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阳春,百花齐放。李之摘了朵鲜艳的野花戴在头上,衬托着精致的竹梳,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她来到潭畔,见王怀志踏缸舞刀,十分认真,心想也该歇口气了,于是唤道:“相公,该歇歇吧!”
王怀志飘荡在瀑布下,用那飞旋无间的刀法,硬是当得落水飞溅,几乎不落一滴在身上。水缸承受着王怀志和落水冲击的分量,原本必沉无疑,但王怀志利用功力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是以水只淹到缸缘附近,并没有沉下去。
李之一连唤了几声,不见丈夫有反应,于是涉水靠了过去,踩在一块青石上。她满以为这回可以叫到王怀志了,可谁知那青石十分滑溜,又有些松动。李之一个不小心,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噗通掉入水潭中。
王怀志隐隐听到李之尖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赫然回首一看,却见水潭上飘着李之的长发,人已经沉了下去。王怀志不由分说,转身便扑入水潭,朝妻子游去。谁知那李之深谙水性,骗得丈夫靠近后,忽然冒出水面,张嘴便朝其喷出一口水箭。
“可敢与我比试泳技?”李之抹了把脸上的水,嫣然笑问道。王怀志见她那副梨花带雨,娇艳动人的模样,是笑非笑道:“有何不敢。”说着一头扎进水里,便欲捉李之的双脚。哪知李之十分利索,便如人鱼般滑溜,硬是没让王怀志逮着。两人在水潭里嬉笑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见无法逮到李之,王怀志不由心生一计,于是假装双脚抽筋,整个人突然往水里沉去。李之不知是计,忙游过来救人,自然被王怀志一把擒住,直接揽在了怀里。也许是玩累了,也许是妻子太过妩媚动人,王怀志轻捧着李之的小脸,忽然有股强烈的冲动,于是低头吻住了那张殷红饱满的小嘴……
激吻过后,李之楚楚动人地瞧着王怀志,用那销魂蚀骨的声音念道:“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荫烟漠漠,低鬓蝉钗落。甘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她吟完了牛峤作的《菩萨蛮·玉楼冰簟鸳鸯锦》,忽然埋汰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正视隐娘是你妻子这个事实?”
牛峤的这首词极为香艳露骨,李之以此表明心意,王怀志岂有不懂的道理。王怀志若有所思地瞧着眼前美人,似有些犹豫不决。
“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名份?出生?祖训?地位?还是你压根就看不上……”李之焦急地追问着,却被王怀志再次咬住了小嘴。火辣的热吻,激情的拥抱,已经不能满足两人的情欲。爱情宛如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逐渐将两人熔化,直到潭面上漂浮起一件件霓裳……
斜阳沐浴着大地,山谷间一派春光明媚。竹林如海浪般欢歌着,花草也尽情吐露着芬芳。不断有新的生命生根、发芽、壮大、成熟……直到死亡。大自然的无穷魅力,正在于斯。
俞世奇和李之见王怀志武功大成,于是来请他去山寨主持大局,但王怀志深知熊天霸已得到《太华心经》,武功说不定更加厉害了,因此执意要再练上三五个月。俞世奇二人无奈,只得再等待下去。
王怀志终日苦练武艺,可进步却越来越缓慢。乐隐娘在水潭旁洗菜,谁知洗着洗着,一个葫芦瓜不慎落入水中,立刻溅起一片水花,跟着又反弹出水面,落在旁边的青石上。乐隐娘见状灵光一闪,不由陷入了沉思。王怀志不经意间瞧见,于是荡着水缸来到妻子跟前,笑问道:“夫人在想什么呢?”
乐隐娘回过神来,立刻捉住丈夫是手道:“相公,我想到个好办法,可以助你更上一层楼。”她说着将手中簸箕递给王怀志,然后匆匆奔回竹楼,拿了个绣球出来。
“夫人这是何意?”王怀志不解地接过绣球问道。乐隐娘神秘地笑道:“相公只需用竹皮将它缠牢,便能在水中用它练功了。不信我演示给你看。”
两人来到竹林里,乐隐娘高举右臂,让绣球顺着胳膊滚至肩头,然后一耸臂膀,那绣球又上了额头。她用额头颠了两下,又让绣球滑到了脚尖,跟着一脚踢了出去。绣球打中一根儿臂粗的竹子,又反弹了回来。乐隐娘平展双臂,让绣球延着手臂从一头滚到了另一头,然后又拍了出去。绣球再次反弹回来,乐隐娘一把抓在手里,气喘吁吁道:“相公,你难道不觉得这圆圆的东西,十分有趣吗?何不拿去水里试试。”
王怀志看得似懂非懂,但还是依言把竹条削得很薄,然后将绣球严严实实地包扎好,再来到水潭边。他将竹绣球抛入潭中,顿时激起一片浪花。竹绣球在水面连续跳跃翻滚着,显得十分地活跃。王怀志飞纵过去,一个“蜻蜓点水”式,在竹绣球上点了一下,跟着翻上了青石。
竹绣球承受了王怀志的份量,一沉入水中立刻就反弹起来,并窜起了一尺来高。王怀志心中略有丝明悟,于是倒翻过去,用手掌猛地一压竹绣球,整个人又借力上了岸。
谁知竹绣球入水越深,反弹的力量就越大,竟是窜起两尺来高。王怀志越玩越觉得奥妙无穷,不禁兴趣昂然,连续琢磨了好几日,终于摸到了些许门道,对借力反力的道理逐渐谙熟于心。
王怀志学以致用,开始尝试着手举千斤巨石,踏空缸在水上飘荡。只要他一沉身子,那水缸便会随力量下沉至一定深度,而后再反弹起来。而每当这个时候,王怀志只要屈膝一跃,便能纵起老高。但这在之前,他是根本无法跃起如此高的。
“夫人,你真乃吾之贤妻良友也。”王怀志兴奋不已,得意忘形地朝水潭边的乐隐娘叫唤道。谁之一个不小心,便抱着石头跌入水中,引来乐隐娘一阵格格大笑。
王怀志内外兼修,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个月,武功终于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他出刀不但快而且准,即便乐隐娘在其身边舞蹈,也不会被伤及一根毛发。加之他常期在瀑布下挥刀,耐力和力量都非同寻常,不但每一刀都有石破天惊之力,而且还能坚持几倍于别人的消耗。
这天,王怀志又踏缸飘至瀑布下,只见他双脚紧扣缸缘,连人带缸一起飞旋起来。他越旋越快,宝刀不断荡开落水,那落水强大的冲击力竟被他卸至四周。待到差不多时,王怀志猛地一沉身下水缸,然后藉着反弹的力量,竟然破水而上,反冲起两丈来高,并打得落水满天飞溅,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好美啊!”乐隐娘在岸上拍手叫好。那刚赶来的俞世奇、李之和奚若临甚至连叫唤都忘记了,只是目瞪口呆地瞧着王怀志精彩的表演。
王怀志见众人来到,也就不再耍秀,立刻朝山崖拍出一掌,身体借着反弹的力量,稳稳地落在水潭边,随即抱拳笑道:“大家都来了。”俞世奇和李之欣喜万分,一起作揖道:“恭喜大当家神功大成。”王怀志很是开心,忙还礼道:“同喜同喜。”
奚若临拈着头顶白狐的尾巴,问道:“如此精美绝伦的武功招式,可有名字了?”王怀志摇头道:“尚无名字。”奚若临笑道:“这怎么得了,还需有个雅致的名字,方显得威风。”
俞世奇颔首道:“嫂嫂博学多才,还是嫂嫂取一个吧!”李之迫不及待地道:“大家以为长虹贯日如何?”奚若临揪住李之耳朵,撒气道:“你真是够俗气的,这么普通的名字也说得出口。”
乐隐娘因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妹妹不必责怪任贤弟。方才满天水雾,我见有彩虹飞架其间,蔚为壮观,不如就叫做‘嫦娥奔月’吧!”
奚若临拍手叫好道:“好名字。若非有姐姐提点,王大哥也没这么快练成神功。如此有女人味的名字,虽说香气了些,却寓意深远,相信王大哥不会反对吧?”王怀志淡淡一笑,道:“好,就这么定了吧!”
俞世奇见玩笑已尽,于是正色道:“大当家,我兄弟有要事商榷,还请您回山寨主持大局。”王怀志见俞世奇等人表情忽然变得严肃,知道定有大事发生,于是颔首道:“若无塌天大事,你二位也不会如此严肃。好吧!我这就走一趟。”他说完,自回竹楼换了衣裳,便伙同妻子一起上了太岁山。
王怀志一行回到新瓦岗寨,于聚义厅里依次坐定。王怀志和乐隐娘当中坐下,俞世奇在左,李之在右。那奚若临原本可以和李之同坐,可她偏偏坐在下首第一位,李之也是没辙。
俞世奇见山寨中的大小头目都已到齐,于是发话道:“伍强,将你去太原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大当家的。”
一个黑脸大汉闻声而起,来到大厅中央抱拳道:“三位当家的,月前我回太原老家,没想到却在城外看见宋汉两军对垒。宋军人多势众,将太原城团团围住,若非汉军主将石云飞足智多谋,老将军杨业骁勇善战,宋军恐怕早已攻破太原城了。”
王怀志大惊失色道:“什么?宋军攻汉了。”伍强接着道:“恐怕还有令大当家更吃惊的。属下见两军交战,心知定然进不了城,于是爬上一座山头,极目眺望。却发现宋军中有黄罗盖,锦龙旗。旗下一员金甲将军,手使一根齐眉铁棍,几番与石云飞和杨业交锋,均是旗鼓相当。属下从军多年,深知宋家皇帝棍法天下无双,所以认为此番攻打太原,八成是赵匡胤在御驾亲征。”
“契丹必定南下救汉,皇上此番冒然进军太原,说不定会有危险。”王怀志心下一颤,当即作出了判断。俞世奇见厅里气氛沉闷,于是道:“大当家,咱们寨中有不少兄弟都从过军。伍强更是在周朝时当过伍长,曾见过赵匡胤舞棍,应该不会看错。”
王怀志赫然起身,在大厅中央来回踱步,口中喃喃道:“这是大事,关乎国家兴亡。石叔怎么也不劝住皇上,现在攻打太原,势必会引来契丹的驰援。更何况还是皇上御驾亲征,这其中的厉害,不言而寓。”
伍强道:“大当家揣测的不错。属下因饥寒交迫,迫不得以摸进汉营偷衣食。却无意中听见两个偏将在议论,说刘继元害怕宋军势大,已经飞书请求契丹出兵解围。辽景帝担心太原一旦陷落,燕云十六州也将不保,于是任命内戚耶律不花为平南大将军,大将耶律休哥为副帅,领骑兵十万前来解救太原。掐指算算,现在应该快到雁门关了。”
“坏了。契丹骑兵骁勇善战,一旦奔赴太原,皇上将腹背受敌。伍强,你可知宋军有多少人马?汉军有多少人马?”王怀志一阵揪心,慌忙问道。伍强皱眉想了想,估摸着说道:“瞧样子,宋军应该有十万人吧!而汉军城里城外相加,差不多也在十万左右。”
王怀志不由顿足道:“若是契丹骑兵一到,双方兵力便是以一敌二。何况契丹骑兵作战力极强,又是生力军,皇上此番有难了。”俞世奇心知王怀志出生将门,必有忠君之念,于是起身抱拳道:“大当家的若想沙场建功,只需一声吩咐,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之见俞世奇这么说了,于是也起身道:“大当家的无需顾忌,咋兄弟荣辱与共。”其余大小头目见状,也跟着起身抱拳道:“以大当家马首是瞻。”
乐隐娘忽然感到恐慌不安,心里直犯嘀咕道:“难道那签上的预言便要灵验了?”
王怀志分别握住俞世奇和李之的手,感激道:“多谢两位当家的好意。只是打仗非同儿戏,不比江湖上的好勇斗狠。更何况此去凶险异常,王某又岂能拿兄弟们的生命开玩笑。”
俞世奇却斩钉截铁地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大当家可别忘了,咱也是当过兵的汉子。”李之却不乐道:“哼!大当家可是觉得咱兄弟出生草莽,一身匪气,带出去不好见人吧?”
奚若临跟着冷笑道:“王大哥不会是想凭着自己的武功,一个人去搭救宋家皇帝吧!那十万宋军怎么办?他们一旦被击溃,辽汉联军便可长驱直入,开拔至黄河岸边。届时,中原大地势必又将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