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又新鲜地在四更天起床,随后裹着全身只露出眼睛随着楚律晃晃悠悠地到了西院,石清妍就后悔了,原想着楚律该是将她领到益阳城城外,叫她见识一下益阳府夜景的,此时竟是去西院。
虽后悔了,但又想瞧一瞧贺兰辞,又想看一看大把的金子,她竟是又强撑着跟沉水两个随着楚律进了西院,等到迂回曲折地进了西院东边一个不知何时才建起的屋子前,石清妍便又后悔了,只见一群面目看起来一模一样挂着大胡子的汉子激动地向楚律奔来,饶是她这自认为眼神敏锐的也没瞧见哪一个是风流倜傥贺兰辞。
沉水也怯了,女大当婚,她也不是没去想石清妍那赐婚的话,此时看见这些个身上散发异味就似叫花子、面目全被胡子遮住的男人,她想自己也不算大,才十六岁,再过个两三年再嫁不迟——她没那慧眼识英雄的能耐,可不敢乱指。
注意到跟着楚律过来的两个从头到脚披裹严实只能凭着那精致大氅分辨出是女人的人,当先跟楚律寒暄的人伸手将脸上油腻的胡须向后一撩,笑道:“这两位是?”
石清妍、沉水俱是因那胡须被一撩之后便成块地挂在那人肩头惊骇住,遮在兜帽里的脸瞠目结舌起来。
“内子,丫头。”楚律简略地说道。
石清雅待要醒过神来,却又见夜幕中此人伸手在棉袄里抓了抓,似是捞出个什么活物来,然后丢在嘴中用后牙咬了一下,听到一声清脆的哔啵,就又惊骇住,因连番被镇住,便不似早先那般跳脱,很有些腼腆拘谨起来,原本想劝沉水嫁给头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此时看沉水伸手捂了下嘴似是想吐模样,暗道自己就莫要强人所难了,就算这人是贺兰辞也不能要,想着,胃里也有些泛酸头皮更是痒了起来,寒风一吹,不由地想被这么一恶心,那金子不看也罢。
楚律心知石清妍、沉水这主仆从上到下都是娇生惯养并未见过这场面的,暗道只怕早中晚的三餐这两位是吃不下去了,心里因终归让石清妍难受了一次高兴起来,笑道:“你们终于回来了!若再迟一些时候,本王便要领着人出关去寻你们了。”
那人笑了笑,心里有几分诧异楚律竟带了女人来,笑道:“小道给王爷带回来许多礼物呢。”
“做什么这样麻烦,定是那些东西拖累了你们。”楚律说道,瞧见贺兰辞示意东西在屋子里,便又对石清妍道:“王妃来瞧瞧?百年难得一遇的呢。”
石清妍咽下酸水,说道:“王爷,更深了,臣妾回去叫人给王爷、给诸位准备热水澡。”
楚律笑道:“热水澡?”
“是热水。”石清妍纠正道,因心里想着这几个该狠狠地洗一洗,于是一时脱口说出热水澡三字。
贺兰辞听楚律戏谑地跟这位看不到面目的石王妃说话,便笑道:“是呢,百年难得一遇,王妃快来瞧一瞧。”说着,便迈步上前逼近。
石清妍忙向后退,心里巴不得立时说出她替这位拨乱反正叫甘棠嫁了这位。
楚律及时地抓着石清妍的臂膀,说道:“王妃既然起了,就来瞧一瞧。”说着,便拉着石清妍去看装进了屋子里的东西。
石清妍闻到楚律身上的气息,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暗道这楚律身上的气味跟其他人比,当真算得上是馥郁芬芳;再看楚律,不由地就觉得还是楚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赏心悦目。
楚律见石清妍反常地紧跟着自己,便多看了她两眼又领着她进去看。
沉水在后头愣住,瞧着一群大胡子的汉子守在屋子外,待要跟楚律、石清妍进去,又没那胆量,不进去,自己留在外头更恐怖,扭头瞧见了翠墨,忙说道:“我去给几位准备热水。”说着,便向翠墨奔去,到了翠墨跟前指指点点,便随着翠墨去了西院厨房。
贺兰辞瞧见沉水跟着石清妍过来,便知这丫头不是寻常丫头,心知石清妍是怕他身上的味道的,于是便有意堵在门口,等着屋子里那两位出来。
不多时,果然闻到一阵香风袭来,随即一道身影奔出险些撞在他身上,他还没来得及避让,就见此人已经推开头上的兜帽吐了出来。
石清妍吐了两口,犹自觉得难受,面前伸过来一只如楚徊那般莹白的手捏着一方鲛帕,只觉得一瞬间这手便将她身边的污浊之气驱开,天地顿时清明,莫名地抬头,抬头看见一张将络腮胡子挂在肩膀上的脸,不由地又吐了。
贺兰辞向后跳了一下,只觉得一双杏仁眼愤恨地在自己眼前晃过,瞧着自己棉袄上的痕迹,笑道:“王妃这见面礼给的太重了,小道可不敢收。”
石清妍一边吐着,一边想这人有功夫将手弄干净还准备了帕子,怎不将自己的脸收拾收拾?
楚律走出来,伸手轻轻地拍在石清妍后背,很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感,安慰道:“王妃,里头那些皮毛新鲜的很,都是百年难得的,上至太后,下至藩王妃,只有你一个人有。”
石清妍想起那血淋淋的没鞣制过的皮毛的味道,忍不住胃里又泛酸,拿了袖子擦了下嘴,愤愤地看了眼楚律,心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王妃自己才刚还觉得他顺眼了呢,秉着呼吸扭头越过贺兰辞向西院大门走去。
楚律负着手看着石清妍难得地狼狈逃窜,勾着嘴角说道:“本王早就想教训她了。”
“小道也是。”贺兰辞瞅着石清妍气急败坏不时停下吐酸水的身影,笑眯眯地接口道,方才看楚律那亲昵的动作,便知这位王妃比耿氏更得楚律待见。
楚律一怔,疑心贺兰辞是听说甘棠之前跟石清妍的过节才说这话,于是试探道:“你当是才回来的吧?”
贺兰辞袖着手,笑道:“是呢,才回来。王爷若不说小道还以为这位是乔郡主呢,太年轻的女人没味道,看人的眼神太厉了,不教训不成。”说着,啧啧了两声。
楚律不由地后悔没拦着石清妍,暗道往日里总是她对别人评头论足,如今该叫她听一听贺兰辞说她没味道的话。这般想着,又觉贺兰辞定是心里只有甘棠,才会看什么女人都没味道,瞄了眼石清妍在贺兰辞身上留下的痕迹,不由地想这怎会是没味道?
“几位辛苦了,先歇息吧。”楚律说道。
“多谢王爷关心,卑职并不辛苦。”众人说道。
楚律郑重地拱了拱手,瞧见翠墨过来说话,便略点了头由着他说。
翠墨过来后,说道:“热水马上就好,还有驱虫的草药也寻来了,新的棉衣等也准备好了,诸位先洗了澡,再吃了饭菜吧。”
“还是王爷贴心,卑职们早就想痛快地洗一下了。”众人中的一个说道,伸手在领子里抓了抓,似乎摸出来什么,又丢在一旁雪地上。
翠墨吞了口口水,心道明儿个锦王府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女人该不会从自己头上摸出虱子来吧?
楚律因贺兰辞回来了,心情大好,对翠墨笑道:“你小子想的倒是周全。”
翠墨忙道:“是沉水姐姐吩咐的。”
楚律心道叫个丫头来也好,对贺兰辞等人说道:“先洗漱了再说话吧。”
贺兰辞虽不介意身上的臭气,但也知楚律未必不介意,况且将身上的活物传到楚律身上也不好,于是笑嘻嘻地答应着,便吆三喝六地领着一群大汉去洗漱。
楚律在这西院里等了一会子,又换了一间屋子,去看贺兰辞从关外劫来的金银,看着一堆金子堆在一起,心道且用这金子换得一时太平。出来后,又因未见司徒尚忧心起来,暗道这司徒尚是否也平安无事?
正想着,听到一声声雪地被人踩住后发出的闷响声,便回过神来,瞧见是石清妍袖着手裹着大氅又慢吞吞地折回来了。
石清妍也不走近,远远地隔着夜幕看了楚律一眼,便又往大片雪地上走,走到王钰、陆参打铁的棚子下便缩在那棚子下蹲着。
楚律心里一闪,暗道她定是觉得自己戏弄她于是生气了,负着手慢慢走过去,到了棚子下,便说道:“贺兰辞他们从关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难免会看着脏乱一些。”
“王爷,”石清妍先低着头,此时将头抬起来,“叫贺兰辞在身上抓几头顶大的活物,然后丢到留客天里头去。”说着,心想她就在这等着看出浴之后的贺兰辞,说着,因提到那活物便觉头皮痒,伸手又抓了一下。
楚律一噎,瞥了石清妍一眼,“王妃这手段未免太下三滥了吧?”
“昨儿个留客天那位暗示本王妃,王爷为了甘棠冲冠一怒抓了顾漫之呢。”
楚律眸子眯住,虽知楚徊是想从石清妍这弄得神兵利器,但他这手段未免更下三滥一些,瞧见翠墨向这边送热茶,便待翠墨放下热茶后,对翠墨说道:“去贺兰辞等人的衣裳上拿几只顶大的活物丢到留客天等人的衣物被褥上。”
翠墨不禁头皮一麻,讪笑道:“王爷,小的不敢碰那活物。”
“怕什么,明儿个本王许你在家洗一日热水澡。”
“……小的遵命。”翠墨说着,因想到留客天里的九五之尊也有这一天,不由地又雀跃起来。
石清妍起身从翠墨放在炉子边的茶盘上拿了一盏茶,便又蹲下。
“王妃怎又回来了?”楚律看她不似生气模样,便也拿了一盏茶蹲在她身边,举目望去,厚厚的雪在眼前延伸,前面的树木屋舍都似水墨画一般,一时竟叫他奇异地觉得这后院里的景致也不错。
“既然来了,就该将想看的都看一遍。”
楚律哦了一声,喝了一口茶,“金子就在那边屋子里,王妃乐意看就看吧。”
“那出浴后的贺兰辞呢?”石清妍说着,又叹息道:“臣妾原想看到一个苦情忧郁优雅的道人,不想见面不如闻名。”
楚律轻笑道:“王妃不是肤浅之人,怎会这般在意皮相?”
“王爷切莫再说这话,说这话的人一般是没什么皮相的。”
“王妃也不见得有,方才贺兰辞说你没味道。”
石清妍怔住,拿了热茶在面前蒸着,看着面前的雪光,将茶盏放在雪地上,伸手抓了楚律的手左右看了看,心里又晃过贺兰辞那一瞬间便叫天地清明的手,叹息一声,便又将楚律的手还了回去。
楚律也不知道她看什么,瞧见贺兰辞在翠墨的引领下向这边走来,便忙起身,起身后看见贺兰辞换了一身墨绿新衣,已经刮去了胡须,露出一张如玉的面孔,便负手笑道:“这么些年,你还是一点也未变样。”说着,觉察到有人抓了自己袖子,便向一旁看去,见石清妍直瞪瞪地看着贺兰辞,便冷了脸,“王妃若不回去歇着,明儿个日上三竿也起不来了。”
贺兰辞原看见楚律跟石清妍蹲在一处,此时瞧见这位依旧用兜帽裹住面孔的女子直直地看自己,习惯地伸手撩拨一下下巴,似乎是在撩拨胡子一般,笑道:“小道见过王妃。”
石清妍抓了抓楚律的手臂,心说难不成那胡须有防晒的功用,怎地这人从关外回来一点没黑?说道:“我只问两句就走。”
楚律心里犹豫起来,看她这模样便知她问的定是不合时宜的话,但倘若不叫她问,她定是要胡搅蛮缠不肯走的,踌躇一番,便点了头。
“你当真跟甘棠是青梅竹马?太年轻了吧。”石清妍打量着贺兰辞,心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苍天厚爱,这人怎瞧着像楼朝日那般年轻,想来此人站在甘棠面前,叫甘棠一声姐姐也没人会觉得不对劲,这人包养的比甘棠还得宜。
楚律听她问话顿觉脸上肉突突跳起来,暗道甘棠出了那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在此时提起甘棠。
“小道茹素禁欲,不吃肉不饮酒不近女色,心境平和,又吸取天地之精华,勘破道家之玄机,是以青春永驻。”贺兰辞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略凑近一些,叫石清妍在晨曦中看到他脸上一丝细纹也没有。
石清妍因见过贺兰辞吃过虱子,不信他不吃肉。
楚律更是深深地看了贺兰辞一眼,心说几年不见,这贺兰辞当真是看开了许多。只是他这在关外做大盗的,怎会不饮酒吃肉?
“哎,你跟甘棠被人棒打鸳鸯,怎么不忧郁?”石清妍又问,觉察到楚律在她臂膀上掐了一下,便又上下打量起贺兰辞,只见贺兰辞眉眼干净的很,虽不似楚徊那般精致,但从额头到下颚,竟是没哪一处能叫人指出不足的,干净的赏心悦目——除了他刚才吃的那活物叫人膈应。
楚律不由地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叫了石清妍过来,说道:“你莫理会她。”
贺兰辞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下颚,瞧见自己伸出手后,石清妍的眼睛更明亮了两分,暗暗为楚律叫了声苦,心说这前后两位王妃竟都是这么个性子。
“早年忧郁了一阵子,随后发现小道忧郁的时候太招女人喜欢了,弄得道观里的脂粉味都要拿水来冲洗,是以小道为了道观清净,便不敢再忧郁了。”
楚律想起石清妍说楚恒日子过的太好叫人打不起精神的话,暗暗点头,心道那些个女人听说贺兰辞为甘棠出家,可不是要多回头看他两眼,恨不得他移情别恋为了自己个再出一次家。想着,瞥了眼身边的那位俗人,说道:“王妃,问完了就回去歇着吧。”
石清妍唔了一声,又看了贺兰辞一眼,听这人言语轻快暗道难不成这人早忘了甘棠那档子事?瞧见沉水在远处等着自己,便向沉水走去。
贺兰辞见石清妍走了,因晨风吹在脸上便微微眯了眼。
“她胡言乱语习惯了,你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贺兰辞笑道:“王爷多虑了,王妃当真是与众不同。”
楚律清了清嗓子,不再提石清妍,忙问:“司徒尚呢?”
“小道先烧了蛮子粮草,随后叫司徒尚领着人夹击蛮子去了。听说瑞王领了人去救援燕回关?既然瑞王已经派人去了,王爷的人又岂能不去?”
楚律松了口气,心道如今钟将军心里也说不得益阳府对燕回关一事无动于衷了,想着又细问:“关外到底如何?”
贺兰辞说道:“雪大的很,没了粮食那些蛮子不久就会束手待毙。小道叫人留在关外,待蛮子败退之后,便收编了他们,有备无患,能叫咱们的人做了蛮子的头领总是好事。”
楚律笑道:“果然有你在,本王就不用为关外之事担忧。”
贺兰辞笑了笑,因日夜赶路,此时累过了头,便也不乐意去歇息,只觉得吹着凉风也舒服,于是便去棚子下蹲着,瞧见面前雪地上有盏茶,便不管不问地拿起来就喝。
楚律手伸出去,有心要说那是石清妍的杯子,但见贺兰辞已经喝了,未免尴尬,便将话咽下,心道可怜这世家贵公子如今也这般不讲究了,说道:“那茶冷了,叫翠墨换了热的来。”说着,便走到贺兰辞身边蹲下,将眼下留客天里住着谁、益阳府要宵禁等事一一说给贺兰辞听,顺手就将贺兰辞手上把玩的杯子拿去放在茶盘中。
贺兰辞也没留心他这举动,便说道:“难怪翠墨那小子说要弄了几头个大的给留客天送去。既然王爷要宵禁,不如叫小道将关外有名的花楼搬到益阳府来,益阳城到底小了一些,便在城外再修建外城墙,在外城墙内城墙之间修建花楼赌场。小道去信给何必问,叫何必问将那南边的风流才子,还有拜在风流才子膝下的花魁名妓全领到益阳城来。为了咸淡调和,小道那关外的几个相好也请进来。”
楚律心道这人不是说自己不近女色的吗?笑道:“丝绸蜡烛药铺这些正经的铺子摆在内城,其他摆在外城?如此也好。”
贺兰辞笑道:“至于绸缎等等,待小道请道上劫道的朋友帮帮忙,将南来北往的商贩都赶到通往益阳府的路上来,如此也不愁没商人来做买卖。也亏王爷能想到废除宵禁,寻常人只当宵禁便能免了许多犯禁的事,却不知免了这事,也免了财路。”
楚律笑了笑,说道:“也并非我想到此事,乃是王妃无意中提起的。”说着,暗道若是明日令王钰跟贺兰辞提起甘棠的事,贺兰辞难免会迁怒与王钰,倒不如自己先跟贺兰辞了,免得他多心,于是小心地提到:“你可知道甘棠的事?”
贺兰辞笑道:“她又非什么名人,小道才进了益阳城,怎会知道她的事?”
楚律迟疑一番,说道:“王妃早先跟甘棠有些误会……其实这误会原本算不得什么,但留客天中的人为陷害王妃,便有意叫人打着王妃的名号去侮辱甘棠……王钰说甘棠并未被侮辱到,但终究甘棠受到了惊吓。”说着话,便慢慢去看贺兰辞的脸色,看他还是一副不痛不痒模样,低声道:“此事怪不得王妃,也怪不得王钰。”
贺兰辞伸手在头上抓了抓,瞧见翠墨来送茶,便对翠墨吩咐道:“再往留客天里送几头活物——挑个大的、母的。”
翠墨看了眼楚律,见楚律不言语,又心知这位神出鬼没的假道士的话楚律是无不遵从的,忙道:“小的遵命。”说着,放下茶,便又头皮发麻地去寻活物。
贺兰辞蹙眉道:“留客天中的人为何要针对王妃?”
楚律见贺兰辞不提甘棠,反问这个,心道难不成贺兰辞要憋着劲去质问王钰,忙道:“你莫怪罪王钰,他……”
“他婆娘受辱,干小道何事?”贺兰辞蹲在地上伸手够了一盏茶,便慢慢地喝着。
楚律又深深地看贺兰辞,迟疑地问道:“你对甘棠……”
贺兰辞唏嘘一叹,悠悠地说道:“王爷,可想过倘若小道跟甘棠成亲,如今小道该人在何方?”
楚律略想一想,便知贺兰家不会许贺兰辞常留益阳府,定会想了法子将贺兰辞逼回京城,若是贺兰辞拖家带口的,贺兰辞便不似如今这般洒脱关外关内随意行走。
“对小道而言,王爷、王钰、益阳府,哪一个都比甘棠重要。”贺兰辞扭头看了楚律一眼。
楚律心里一震,暗道自己这辈子是无法偿还贺兰辞的恩情了,慢慢地说道:“留客天那位要陷害王妃,又有一段渊源,应当是留客天那位得知了某些事吧。”说着,又将石清妍指点王钰造弩、烟熏楚徊的事说了一说。
贺兰辞问道:“那些弩机就在西院?”随即又啧啧地说道:“王妃当真是与众不同。”
楚律替石清妍谦逊地说道:“她俗人一个,日后你留在锦王府莫多搭理她。”
贺兰辞诧异地看了楚律一眼,心道难不成楚律还要常领着石清妍来见他?站起身来,笑道:“王爷领着小道去瞧一瞧王钰造出来的神兵利器?”
楚律笑道:“勉强可以用,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话虽如此,却也有些满意地站起来领着贺兰辞过去,说道:“除了王钰,还有陆参等人也出了不少力气,如今益阳府的匠人多的是,想来待过了年,这弩机便用起来便能再灵活一些。”
贺兰辞一一记住人名,又直言问道:“王爷,王妃的图纸到底是从何而来?”
楚律一怔,从石清妍一而再撒谎的事上,他早看出这图纸定是石清妍自己的,跟石家没关系;但此事就跟石清妍是不是左撇子一样,追究起来也对他也没有什么益处,不如就放过,说道:“权当是王妃的吧,总归她聪明着呢,不会将这图纸泄露给旁人。”
贺兰辞听楚律这话的意思是只要石清妍不将图纸泄露给旁人就够了,含笑点了点头,心道楚律怎么说,他便怎么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