拖到地上,被提起来,又扔下去,像一个破面口袋,任由别人摔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醒过来,发现我躺在学校大门口。几百米之外,就是刚才的荒地。
青爷揪着木夯的头发。文闯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
我站起来:“这是怎么了?”
随即有人来了一拳,我脑袋嗡的一下,鼻子里一热,流下血来。然后有人踹了我一脚。我也趴在地上了。紧接着是很多脚,一下一下揣在我的身上。更可气的是一双皮鞋,像张老师的一样,又硬又重,一下一下踢在我的头上。
我像个死人一样,被那些人踹的一抽一抽。全身麻麻的,居然不觉得痛。这种感觉可真逗。
青爷冲我大喊:“你他妈的,老子失踪了四个弟兄。你他妈的,老子四个弟兄不知道哪去了。我他妈弄死你。”
这时候,有人说道:“青爷,快走吧,有人来了。”
青爷骂了一声:“把这丫头给我带走。他妈的。你们两个,回头再找你们算账,要是敢报警,全家鸡狗不留。”
然后,青爷的人匆匆走了。
过了很久我才缓过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文闯趴在我旁边,灾情更重。他睁着眼睛,但是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他完全已经被打懵了。
我掐人中,拍脸,想尽了一切办法,文闯始终瞪着眼,木愣愣看着远处。
这时候,远远地盖房班走了过来。我知道,刚才是他们的出现救了我一命。
盖房班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青爷。
包工头笑嘻嘻地说:“哎呦,小同学,被打了啊。”
我着急的指着文闯:“这可怎么办啊。”
工头嘻嘻哈哈:“没事,没事。咱们年轻的时候经常打架,这种事见得多了。”然后,盖房班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有人取出来几缸茶水,接二连三全都浇在文闯脑袋上。文闯瞬间茶香四溢,头发上全是茶叶沫子。
但是他仍然直愣愣的,像是个傻子。
包工头又提起水桶,试了试水温,一桶水全都浇在了文闯身上。
这水显然是刚刚从井里提上来的,溅到我身上我都觉得凉。
文闯被冷水一冲,冷热相激,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哇的一声,把早饭吐出来了。我注意到,饭里面还带着血丝。
我连声道谢,而盖房班已经开始往学校里面走了。包工头还在好心教我们:“小同学,打架挨揍是难免的,想揍人要先学会挨揍,下次抱成团,脑袋肚子藏起来,不然的话,早晚得被打死。”
我和文闯很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我们学校旁边的荒地了,经过我们的一番折腾,现在荒地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陷坑。木夯掉下去的地方是一个,那张脸所在的地方是另一个。
不过,现在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膝盖高的杂草。天阴沉沉的,像是紧压在那片荒地上一样。我感觉空气很压抑。
我对文闯说:“木夯被抓走了。”
文闯点点头:“我知道。”
我说:“我想把木夯救回来。”
文闯点点头:“现在就去。”
文闯救人的策略很简单,求鬼帮忙。而且,这也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最简单有效,最安全的办法。
我们开始往村子里面走。去找文闯的那些老朋友。
我沉默了一会,问他:“木夯没受伤吧。我看见一只手……”
文闯摇摇头:“木夯没事,只是被吓得不轻,那只手不是她的。”然后,文闯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片荒地:“不知道这下面藏着什么。”
我问他:“青爷不见了四个弟兄,什么意思?”
文闯说:“他的四个人掉在坑里了,咱们三个算是幸运的。青爷的人最后把我们从坑里拖出来了。不过,拖出来也只是为了揍我们一顿出气而已。”
我们到了村子里,但是没敢回家。文闯和我一溜小跑到了乱葬岗,想去找几只恶鬼帮忙,最不济,也可以找麻子。
但是到了乱葬岗我们才发现,这里有很多人,王二带头,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跪了一片,正在冲乱葬岗磕头。
我对文闯说:“这可怎么办?”
文闯挠挠头:“去我家吧。”
然后我们去文闯家。不是去村委会,而是去他原来的家。
这小院实在破的拿不出手。连大门口都长满了草。偏偏还有一把锁头锁着门。
我不解的问:“就这么个破院子,也值得锁?”
文闯说:“我奶奶说了,破家值万贯。不能不锁。”
我说:“我倒觉得,你们家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把锁了。要是回头把锁丢了,那才可惜。”
文闯居然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过几天我得把锁带回去。”
我们两个身上都带着伤,好容易才翻墙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的杂草已经长满了,我们两个拨开那些草,一步步走向那间破屋子。
这屋门倒是没有上锁,看来,姚媒婆连锁头也不富裕。
文闯推开门。我们两个走了进去。
房顶是漏的。天阴沉沉的,也见不到阳光。屋子里仍然很昏暗,也很阴暗。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地面上也长着杂草。
文闯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在感觉周围的鬼魂。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失望的摇摇头。
我沮丧的问:“这里也没有鬼?”
文闯摇摇头:“他们闲散惯了,不肯参与这件事。”
我跺跺脚:“这可怎么办?”
文闯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在杂草里面找了很久,终于找出来一个破碗。然后,我看见他龇牙咧嘴的用破碗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鲜血一点一点得滴在碗里。
然后,他把碗放在地上,又重新坐下。碗里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渗到尘土里。
过了很久,文闯才睁开眼睛。他动了动嘴唇想站起来,但是身子一歪,居然向地上倒去。
我扶住他,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发干。
我问他:“你怎么了?”
文闯苦笑一声:“有一只孤鬼想和我交易,他肯帮我,但是从此以后,我要把他当成亲人祭拜,烧纸钱,上供香,让他有家可依。刚才那些血,就算是签字画押了。”
我看他精神不大好:“要不要歇会?”
文闯摇摇头:“没事。”
然后我们两个艰难的翻墙出来。
我问他:“你知道青爷在哪吗?”
文闯点点头:“以前想投靠青爷的时候,曾经打听过。我知道。”
我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格外的阴,晚上比平时来的更早。
文闯说:“正好。晚上行动,我这个鬼朋友更厉害。”
我们经过小卖部的时候,文闯溜进去,偷了一封蜡烛,两只手电,我们准备停当,开始向青爷家进发。
按照文闯的记忆,去青爷家,就必须要经过学校。我们两个经历了中午的事,都有点发憷。
但是木夯在青爷手里,我们又不得不去。商量了一阵,我们决定绕个远,从学校区外面绕开。
这时候,天已经昏暗了,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天上响起了一声闷雷。紧接着,迅速的黑了下来。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大雨已经瓢泼下来了。
前面就是学校,我们两个咬咬牙,冒雨继续向前走。
地上泥泞湿滑,我们两个打开了手电。
我看着地上的手电光,对文闯说:“这种天,带着咱们的鬼朋友吓唬青爷,肯定吓得他半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但是文闯没有搭理我。
我长叹了一口气:“希望木夯没事。哎,也不知道以后青爷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文闯始终不吭声。
我有些不满,扭头说:“文闯,你想什么呢。”
然而,我的手电照过去。身边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那么倒霉吧。”我举着手电,开始转圈的找,但是周围全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我咽了口吐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乍着胆子喊了一声:“文闯……”
声音飘出去没多远,就被雨声盖住了。
没有人回应我。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野外的雨地里。一阵闪电划过。周围出现了很多黑乎乎的影子。但是我无法分辨那是道旁的树影,还是赶路的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