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登峰懒洋洋打个哈欠:“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他们是一直存在的,恒古不变,照应古代的兴亡,也照应我们……”白翦翦若有所思地说。
赵登峰迷迷糊糊说:“你真能想。”
白翦翦见他始终半瞌睡状态,也有点没劲了,说:“算了,你不懂。”叹口气,翻身打算睡觉,却还是嘀咕了一句:“我想以后有个带玻璃花棚的房子,让我可以在星光下睡觉,就和今晚一样……”
赵登峰嗤之以鼻:“小女人梦话。”打个哈欠又接着睡觉。
白翦翦扫兴得不想说话,没多会听到赵登峰鼾声响起,不由得苦笑:“真是猪变的,这么快睡着了。”
她白天受了雪崩的刺激,当时几乎吓傻了,事后却很兴奋,怎么也睡不着,由得赵登峰打鼾,她却对着小洞透过的淡淡星光发呆。
星光年年相似,今人却不复前尘。白翦翦不明白是什么神秘的力量把金匣书带入她和赵登峰的生命,只是感到,自己的心情已经深深卷入了这个古国。
忽然,赵登峰的鼾声停下了,他呼吸急促,从木乃伊式睡袋里挣扎着伸出手臂,胡乱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似乎受到极大的煎熬。
“呵……不对……不……信呢……我再看看……不会的……”他破碎地叹息着,呼吸越来越紧张,忽然凄厉地大叫一声:“信呢?你竟然骗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干吗干吗?诈尸啊?”白翦翦吓了一跳。
“啪!”昏头转向的赵登峰被白翦翦狠狠揪了一下脸,猛地痛醒过来,迷迷糊糊说:“信……”
这声音完全不像赵登峰平时的口气,温柔悲伤得足以令多情女子为之心碎,可惜对方是不解风情的白翦翦。
星光下,白翦翦猛然看清了他的脸,吸口寒气。他脸上闪耀着淡淡的银光,她看清楚了,那是泪水。
她从未想过开朗的赵登峰脸上会出现这么强烈的痛苦,甚至可以说悲痛欲绝。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白翦翦皱起眉头,用力摇了摇他:“快醒醒,你作恶梦了。”
赵登峰迷糊一会才醒过来,叹口气:“啊?原来是梦。”猛然缓过来,很庆幸的样子。
就在这时,莽老板也被惊动了,爬起来说:“怎么啦?”
赵登峰赶紧解释:“没事没事,我做恶梦而已。”
莽老板嘀咕一声:“白天吓到了吧?年青人就是胆子小。”倒头又睡。
白翦翦有点纳闷:“你到底梦见什么了,这么古怪?”
赵登峰困惑地摇摇头:“我也不明白……我好像穿着古装,在一个帐篷里面。嗯,就是蒙古包或者类似的玩意,总之,我在里面看信,很多很多的信,有封信还带着长长的一截指甲,那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我看啊看啊,忽然好像想通了一件事,然后我……一下子很伤心……是真的很要命的那种伤心……我没法形容……总之我又和那天昏倒前一样,忽然心里要命地绞痛,绞得我都要不能出气了!我想叫,就是喊不出声,很绝望……”
他说到后来,想起梦中悲苦欲绝的心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真是比地狱还可怕的梦境,他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白翦翦纳闷地说:“蔻丹指甲?是女人的信吗?”她想着那长长的血红蔻丹指甲,现在又是荒山野岭,不由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赵登峰已经缓了过来,低声说:“我不知道。不过,那指甲很漂亮,晶莹剔透,鲜红得血一样,大概是女人的。”
赵登峰这个梦,意思好像很奇怪?本该留在美人玉手上的指甲,却出现在帐篷中,似乎是什么凶险的暗示吧?白翦翦被他寒碜碜的描述搞得不动声色地哆嗦了一下,心里暗想。
过一会,她勉强笑了笑:“好了,只是做梦而已,没事的。咱们还是睡觉吧。”
赵登峰点点头,却不肯躺下,出神一会,低声说:“翦翦,今天那匹马掉下崖的时候,我看到你哭了。从小到大我没见你伤心过……翦翦,如果今天摔死的是我,你会这么难过吗?”
白翦翦一愣,说:“是啊,那马可真惨,不过我不是为了马哭的。我看到它就想,如果不是你拉一把,那么死在山下的就是我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可我从没这么接近死亡。”
赵登峰点点头:“原来如此。”他就是奇怪,白翦翦从小就刚强,不是会心软掉泪的人,死了马匹照说她不会哭的。为自己哭倒是差不多。
白翦翦脸一红,又是干笑一声。
赵登峰若有所思,闷闷地:“好了,睡觉吧。”默默钻入睡袋。
白翦翦仔细想着赵登峰奇怪的梦,忽然想起那时他开玩笑的话:“没准我是个西丹大将投胎……”
要是这样,赵登峰的怪梦说不定和西丹古国有点联系呢,那可有趣了。
噩梦的痕迹远去了,只有淡淡的星光还是原来的样子,或者也是一千年前的样子吧。
也许在一千年前,赵墨经历过同样的星光,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思念他的故国,还是策划下一次战役?
不知道赵墨是不是来过云南,否则怎么传下阿拉伯弯刀术,还有阿家村的小书碑。白翦翦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有点好奇赵墨到底是怎样的人。
因为道路艰难,一行三人足足走了一个星期,才在傍晚时分到达阿家村,这是一个位于明永冰川冰斗附近的小村庄。因为隆冬腊月的缘故,显得有些萧索,家家关门闭户,整个村子寂静无声。
冰凌,枯树、土墙,矮屋,纠缠的古藤,积雪的小路……一切真实而虚幻。在梅里雪山壮丽的落日照映下,阿家村就像一个陈旧昏黄的投影,真身却还是存在于某个未知的古老时空。
白翦翦几乎被这种奇怪的安静震慑了,低声说:“难道村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