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光,暗沉的暮色里一片氤氲,眼前的景色都是模糊的,朦朦胧胧像是一幅渲染了的水墨画。暗青色的雪光映射出整个玉山镇的模样来,青砖黑瓦,长街小巷。
“吱呀——”
寂静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惹得周边的狗跟着狂吠起来,在静默的冬日里显得嘈杂又突兀。
随后就看到那家门头上的灯笼亮了起来,随即听见了说话声,便见有人牵着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出了门。
“溪雪,将那件狐裘披上,路途遥远,可别冻坏了。”只听一个女子言语中带着怜惜的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她的语气倏地一边,有些恼怒的吼道,“呆子,你再敢磨磨唧唧的,小心老娘缝了你的嘴巴!”
不一会儿,就见几个披着厚厚斗篷的男子逐一上了那辆马车,最后上去的是一个身着火红斗篷的女子。
车夫早已经等候多时,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拉扯着缰绳,手上鞭子轻轻一挥,喊了一句,马儿便“踢踏踢踏”的飞快跑了起来。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下了两天的雪也在昨夜就停歇了,太阳渐渐从群山间探出头来。官道上的积雪在旭日下散发出晶亮的光泽,哒哒的马蹄声踩在积雪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顾桐叶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如今见天色已经亮了,便轻轻挑开帘子看了眼车外的景象,见周围已经是一片荒凉之色,便知晓马车已经出了玉山镇了。
突然车轮子压上了一块突出的石头,马车经不住颠簸了一下,便听“砰”的一声。
“唔~”叶枕言捂着额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环视了四周,有些愣愣的,似乎还没搞清楚现状一样。
顾桐叶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轻笑,伸手拽了他一把,小声问道,“怎么样,撞疼了,嗯?”
叶枕言这才看向顾桐叶,脑子清明起来,哦,原来他还在马车上呢。
“疼!”叶枕言有些委屈的咬着唇应道,眨巴眼睛,那单纯傻傻的模样像是才出生的婴儿,干净的如同一块水晶。
顾桐叶盯着他的唇瓣,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那,我给你揉揉。”
咳咳,上天作证,她绝对没有占便宜的意思,绝对!
妈的,怎么这里的男人皮肤就这么好呢,跟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滑滑的,还软软的。
“咳咳!”
顾桐叶一个激灵,使劲在叶枕言额头上揩油的手迅速收了回去,有些尴尬的瞅着慕修呵呵笑道,“嘿嘿,你醒了,睡得好吗?”
慕修脸色阴沉,盯着顾桐叶看了两秒,然后下巴一抬,脖子一扭,冷哼一声,“不要脸!”说完就一撩马车的帘子,身形一晃,转眼就不见了踪迹,那酷拽霸的模样让顾桐叶心碎了一地!
唉,顾桐叶无奈的叹息一声,回过头却看到溪雪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那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溪雪也醒了,昨晚睡得还行吗?”顾桐叶殷勤的询问道。
“嗯。”溪雪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没床上舒服。”
顾桐叶额头黑线……
“小姐,我们马上就到崇寿镇了,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再出发?”车外的马夫是慕修找来的,只听她声音洪亮厚重,想来也是个练家子的。如今她这般询问,恐怕也是听了慕修的吩咐。
顾桐叶闻言看向叶枕言和慕修,其实她倒无所谓,只怕这两个小男人受不住,毕竟都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了。
溪雪抬手挽起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微笑道,“如此好的天气,若是在客栈休息恐怕就要辜负了,倒是可惜的很。”
顾桐叶点头,看着溪雪越加满意起来。
叶枕言见顾桐叶看向自己,一脸凝重的摇头道,“我不累,不过我想看看那个孩子,我跟你说,他身上的毒已经要进入肺腑了,如果我再不给他医治的话,他一定会死的。”说到这里,叶枕言突然惊叫一句,四处张望,“啊,对了,那个孩子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啊?”
顾桐叶无奈抚额,将急的要跳马车的叶枕言拉住,解释道,“那个孩子身份还没弄清楚,我们不能将他带在身边,不过我已经将他托付给别人了,你放心,不会把他弄丢掉的!”
说起那个孩子,顾桐叶还真没多在意,毕竟那个时候情况复杂,又出现那条巨蟒,她能救下叶枕言就谢天谢地了,随后慕修将那孩子带回了糖衣坊,顾桐叶一直想着回都城的事情,倒是忽视了这个问题,想来慕修对这个自有分寸吧。
“不行,你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那个孩子身上的毒如果再过半个月还不能解的话,跟随他的巨蟒就会失去控制而性情大变的,而那巨蟒本身就是藏有剧毒的,稍不注意被咬上一口的话就会立刻浑身腐烂而死的!哎呀,总之就是很危险,你们千万不能动他啊!”叶枕言越说越急,最后都有些焦躁起来。
顾桐叶和溪雪都听得愣住了,脑中自动忽略其他,惊讶问道,“你说,那条巨蟒是那个孩子的?!”
好吧,虽然她知道慕修就养了一只黑色的怪鸟当信使使唤,可是,这养蛇也太惊悚了吧,而且还是那么大一只!!
叶枕言不停的点头,那锃亮的眸子越发耀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蛇应该是他从小就养在身边的,不然那孩子不会中毒那么深,但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巨蟒本身是没有毒的,也不知是哪路高人居然能将它培育成如今这般的厉害,而且最奇怪的是那巨蟒和那孩子居然是同生共死,怪哉怪哉啊,果然还是师傅说得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如此说来,那个孩子还是个危险品啊,早知道就不救——”顾桐叶话说到这里就瞥见叶枕言一副“你居然如此狠毒”的表情,当即话锋一转,同情道,“早知道就早点去救他了,唉,小小年纪,真可怜啊!”
“恩恩!”叶枕言附和着点头,目光炙热,“不过他和你一样奇怪,真想打开来看看啊!”
想起叶枕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刀法,顾桐叶不禁打了个寒战,屁股也偷偷朝溪雪的方向挪了挪。
溪雪将顾桐叶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
顾桐叶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但这毫无威慑力的刀眼非但没起到恐吓作用,反倒让溪雪眉眼笑的更加弯弯了。
既然知道了那个男孩的危险性,顾桐叶自然不能再视而不见了,便让随行的暗卫通知慕修,将那孩子送到她们将要去的下一个落脚点。
得了顾桐叶的命令,车夫便只在镇上买了些包子牛肉,便马不停蹄的接着赶路。
慕修虽然脾气暴躁,又老是一副拽的三五八万的模样,但心思却是细腻的很,这马车虽然在外面看来并不显眼,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说不上有多华丽,但该准备的东西一件都没落下,他知道溪雪喜欢下棋,便在马车的小匣子里放了一套围棋,知道叶枕言喜欢看书,便搜集了好几本医药典籍放在榻上。
“唉。”顾桐叶盯着火盆上欢快跳动的蓝色火焰,第三十四次的发出叹息声。
溪雪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自顾自的用左手和右手对弈,还是不是莞尔一笑,或是轻蹙眉头,亦或是豁然开朗。
而叶枕言更好,他舒服的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里,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兴致盎然的看那本晦涩难懂的医术,还一页就看上个半个时辰,真不知道他是太聪明还是太愚笨。
虽然美人如画,一颦一笑都让人心醉不已,可是,可是这样冷的天却被这样赤。裸。裸的冷落在一旁,即使有火盆,顾桐叶还是觉得寒彻如骨啊!
慕修啊慕修,原来你也是个腹黑级的啊!
你帮他们都打算的好好的,可是你怎么就没为你家妻主打算一丁半点呢,唉,家门不幸啊!
“唉……”
在顾桐叶第三十五次叹息的时候,车帘一阵风掠过,慕修便稳当当的坐在了对面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