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车内车外都是一片死一样的寂寥。
终于,李四有些忍不住了,站起来说:“宋警官,路警官,还有……沙……沙卧底,咱们是不是下去看看?这么长时间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没等宋建波开口,路晨却秀眉一挑,杏眼一瞪,厉声说:“不行!”
李四本来就觉得她不顺眼,之前于果在车上,他不敢造次,可现在于果下去了,生死未卜,她路晨还敢这么直眉瞪眼地耍威风,李四心里有气,居然毫不示弱地问:“为什么?我们又不是你的犯人,大家人格平等,莫非你当警察就高人一等?”
路晨见他刚才一直大气也不敢出,现在居然敢扎刺,也扬起了眉毛:“你是好了疮疤忘了疼是吧?刚才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那时候只有于果一个人敢出去,你现在倒是有胆量了?”
苑志昌却阴阳怪气地说:“刚才那么多狼围着,大家当然害怕了。可现在狼都走了,咱们出去看看,最起码透透气,又怎么了?”
这话又引起了一阵骚动,看得出来,不少人都隐约赞同。
蔡少飞却闷闷地说:“不能出去。外面的狼狡猾得很,智商很高,现在离开了,不等于真的走了,很可能是隐藏在黑暗里,随时会出来袭击我们。”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李四和苑志昌可能都会不高兴地反问:“狼的智商高,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智商低了?”
而蔡少飞人高马大,见多识广,蹲过监狱,前几天又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人,这样的人谁敢惹?所以李四和苑志昌夫妇,都不敢反驳了。
但苗美丽却冷笑一声,说:“那怎么办?我们应该等到明天?这车关着门,五十多个人,气都喘不过来了,闷得要命,都熬到明天白天吗?再说,手机没信号,没网络,等到白天又怎么样?谁来救援我们?我们白天再走的话,还是要走到晚上。再说,也不见得狼白天不敢袭击我们。”
这段话字字击中人们的软肋,大家的意见更明显了。很多人隐隐在抱怨蔡少飞,觉得他总是不开车,最后导致车子的轮胎被炸,但他们似乎忘记了,一开始时是他们不愿意让蔡少飞开车,怕他出事,现在又全面抱怨蔡少飞,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苑夫人问苗美丽:“苗大姐,你说怎么办?”她本来一向是尖酸刻薄的性格,不会这么亲切地称呼苗美丽,可现在苗美丽站在自己这边,所以也就礼貌了一些。
胡军看了一眼苗美丽,略微使了个眼色,要她不要做出头鸟。
可苗美丽故意装作没看见,而是说:“我认为,车上应该是有备用轮胎的,蔡师傅你可不要告诉我没有!应该找个懂车的人,下去把轮胎换掉。”
这话一下子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均觉得这是一个最为妥帖的办法。
苑夫人大喜,忙说:“对!这是个办法!就让这个蔡少飞下去!这就是他的责任!他开这车到了这条全是狼的路上,难道他不应该负责任吗?”
大家立即把目光投向蔡少飞,很显然,这里只有蔡少飞最懂车,尤其是懂大巴车,最起码,这台大巴车是他一直在开,这台车上总没有人比他更懂吧?
蔡少飞是个不含糊的人,说:“我可以下去,再说,于先生不是说过么,保护好乘客是我的职责所在。但是,你们都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车子被炸毁的不单单是一个轮胎,而是连车身底盘都破坏了,那即便换了轮胎,也毫无用处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因为狼不会精巧到能恰到好处地炸毁轮胎而不伤底盘,连人也做不到,何况是狼?只能祈祷底盘别伤得太厉害了。另外,一个人拿千斤顶升降,很麻烦也很耽误时间。这轮胎不是普通轮胎,非常重,哪怕推起来都费劲儿,最少得三个人同时下去才行。”
这句话立即将了大部分在叫嚣着要下车的人的军,他们谁敢下去?刚才外面疯狂的群狼涌动,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旦出门被群狼围攻,膏于狼吻,那是分分钟就会被撕成碎片的残酷事实,都可以预料得到,谁敢下去送死?
虽然大家都希望车子赶快发动,可是大家也都希望让别人去冒险,如果别人去冒险的话,他们都会大声疾呼“狼群早散开了,外面很安全”,要是逼着自己下去,那就要大声疾呼“我不懂车,下去也没用,再说谁知道外面的狼是不是真走了,万一回来咬我呢?”
更何况,蔡少飞所言非虚!很有可能车子换了轮胎也无法开动!
苗美丽和胡军在这半个世纪内都尝遍了人情冷暖,早就对人生不抱希望了,但他俩还存有一个私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莫莉的下落,哪怕死要见尸,最起码心里也明白了,他俩也能死得瞑目,所以,他俩并不打算下去。
苑志昌夫妇俩忙说:“我们可不下去啊!”
张晓影和谭晶晶互相看了一眼,都毫不留情地冷笑。
张晓影揶揄地说:“你俩就知道撺掇别人下去,不过,谁也没指望你们,老胳膊老腿的,能帮上什么忙?”
谭晶晶像说相声一样回应:“那还用说?但是,他俩下去肯定是安全的,因为那群狼就算饥不择食,也不想吃这些干枯的无机物,实在是味同嚼蜡,不堪下咽!所以,我觉得就应该让他俩下去,好歹也恶心恶心那群狼!”
苑志昌夫妇俩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一副就要杀人的样子。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他俩在自己的家乡附近也是随时敢用手指抓挠别人的货色,横行霸道惯了,哪受过这种气?
张晓影当即倏然高抬腿,连续三次,风声呼呼,从苑志昌的鼻尖滑过去,苑志昌顿时冷汗涔涔,立马就能感受到她这三连击的威力。
张晓影舒缓地放下腿,冷冷地说:“你如果是在胶东跟我这么说话,你家里人会找不到工作,没有单位敢要,你信么?”
苑志昌又怒又惊,但他老婆还是搞不清状况,怒道:“我儿子是临南市上庄区文化局的局长!正科级干部!还用你来安排工作?”
张晓影刚要反唇相讥,路晨突然斥道:“别乱来!”
苑夫人见童雅诗、路晨、张晓影、谭晶晶、孟灵和单慧全都靠在一起,而宁翠菡也和她们在一起,一时间她感到这些女孩的眼神很相似,这才觉得不大对劲,问:“你们这些小……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苑志昌狠狠地说:“姓张的,姓谭的,你们等着!咱们的飞机是到临南的机场,到了临南市的地面上,我还治不死你们?”
谭晶晶朝她做了个鬼脸:“别恶心我啦!你当着宋警官的面儿,还敢说要治死谁?这车上警察也有,杀人犯也有,你能比得上谁?”
苑夫人牛逼成了习惯,居然脱口而出:“临南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我们也认识!他一个中队长有什么好牛的?”这话一出口才觉得有点儿过于猖狂了,倒不是情商低,而是长期嚣张,口不择言的结果。
好在宋建波并不介意,宋建波毕竟是这里年龄最大的警察,尽管地域不同,可在横向上,职位比路晨还要高半级,自然是他说了算,他看了看路晨,从她的眼神里征求了意见,旋即坚定地制止道:“不行!谁也不能下去!这很危险!谁知道还有没有狼在偷偷窥视?”
苑夫人反驳道:“宋警官,这还不简单?你们警察不是有枪吗?你们下去帮忙看着不就行了吗?”
张三突然说:“我愿意下去。我对大型客车和大货车都有研究,以前也跟着大哥干过车队。我和蔡师傅下去吧。”
李四吓了一跳,张三是他的靠山,这要是下去了,自己可就没安全感了,便悄声说:“三哥,你……你可想清楚,外面有狼……”
张三瞪了他一眼:“别给临南混社会的人丢脸!给我老实在车上呆住了,别闹事!”
随后,张三对宋建波说:“宋警官,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现在我没犯事,是个清白自由之身,我下去帮蔡师傅个忙,又能节约时间提高效率,你也不必怕我跑了,我没什么可跑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宋建波却不同意:“不行!谁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你要是死了……我……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张三听到这句,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说:“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宋警官,我刚才只是以一个老百姓的身份请示你,没有什么私交的成分在里面。你对我家的交代还少了?我爸爸气死,我妈妈眼睛哭瞎,都是拜你所赐,最多也就是我也死了,也不差我一个。”
宋建波十分尴尬,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路晨却说:“我也同意宋警官的意见,谁也不能下去!因为谁都不清楚下面是怎样一个状况!谁知道那些狼那么精明,会不会藏了起来,再突然冒出来吃人?”
也有人附议:“对啊!一旦他们都死了,这大巴车就没人会开了!”这话引起了很多人的赞同,他们丝毫也不是担心蔡少飞和张三的安全,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罢了。
苑夫人却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宋警官,路警官,你们都有枪,怕什么?”
路晨不方便给她普及常识,可张晓影不惯着她毛病:“手枪能打得过这么多狼吗?你根本没摸过枪!要不这样,给你一把枪,你下去,成不成?你不是说,有枪就什么也不怕了吗?也就是说,你要是有了枪,你就敢下去了,是不是?”
苑夫人被她呛得浑身发抖,怒道:“你怎么总找我的麻烦?我要是有了枪,我先一枪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