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话间,忽见人群分开,一名锦衣玉冠的中年人,在四名带刀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万花楼”。那中年人也不显摆,径直来到一处角落坐下,甚至连眼睛的余光都未曾扫过周围众人。苦海一见此人,心下疑惑道:“如此显赫高贵之人,怎会来此烟花柳巷?”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晋王赵光义。
苦海见其甚是低调,也不便上前问候。熊天霸也停了话头,暗示手下人把守住各处要害。
这边方消停下来,那头比赛却已正式开始。一时间,只见数十名花枝招展,美艳可人的姑娘,在歌舞琴艺,甚至是媚技等方面,各展本事,争奇斗艳,弄得在场的男人们心花怒放,喝彩连连。也不知暗中有多少人,纷纷寻觅起中意的姑娘,准备逮着机会便一亲芳泽。
朱睿和王怀志回到苦海身边,低声道:“楼里都是天龙帮的人,他们在灯芯里掺了‘梦里香’,想令我等失去功力,好任其鱼肉。为了不打草惊蛇,弟子没有采取行动。只是找不到江宫主,不知他们把人藏在了何处?”
罗什回来传音道:“舞台下没有机关陷阱,但小僧却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不过此人甚是机警,发现我后便不见了踪影。”朱睿道:“此地鱼龙混杂,看来并非只有我等和天龙帮两股力量。”
江心月急道:“看来事情越来越棘手了,我们该怎么办?”苦海想了想道:“以不变应万变,大家各自揣好解药,随时准备救人。”王怀志颔首道:“小月姑娘无须担忧,师……尤梦盈在未得逞前,是不会伤害你娘的。”
经过半日的较量,终于有位姑娘脱颖而出,晋级到了最后的决赛。中场歇息了半个时辰,待到开场时,只见一个华服少女出现在舞台上。她怀抱琵琶,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之姿,不由引来了一阵骚动。王怀志见上台的是乐隐娘,心下暗叹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爱在人前买弄,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王怀志哪里知道,其实乐隐娘根本就不想来选美,若非尤梦盈相逼,加上楼里的郑妈妈想扬名,她又怎会来争这份虚荣。乐隐娘来到舞台上,明眸一扫四周观众,忽然发现王怀志也在场,不由目光一滞,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就那么愣在了当场。
“死丫头,发什么愣呐!还不快献艺。”郑妈妈见状,急忙上来掐乐隐娘道。乐隐娘回过神来,忙朝四周裣衽做礼,跟着坐下来弹了曲《高山流水》。原本优美动听的曲调,却叫她弹得凄婉无比。
苦海闭目聆听了片刻,不由摇头叹道:“心是苦的,这琴声自然也是苦的。”王怀志皱了皱眉头,呆呆地看着乐隐娘,暗忖道:“难道她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江心月若有所思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乐隐娘弹完琵琶,又翩翩起舞。她那优美的身段,宜嗔宜喜的姿容,演绎起长袖舞来,更是美妙绝伦,令人陶醉。乐隐娘这么一出场,便令方才那位胜出的姑娘,相形见绌起来。
“啊!”岂料乐隐娘本无心演绎,这一舞到高难处,一个不慎便崴伤了脚裸,顿时跌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起来。王怀志心头一紧,忽有种想冲上台扶起乐隐娘的念头。观众一阵哗然,纷纷流露出怜惜的目光。
当众出丑,对乐隐娘来说也是头一回。她痛苦地捂着脚,哭也不是,叫也不是。郑妈妈见状,冲上舞台破口大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会如此不小心,简直丢尽了‘万花楼’的脸面。快给老娘起来,不表演完不许下台。”她一面说着,一面死劲踹乐隐娘。
乐隐娘万分委屈,不由得潸然泪下。王怀志看到这场景,没来由地一声暴喝,随即跳上了舞台。江永清一把没拉住,不由握紧了佩剑。王怀志也没多想,一把拎起郑妈妈,咆哮道:“好你个恶妇,人家已经受伤,你非但不知怜惜,还当众责打。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哟!杀人了,杀人了。大爷饶命啊!奴家教训女儿,也是为了供大爷们欣赏,公子何故仗力逞凶?”王怀志也不知该如何惩罚这恶妇,于是将郑妈妈掷于地上,疼得她嚎啕大哭,竟当众撒起泼来。
太行双雄跃上舞台,暴喝道:“大胆王怀志,选美场上岂容你撒野。”两人说着便欲上来揪王怀志。
王怀志冷哼一声,侧步向前,双拳齐出,直捣二人心口。太行双雄眼瞅着双拳过来,却是避无可避,仿佛被一股莫大的劲力吸住。两人仓皇之下,只得运掌去接,却又吃不住力道,被震得连连后退。
熊天霸见状,懒洋洋道:“自古英雄爱美人,就由他们去吧!”王怀志不再理会双雄和郑妈妈,只顾蹲下身子冲乐隐娘道:“别动,我帮你揉揉脚。”
乐隐娘见王怀志如此关爱自己,心头顿时一甜,那还觉得什么疼痛。王怀志轻轻握住乐隐娘的脚,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跟着闭上了双眼。王怀志掐住其脚踝中封、丘墟、太溪三穴轻揉道:“小姐忍着点,在下失礼了。”乐隐娘星眸闪烁,腼腆地道:“公子只管施为,隐娘不怕。”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亲密地接触着,也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须臾,王怀志放下乐隐娘的脚道:“小姐不妨走走看,应该没有大碍了。”乐隐娘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走了走,发现脚踝已不那么疼痛,于是忙朝王怀志裣衽道:“隐娘谢过公子相助。”王怀志抱拳还礼道:“小姐保重。”说着便跳下舞台,回到了人群之中。
乐隐娘感受到王怀志的关怀,心里温暖如春,于是重整衣冠,将未尽的舞蹈跳了下去。人的心情不同,连舞姿也变得飘逸起来。乐隐娘以其完美的表现,引来无数青睐者不绝于耳的喝彩声。正当人们方兴未艾时,她却结束表演,悄然退下了舞台。
郑妈妈趁观众余热未退时,重新来到舞台上,扯着嗓子道:“诸位看官有礼了。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世人谁不想争个名分,因为有了名分,才能受到敬仰。今日借我‘万花楼’的舞台,为天下英雄选出心中最爱。希望大家擦亮眼睛,可千万别走了神。好了,闲话少说,还是有请两位正主吧!”
须臾,只见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子,由三楼飘然而下,宛如临凡的谪仙,引来一片惊艳声。女子头戴遮纱斗笠,虽然看不清相貌,但就凭那飘逸绝伦的风姿,妖娆匀称的身段,不用看也知是个绝色美人。
“是娘。”江心月心情激动,几乎抑制不住想冲上去拥抱那白衣女子。苦海见状沉声道:“先别慌,看看他们究竟在耍什么把戏。”江心月这才压下念头,紧紧地盯着白衣女子。
江寒玉自从被抓后,早已心灰意懒,对什么都看淡了。就算熊天霸对她百般殷情,呵护备至,也勾不起江寒玉一丝情趣。尤梦盈给她服了“千日碎心兰”,又使了少许“梦里香”,令其只能使出一层功力,然后逼着她来参加花魁会。江寒玉人是来了,但心却不知远在何方。
没过多久,只见一名身穿火红长裙,腰系碧玉带,足踏无忧靴,手拈明黄手绢的女子,由楼梯上姗姗而来。此女同样也头戴遮纱斗笠,只是少了白衣女子的飘逸,却多了几分妩媚妖娆。她的出场,再次引起了骚动。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二女,静候着好戏上演。
红衣女子来到舞台中央,用手绢轻轻蘸了蘸嘴角,跟着明眸一扫人群,柔声轻笑道:“自古以来,宫门权贵选秀,讲的都是出生门庭,以及女子的德容工行。而民间选美,比的是姿容身段,又或歌舞琴技。在此基础上,如能再善解人意,通权达变,自然是锦上添花。不过,这些对于想做天下第一美女的人来说,也未免有些稀松平常。今日奴家在此设下擂台,就是要让诸位见识一下,什么是与众不同,什么是别具风味。”
她话音方落,立刻有人调笑道:“那美人想如何比啊?难不成当众裸露,现身说法吗?”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不怀好意的笑骂声和嘘声。熊天霸不由拉长了脸,显然尤梦盈所要展现的,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是又怎样,只要能达到目的,奴家并不怕裸露人前。”尤梦盈不以为然,依旧面带笑容,从容不迫地说着。这番话自然又引来了一片惊呼。尤梦盈随即扭头对江寒玉道:“江宫主,咱俩不妨先当众发个毒誓如何?”
江寒玉冷哼道:“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尤梦盈冷冷一笑道:“如果谁输了,就自毁容颜,并且永远做对方的奴隶。你可敢发这毒誓?”观众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江寒玉一扫周围观众,不经意间看到了女儿,续而发现了女儿身边的苦海。她本来没看到苦海还好,这一瞅见苦海,心头顿生怨念,于是不再犹豫道:“好,就依你所言。谁输了便自毁容颜,终生为奴。”对她来说连心都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苦海父女见江寒玉竟同意了,不由大吃一惊,顿时焦虑起来。尤梦盈见江寒玉如此爽快便答应下来,甚至连问自己怎么个比法都没有,也感到有些意外。熊天霸心生疑虑,忙问道:“夫人,你究竟玩什么把戏?”
尤梦盈格格笑道:“夫君不是说这比美的事情,全由梦盈操持吗?如何现在又心生疑问了呢!”江心月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个恶婆娘,叫人家发这种毒誓,就算你赢了,也只是个丑陋毒妇罢了。”
“小妹妹,你这么说,便是承认本夫人比你娘漂亮喽?既然如此,何不快叫你娘俯首认输,自毁容貌得了。”尤梦盈轻轻一笑,反唇相讥道。
江心月还待回骂,却被苦海制止道:“少安毋躁,为师不会让你娘受到伤害的。”江心月只得咬咬牙闭上了嘴。
尤梦盈见无人再有异议,于是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请听仔细了。本夫人与江宫主要比三方面,第一,比心。要比谁的心智更坚定,更能于狠辣中体现出怜爱;第二,比魅惑力。什么样的女人最能吸引男人,相信诸位都想知道;第三,比手段。谁更能驾驭男人,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她说着淡淡一笑,又道:“说起来,其实女人要学的本领并不多,有此三样足矣。”
“这是什么比美啊!这简直是在比谁是天下最恶毒,最无耻的女人。”尤梦盈匪夷所思的言论一出,顿时令全场震动,江心月第一个叫骂起来。
尤梦盈一阵银铃大笑,跟着语带揶揄地道:“何为美人?美,本来是好的,可一但加诸在女人身上,便成为一种毒,一种能制天下男人的毒。因而要想成为天下第一美人,令世间男人为之倾倒,为之痴迷,就得具备非常的手段,而不仅仅是小小的心机,和那花蕾般脆弱的容颜。所以说,女人只有越毒才越美丽。”
苦海宣了声佛号,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青蛇嘴里牙,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足,最毒妇人心。嫂嫂中毒至深,只怕已无药可救。”
王怀志长叹道:“这等歪理邪说,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发指。”朱睿颔首道:“所以说,你我离开天龙帮,离开这些天性凉薄之人,是完全正确的。”然而赵光义却是眼睛一亮,紧紧盯着尤梦盈打量起来。
尤梦盈说完这番话,也不顾场下的议论,扭头朝江寒玉冷笑道:“别人怎么想,本夫人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未必懂得美人心。但江宫主应该是感同身受的吧!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你既然已划下道来,本宫又岂会退缩。”江寒玉那会去理这许多,她只想让苦海去追悔,去痛苦,其余的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