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奇体内那股近日来激增的那股巨大的力量,原本已被他驾驭的伏贴之至,但不知道为何,这一会而竟像是一只惶惶不安的野兽,在他身体中毫无头绪的乱窜起来,以至于游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将它勒住。起初游奇以为是自己伤势的原因,于是他暗中强行运力,将体内的伤痛压制下去,但被压制下去的剧痛至多消停一阵儿,但不多时立马便又以倍余的痛楚反弹起来,再用更大的力道压制,痛楚便更甚的反扑回来。
剧烈的伤痛,和那股巨大的力量,便像是将游奇身体当作战地,而相互厮杀的两支军队一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却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齐齐反戈,一并向游奇的身体杀了过去。
游奇虽然强行笑着,但面色却变的如同纸一般惨白,一阵阵头晕目眩似一波波大浪一般的卷过,眼前漆黑一片,且随着呼吸口鼻中都溅出血来,游奇只感到好久未曾尝到过的寒冷,刹那间钻进每个骨缝中,只冷得他全身抽搐,手足痉挛,最后只听得到一声惊呼,再也听不得看不到任何东西,昏死过去。
小乞丐本在拍手笑着,突然间见游奇双眉紧蹙,脸色煞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喷溅了一身的血,待反过神时,游奇已然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
小乞丐手忙脚乱的将游奇扶好躺下,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救治,但无论如何,游奇却仍是死了一般的一动不动,且身体也越来越冰冷僵硬了。却见小乞丐蹙着眉,似是做了很难的决断的决定一般,好一会儿才从怀间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将盒中两颗通体赤红的丸药中取了一枚,塞入游奇那仍不断涌出鲜血的口中。丸药一入得口,游奇紊乱的呼吸立时便渐渐平和下来,虽然脸色仍是惨白,但口鼻已不再涌出血了。
不过,小乞丐稍定了定,又将剩下的一枚取入手中。不知为何,他取着药丸的那只手也不住地轻颤着,他脸上神色甚是犹豫,但最后一咬牙,他还是将手中那枚丸药又放入游奇的嘴里。
丸药入口即溶,朦朦胧胧间,游奇虽不知情,但也觉得一股暖流顺喉而下,直冲入腹中,扩散到四肢百骸间,而后又汇聚到心脏之中,冲入遍体血脉,将浑身几乎要凝成冰的血液缓缓融化开来。虽然那股力道仍是不安的乱窜,四肢仍是无力,但伤势痛楚却渐渐消退了下去。但他却不知道,一道极细极为阴冷的,丝线一般的寒流,却包裹在这股入体的暖流之中,一并屯聚在他的心脏和血脉当中了。
当游奇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了,身旁阵阵暖意袭来,不知何时生了一堆篝火。小乞丐便坐在篝火旁,正烤着什么,吱吱油响声中,大滴大滴的油脂落入火中,一阵阵香四溅而起,虽未入口,已料到滋味佳美。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眼神望着跳跃的火焰在**,以至于弥漫的香气中,已然掺杂着些许的焦味了。
游奇走到小乞丐的身旁,坐了下去,这时小乞丐似是才发现游奇醒来,也不惊讶,只是对游奇无声的一笑。游奇也笑了笑,伸出手指在雪地上写道:“好香。”
小乞丐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的惊呼一声,急忙从火堆上将灼烤的东西拿起来。原来那是一只野兔,却在小乞丐在出神的时候,而烧焦了半边。小乞丐呵呵笑着,吐了吐舌头,一手将野兔撕做了两片,将烤的刚好的一片递给游奇,烧焦的一片随手便扔掉了。
游奇也不推辞,接过手来,但却将这一半野兔又撕成两片,将其中的一片递给小乞丐。虽然游奇面色微笑,但心中不禁暗暗心惊,因为他即便如何使力,双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一点儿也用不上半点力道,就连撕开这烤的熟透的兔肉,都是他全力以赴的了。
小乞丐面对游奇递过来的半边野兔,微微一笑,指指自己的肚子,又画了一个圆,意思是说自己已经吃饱了。游奇摇了摇头,指了指小乞丐,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你不吃,我也不吃。”然后他伸手在雪地上写道:“有福同享。”
小乞丐一愣,讪然一笑只得接过游奇递过来的兔肉,低头吃了起来。游奇见他吃了,便也不客气,将兔肉送入口中大嚼起来。一来他实在是饿得很了,二是这几个月来他的食物一直都是烂菜叶干馍头,土豆地瓜,至多不过吃些不见油星儿的腌咸菜,半点荤腥也未见到,早就馋得紧了。此时只觉得这烤野兔忒也香了,简直是人生至美之物,三下两下之间便吞了一个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的将每个沾上油的手指都舔了一遍,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时突听身傍嗤的一声笑,一只兔腿出现在游奇面前,兔腿后面,是小乞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料想自己的吃相被看到,游奇脸上一红,嘿然一笑摇手不要。
小乞丐却比划说他肚子很小,一小块兔肉便能吃得很饱了。这块兔腿他已吃不下。烤兔儿肉却又留不过夜的,若是游奇不吃,他便只能丢了。
说着便作势要远远丢掉,游奇一看只好接了过来。不过他也不像适才那般得狼吞虎咽了,一口一口嚼碎了咽下去。小乞丐抿嘴一笑,低头继续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儿兔肉吃去。只见他一手指尖拈住那一小块兔肉,另一手轻轻一撕便撕下一小片儿来,然后才拈起一角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细细品味。虽是乞丐,但与游奇相比吃法却文雅的很了。
这噼剥篝火与那山道才隔百丈,却像是分明的两个世界一般。寂夜苍穹中万籁无声,更是星疏月朗,在这百丈悬崖之下抬头望天,只能看得到那缠绕在山腰间,终年不散的霾雾。
游奇仰头看了好一会儿,只看得到黑蒙蒙的一片,别的什么也望不着。心想道自己答应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子,要尽快将口信带到,但眼看这已经过了近月,自己却还没到达那个地方,便被困在这个山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攀爬出去。这般想着,不由心中郁然,怅怅叹了口气。
小乞丐听到叹息,用手触了触他的肩,然后在雪地上画了一个问号,似是问他缘何叹息。游奇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乞丐,最后指了指头顶的百丈峭壁,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意思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走不了啦。
小乞丐嘻嘻一笑,指了指顶上,摇了摇头,然后噘嘴露出两只雪白的牙齿,两手做耳朵状放在头顶摇了两下,然后张开双臂。意思是说,出不去不要紧,反正这里兔子多的是。
游奇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然后指着远方,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告诉小乞丐:那可不成,我要到哪个方向去,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乞丐伸指在地上写道:要去哪里?
游奇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地上写道:幅州。
小乞丐身体微微一震,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继续在地上写道:那到容易了,不用爬上去,顺着这狭谷走,过不几天便可到达。
游奇又惊又喜,抓住小乞丐的肩头叫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随即他才想起这小乞丐又聋又哑,急便在地上写道:请告知我详细的路径。
那小乞丐笑嘻嘻摇了摇头,在地上写道:难走得紧,我告诉你你也未必记得。不过反正我左右没事,便陪你走一遭吧。
小乞丐这么一说游奇自是大喜过望,但想到这萍水相逢之人要为自己的事如此奔波,心中除了感激,还不禁有些不安。
小乞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冲游奇嘻嘻一笑,未等游奇写些什么,他已然在雪地上写道:客气甚么,就当作是你救我性命的报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