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影耸耸肩,说:“我相信这老巫婆能干得出这样的事,各位警官,你们可一定要看紧了她,别让她发了疯。”
路晨瞪了她一眼,心想:“幸亏你没亮明你的警察身份,不然又会被这些游客大肆宣传了……”
蔡少飞对宋、路二人说:“两位不用担心我会跑,我杀了人,也承认了,要是老天爷能保佑我把车修好,成功开到甜州市区,到时候再枪毙我,毫无怨言。反正尹娜如果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尹娜心里充满了愧疚,这时候听到这话,禁不住淌下泪来,说:“你……你这又是何必……你一定要小心……”
蔡少飞朝她嘿嘿地笑了两声,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车上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浓浓的爱意。
胡军见此,尤其是能理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苗美丽却跟尹娜有本质不同,她早就被当年邪恶的世道彻底磨损了人性,心里的怨毒是永远不会被感化的,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毫无触动。当然,她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跟苑夫人这种泼妇,又是两回事了。
宋建波有两方面的隐忧,一是担心答应了下车,自己和路晨持枪下去,车内有好几个手里有人命的犯罪嫌疑人,那可就不好控制了,二也的确是怕蔡少飞下了车后,更不好控制,所以一时犹豫不决。
但路晨却正色说:“蔡师傅,我和于果是过命的交情,我们整个胶东市公安局对他无条件信任。他说你值得信任,我就一定百分之百地信任你,因为他从来没看错过。”
这话诚挚无比,蔡少飞一阵心暖,点点头。
而童雅诗等人见路晨明着自称和于果很熟悉,无视私下里这场感情比赛的规则,也都觉得,路晨真的是很负责任的警察,首先把案子摆在首位,其次才是个人感情的问题。
路晨话锋一转:“但是,于果下车之前,要我们必须待在车上,等他回来。我们必须听他的话。”
李四急了:“凭什么?他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的话,老子也不会随便听!你们警察怎么自己没有主见,要听一个黑社会分子的话?”
路晨一字一顿地盯着他说:“于果不是黑社会分子,他只是早年和一些地痞流氓起了冲突,把他们打了而已。他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胶东人没有不佩服他的。”
苑夫人也叫道:“可他说要我们等他回来,他要是回不来了呢?”
童雅诗说:“他说他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他一向说话算数。”
苑夫人见她们个个都这么斩钉截铁地肯定,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还不断抽自己的脸,这让她十分震怒:“他说话算数有什么用?那些狼会因为他说话算数放过他吗?好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狼那么多,什么动物见了不掉头就跑?他很有可能死了,回不来了!”
张晓影怒道:“你放屁!你才死了呢!他一定会回来的!”
单慧说:“老阿姨,你不知道于果的厉害,那些狼不算什么。说等到明天白天,那是谦虚的说法,他肯定会把幕后的牧狼人抓回来的。”
苑夫人勃然大怒:“你叫谁老阿姨?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老了?”
沙智力咳嗽一声,出来打圆场,说:“路警官,宋警官,你们如果还信任我的话,让我也下去。我怎么说也是4s店的,也算矬子里面拔高,外行里面的内行吧,我也可以下去帮着蔡师傅和张三看看车。我的枪法也还行,你们愿意给我枪就给我,不愿意就算了。”
李四冷笑一声:“呵呵,美得你,你还想要枪?”
沙智力并不理会他,其实,沙智力无论拳头还是枪法,还是黑白两道的关系,都能把李四爆出翔来,只是沙智力自忖跟李四不是一个阶层,不愿意过多地纠缠,突然耗费精力和口舌,还降低自己的品位。
葛贵突然怪笑一声,说:“我说,各位警察同志,你们都敢让这三个人下去修车了,其中两个蹲过监狱,两个杀过人,那为什么不把我们放了呢?我和玲玲也会修车!”
宋建波坚决反对:“你们是毒贩,想都不要想!”
潘玲玲却振振有词:“沙智力不是毒贩?你们还真就相信他是什么无间道了?”
路晨英气勃勃,聪慧过人,顿时深沉地看了一眼宋建波,旋即扫视全场,厉声说:“我从没答应让任何人下车!必须等到于果回来!”
苑志昌夫妇叫嚣道:“凭什么?我们可没犯罪!大家人格平等,你手里有把枪,你就说了算了?我就不听你的怎么了?你要开枪打我?来呀,来呀!奔这儿打!打穿我的胸口!”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十分不满:“人家宋警官还没说什么呢!他岁数不比你大?职位不比你高?你耍什么威风?这辆车是临南人的旅行大巴车,你们胶东人凭什么称王称霸?”
宋建波这时候也才逐步明白,必须防微杜渐,如果打开一个缺口,那么接下来所有的原则都会被消磨殆尽,直到最后,局面完全控制不住,到时候就悔之晚矣。
因此,宋建波暗想:“我到底是老了,年轻十岁的话,我也会很果决的,但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家人……还是路晨更果断,她的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当更大的领导,也是当得起的……”
于是,宋建波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说:“我同意路晨警官的意见,谁也不许下车!”
大家先是安静了几秒,但随即出现了更加强烈的反弹风暴,很多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在苑志昌夫妇和李四的带领下,质问警察凭什么要唯我独尊听不进不同的声音。张三屡次要李四坐下,可李四却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控制了。
童雅诗却说:“我支持路警官。”她话不多,但她却是这辆车的金主,随时都能掏出大笔钱来安抚大家,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也都清楚肯定背景深厚,谁敢随便得罪?
张晓影和谭晶晶有些泼辣,但她武功高强,一般不和人做口舌之争,直接拳头说话,不过当了警察以后,收敛了许多。
可谭晶晶却不惯着这一对老贼的毛病,冷笑道:“你问警官凭什么唯我独尊,那么,警官又凭什么听你的,放任别人离开车子送死?你俩如果愿意签个字画个押,说只要下车的人被狼袭击,有一个算一个,每个赔偿一百万,那就听你们的!”
张晓影附和道:“没错,现在人命关天,虽说人命是无价的,可最起码不得一百万?”她和谭晶晶都出身富贵,尽管她俩平时互相看不惯,斗嘴斗舌,但一遇到这种她俩都厌恶万分的家伙,她俩就立即组合起来毫不留情地进行暴雨攻击。
苑志昌夫妇俩还真不是掏不起一百万,但他俩习惯了占公家便宜,吃拿卡要,又经常得意洋洋地被员工和晚辈奉承,自从坐上这个车,就感觉受不完的气,怒火越积累越旺盛,见张晓影和谭晶晶一唱一和地讽刺挖苦他俩,气得浑身大规模颤抖。
而沙智力的儿子小涛也在浑身发抖,全身蜷缩成一团,沙智力夫妇以为儿子要么是被刚才的恐怖场面吓着了,要么是感冒了,都心疼万分,连忙抱住他,不断地安抚。
谭晶晶又说:“总之,我和路晨观点不同。她坚决不让任何人下去,但我觉得,好话难劝该死的鬼,非要去死,谁也拦不住。但是,谁提议,谁自己下去,别撺掇别人下去。”
童雅诗轻声说:“好啦,晶晶,少说两句。”
谭晶晶一向服她,也不便反驳,只是说:“哼,我就是看不惯有的人爱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却不出头,这么卑鄙阴险,老子看了有气。”
她虽然刁钻刻薄,但心中一直是有正义感的,跟苑志昌夫妇有天壤之别。而她此时自称老子,虽然听上去让人忍俊不禁,可眼下情势这么危急,还有谁笑得出来?
苑夫人大怒,指着她们,手指颤抖:“你们……你们这帮小贱人都是一伙儿的!”
张晓影和谭晶晶同时大怒:“你骂谁?”要不是张晓影自持警察身份,谭晶晶又看在这老贼年龄大的话,她俩早就动手了。
宁翠菡突然说:“各位,别吵了,我看,于先生本领高强,聪明过人,言而有信,他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成了,一定不会吃亏的。冒然下车,很有可能发生危险。况且,这么黑,拿着手电也不见得能看得清车底的情况,而手电说不定又会吸引什么野兽过来。”
大明星的影响力无与伦比,再说说的也是句句在理,大家都是一阵讨论,又有不少人投向了她的观点。
她当然也是在帮着童雅诗和路晨等人说话,与此同时也的确是无条件相信于果,童雅诗等人知道她对于果的感情绝不输给自己,这话也是完全为了于果,可还是忍不住都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宁翠菡又说:“大家坚持一下,几个钟头之内,还不至于呼吸困难。大家尽量别说话,避免消耗体力。我相信,于果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可也就在这时,宋建波突然感到脑袋上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顿时有点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枪却被一把夺去。这也是因为他为了避免误伤大家,长时间上举也有点儿累,食指就没有放入扳机旁边,因此如此容易地被人一把夺走了。
宋建波前所未有地大吃一惊,猛然转身,却扑了个空。
对方非常机警,抢过枪后就立即快速退开,避免再进入纠缠。尽管警察的身手都是很好的,尤其是宋建波和路晨,作为到省城培训的精英,当然毫无疑问擅长格斗,可这大巴车这么多人,空间很窄,事发又突然,居然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