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自外推开, 一人走了进来。
我靠坐在床头, 抬眸一瞧见那道青冽挺拔的身影,脸上微微发烫,像前几日的清晨一样, 望着他手里的碗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苏莫飞径自走到我床前,将端在手里的瓷碗递给我, 柔声言道:“这次不是药。”
不用喝药我心情自然大好,笑眯眯地低眸瞥向那个小瓷碗, 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清淡的肉香, 疑惑地问道:“这是……?”
“兔肉汤。”苏莫飞脸上泛着怪异的红晕,回道:“红叶前辈说你忌食辛辣,我只好把兔肉熬成了汤, 你尝尝合口味不。”
熬汤?为我?!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苏莫飞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知该说什么的杵在那里,稍后, 嘴里喃喃道:“那个, 你如果不喜欢,我……”我瞧他准备转身走开的样子,慌忙伸臂拉住他,“诶!”了一声,探手从他手里把碗抢了过去, 紧紧捧在手心里。
“谁说我不喜欢的?”我冲他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那碗热气腾腾的鲜汤,只觉得暖流从手心直沁到心底, 浑身每一处都暖烘烘的。
这种温暖而安心的感动,我好像从来未曾有过。
“谢谢你,苏……莫飞。”我笑道。苏莫飞忙回我:“不用谢唐姑娘。”我听见他的话,停下快送到嘴边的瓷碗,仰起头看向他,很随意地道:“以后,叫我唐絮就好。”苏莫飞眸里点染着笑容,点了点头。
我一口一口将汤喝了个干净,口中唇齿留香,竟觉得无比美味。随后,我意犹未尽地将碗放下,由衷地赞道:“苏莫飞,汤很好喝,真的。”
苏莫飞闻言,眸子一亮,温煦地笑着:“好。那这几天,我天天给你熬。”我一听,噗嗤笑了出声,忍不住伸手握住苏莫飞的手:“苏莫飞,你真好。我却不够好。”苏莫飞连忙摇头否定,急道:“不,你很好,你……”
“苏莫飞,”我打断他的话,拉住他往床边再走近一些,手臂环上去揽着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身上低声问:“苏莫飞,和我在一起,你必须放弃当紫宸派的掌门人,你真愿意吗?”说完我抬起脸,直望着他黑亮温柔的眼睛。
苏莫飞眼里没有任何的闪躲,眸子清澈得像阳光下粼粼的湖面,启唇回我道:“唐絮,和我在一起,你必须放弃和楼袭月的那段过去,你又愿意吗?”
我身子一僵。苏莫飞探手摸上我的脸颊,手指细微颤抖着,重复问了一句:“你能吗?”
仿佛沉默了一生般长久。最后,我出声打破了屋内沉凝的气氛:“苏莫飞,如果你相信我,我就能。” 我会把对楼袭月的感情一一拔掉,拔不干净的,全埋在心底。
苏莫飞一愣,猛地将我用力拥进怀中。
紧靠着他温热的胸口,我听着那一阵阵回响在耳边的愈发急促的心跳,似乎连我自己都有些心动起来。
这个拥抱之后,苏莫飞和我之间再没多余的亲昵举动,然而只是无意的目光交汇,两人就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
而在红叶的诊治和苏莫飞的细心照顾下,我的身子很快有了起色。半个月后,我已经能出门自由活动,运气调息时胸口也不再觉得闷胀。
只是随着我身体的好转,常与也开始不停地催苏莫飞回紫宸派。就像今早,常与将苏莫飞拦在了门口。
两人说了几句,常与用带着怒气的声音质问道:“二师兄,就算你真和这个妖……”“常与!”苏莫飞怕吵醒我似的,压着嗓子呵斥了一声。
“好好,”常与口气登时软了下去,停了片刻后继续道:“就算二师兄和唐姑娘‘情投意合’,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不走吧。二师兄,你忘了掌门和其他师兄弟……”
“我没忘。”苏莫飞说话的嗓音有些发紧,接下道:“八年之约还有一个月,我会准时赶回去的。”
“就怕你到时候,迷了心窍,被她一灌迷魂药什么都撒手不管了。”常与嘀咕道。
“怎么可能!”苏莫飞语调透出生气了:“常与,我苏莫飞是那种人吗?”
在屋内偷听的我,猛地攥紧了被褥,侧躺着蜷起了身子。
待常与走开,苏莫飞踏进门内,我也没有装睡,睁开眼睛看向他坐了起来。苏莫飞脸色不太好,步子微顿,歉意的对我道:“吵醒了你吧?”我笑着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苏莫飞,你回去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师门。”
苏莫飞身形僵在了原地,“唐絮,你是怪我吗?”
“没有。”我拉住他的手。在门外站了半天,苏莫飞的手指都冻得发冷,我用掌心包住帮他轻轻搓揉暖和着,挑起眸对他莞尔笑道:“这不是还有半个多月。你先回紫宸派看看……楼袭月有什么举动,等我身子全好了,我就去盟主林等着你。”
苏莫飞张嘴要说些什么,被我抢言道:“然后,无论能不能要到紫金丸,我都陪你回去见清远掌门。”我换了他另一只手,哈了口热气继续搓着,自动忽略了他突然浑身僵硬的反应,接着说道:“他最钟爱的弟子,为了我无法继承掌门之位,我该向他亲口道歉的。”
搓揉的手忽然被反握住。修长的指,掌心有一层薄茧,温暖有力地包裹住我的手。
“唐絮,你随我回紫宸派吧,就这一次。”
我心中揪了一下,一个被我强压在心底的情绪忽然汹涌而起,像要将我灭顶般,让我手足无措――
如果楼袭月真对紫宸派动手,我该怎么办?
帮着苏莫飞对付他?
还是袖手旁观?
现在,我做不出决定。我还没能把楼袭月占据我心底八年之久的身影,完全抹去。我无法亲眼面对他和苏莫飞对敌的场景,所以……我只能懦弱的对苏莫飞说:“莫飞,无论如何,你别以命相博。记住我在等你。”
说这句话时,我对苏莫飞有无数的担心,担心他在这场无可避免的正邪大战里受到伤害。在我的意识深处,楼袭月就是不可战胜的。他一直那么强大,随心所欲地左右着别人的生死,以至于我从来没想过他也会受伤,会失败,会陷入困境,会无能为力。
第二天大早,苏莫飞和常与准备离开孤雪峰。
临行前,他向红叶前辈告辞后,不放心的将我拉到一边,看了我许久嘱咐道:“下山后你直接去盟主林,路上别在其他地方多耽搁。那里应该是安全的,天一教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同时对付紫宸派和盟主林。还有,这儿有一块令牌,你拿着,进城门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我接过他手里那块雕着个“宸”字的铁牌,点了点头。苏莫飞忽然伸手轻轻搂了一下我,马上又面色发红地松开,低声说:“我知道,你是不忍心和楼袭月对敌,他始终是你师父。所以我不强求。”望着我的眼眸,清澈明亮。
我心中颤动,扑上去将他抱紧,手臂攀着宽厚的肩膀,不停地低喃他的名字:“苏莫飞,莫飞……”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心,像被柔和的春雨滋润着,渐渐安宁了下去。
能得到他这份感情,是天赐给你的,唐絮。苏莫飞的好,值得你用全部去爱。你若再在他和楼袭月之间摇摆不定,活该孤独终老,凄苦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