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以沫打发走车夫,问明洛水县衙的路线之后,决定步行过去,这样也好顺便参观一下即将由她来治理的洛水县。
临近黄昏,西边斜阳洒下金光,映照在护城河岸的排排白墙青瓦之上,拥挤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热络的吆喝、孩童成群结队的嬉闹,说不出的热闹。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壮实的挑夫挑着沉重的担子吆喝,柳以沫悠闲的扇着扇子沉迷于观赏秀丽景色浑然不觉,直到身旁的燕深弦出言提醒才回神朝挑夫歉然一笑。
“走路都不带魂的。”娇花鄙视了她一下,然后朝燕深弦嫣然一笑,“幸好有燕公子!”
“是是,娇花妹妹教训得是。”柳以沫厚着脸皮点头哈腰,一转身又大踏步潇洒的闲庭信步。
“嘭”地一声,伴随瓷罐破裂的声音,醉人的酒香氤氲开来,酒水洒了一地。“怎么走路的啊你!”拉车的年轻小伙怒气冲冲的侧头,看着罪魁祸首满脸的无辜,越发来气,“我这么一大车拉过来你没看到啊?也不知道让让!”
“呃,我也是不小心,小哥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柳以沫下摆衣襟上也被酒水溅湿了一大片,湿答答的粘在身上,十分难受,本想开口道歉,可以听这人的话立即就不干了,“再说这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要我让你啊!”
她梗着脖子一说完,小伙子就不依不饶了,看热闹的人围过来一大片。她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扫,发现娇花扯着燕深弦躲在人群外,逢人就指着她说“我们不认识她”。
爷爷的,早知道这是一只白眼狼!她撇撇嘴,仔细一想自己新上任还是不要惹出什么乱子的好,于是就想着息事宁人,从钱袋里掏出一个五两的纹银塞到小伙子手里,“好了好了,就算是我的错,这个是陪你的酒钱。”反正这人拉着自己吵,无非是想让自己给钱,就这么一小坛子酒,给五两纹银已经绰绰有余了,可不想这人偏偏不肯罢休。
“什么叫就算是你的错啊?这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不但故意撞翻我的酒,你、你还用银子侮辱人!”小伙子用力将到手的银子又塞回去,颤抖的用手指着柳以沫,气得满脸通红,好像真受了什么侮辱似的,“告诉你,你别瞧不起人,我们毕公酒坊的人都是有尊严的!”
“对对,就你们毕什么公还是母坊的人有尊严。”柳以沫哭笑不得,还有这样的傻瓜,苍天大地呀,谁来用银子侮辱死她吧!
“是毕公酒坊!”小伙子暴怒着纠正,牙齿磨得咯咯响,不知道怎么的愈看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愈不顺眼。
“是是,那小哥你说想怎么办吧!我歉也道了,银子也掏了。”柳以沫一摊手,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来了兴致,“难不成光天化日你还想敲诈?”
她笑眯眯的问,一点也不介意上任的第一天就来办一桩敲诈案。
“这个……”小伙子突然没话了,听她这么一说,倒真是自己不依不饶了?他的初衷也只是想让这人道个歉就完事了的。可他怎么觉着这人虽然道了歉,却是找不到半点诚心啊?
“算了算了,各人退一步,和气生财,阿中,听阿嬷一句劝,算了吧!”
正僵持间围观人群中一位老妇人走过来劝解,周围纷纷有人附和。
“是啊,阿中,你这是挖出来的新酒给尧公子拉过去验收的吧,别让尧公子等久了……”
“根本范不着跟这样的有钱公子哥制气。”
“替我向尧公子问好……”
众人你一句我一语,柳以沫的笑容就僵持在了脸上。什么话?!怎么能拿她和那些胸无点墨只知道败家的公子哥相提并论?
“那好吧,看在大家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小子,下次走路当心点!”阿中一边笑呵呵的回应众人,回过头来冲柳以沫冷哼一声,拉起车就走。
人群散开,留柳以沫还站在原地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唰唰的给自己扇风。看着阿中拖一大车酒水越走越远,隐约还听到有人和他说话的声音。
“对了阿中,西街王老头他儿媳妇偷人的事,你给尧公子知会一声,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断一断……”
“好好,一定转告……”
“还有桂花胡同绣坊里的绣品前夜被偷,也一并说了吧……”
“记得了……”
“……”
“老呃……小柳,你还好吧?”燕深弦走过来,紧抿着的唇角上扬,被夕阳染得金黄的一身白衣衬托着他修长的身姿,看起来俊逸不凡。
娇花捧着双颊吸了一口流出嘴角的口水,也走到柳以沫身边,“哎呀,小姐你身上怎么全湿了?”她满口关切,脸上却是格外的幸灾乐祸。
“因为刚才下雨了啊,娇花妹妹。”柳以沫抬头,满脸诡异的笑。
“有下雨吗?”娇花抬眼看了看天边的一片金黄,小声嘀咕,“我看是你脑子坏掉了吧!”
柳以沫也不跟她计较,折扇往脖子上一插,提起打湿的下摆揉成团,双手一拧,顿时满手酒香。
“这尧公子是什么人啊?”柳以沫边走边猜想,“怎么好像洛水县的人都爱找他?莫非他是县太爷不成?!”
“说你蠢你还真是猪脑子,洛水县的县太爷不就是你么,哪里来的第二个!”娇花嫌弃的瞪视着她。
“是是,娇花妹妹最聪明,你没事一边歇着去”,柳以沫没好气的挥手,“燕大哥,你来说,这里你比我熟悉。”
燕深弦静默片刻,很快回答道,“我多年前就离开洛水县,所以有很多事都不太清楚,这尧公子,我只知道他是毕公酒坊的老板,在洛水县威望很高。”
“很高?那是有多高?!”柳以沫闻言转身直视他,清澈漆黑的眼眸中露出几丝不屑,却又有些许警惕,“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过是地头蛇而已,他威望再高能高得过我县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