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聂老?”楚徊连喊了两声,那一直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的聂老头愣是没听见。
堂堂天子喊人没人搭理,一时间,楚徊这九五之尊尴尬了。
被人打得快站不起来的耿奇声终于机灵地想法子化解了楚徊的尴尬:“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耿奇声带头跪下行了大礼,其他人立时也跟上。
众人跪下之后,整个院子里,立时连哭声也没了,再无人敢说话。
廊下聂老头听到万岁声,噌地一声就窜到屋子里去了。
楚徊蹙着眉头看那模糊的身影不顾礼节地钻到了屋子里,暗道那个敢往女人屋子里钻的,当真是德高望重的聂老先生?继眼睛不好使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疑心自己听错了聂老头的声音。
好德太监站在楚徊身边,也因吃惊张大了嘴,心道聂老先生当真是疯了,听到众人呼万岁,他不赶紧过来,反倒钻到屋子里去了。
西院猛士们不自觉地回头,想瞧一瞧他们家王妃给皇帝下跪是什么模样,瞧见后头廊下连个人影都没有。八个猛士心说果然石清妍是不会给皇帝下跪的。
“石府和锦王府的人跪在右边,其他人,跪在左边。”楚徊出声说道,决心不跟聂老先生那年老昏聩的老东西计较,将双手负在背后,眼睛虽不好使,但也看出这院子里乱哄哄的鸡飞狗跳模样,又不见石老将军、石清妍出来,心里越发气闷,暗道他原当先帝让他做皇帝是疼他,如今看来,他错了,定是先帝早预知了今日的事,才将皇位给了他这么个备受冷落的儿子。
下头人听着了,便纷纷以耿奇声为首跪到左边,只有石漠风一个还被绑着跪在右边,再有一个就是被五花大绑的耿业嘴里呜呜叫着困在院子中央那倒下的椅子里,就连水几因,都跪到左边去了。
楚徊尚且不知自己这句话问得有问题,瞧见右边竟然只有一人跪着,立时冷笑道:“石家一个人,就能将你们全收拾了?”
这一架打得轰动京城,看石家门外等候的人,只怕满朝文武家的后生都聚齐在这边了。
“该怎么收场?”楚徊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全都惩治了?那也不用再管什么军机大事了,从今儿个开始,就要有无数朝廷命官前来求情喊冤;全部放了?那这些人也太猖狂了,且跟石家也不好交代;挑出领头的惩治了,怎么挑?头一个就要挑耿奇声这老东西,又要将太后扯出来。
“朕再说一句,石家的人、锦王府的人,跪到右边去,朕不相信就一个石家人就能把你们全都收拾了。”楚徊冷笑道,而且石漠风还是被绑着的。
下面的人互相看一眼,耿事开始指向身边的一个人,说道:“你是锦王府那边的!我的脸就是你打的!”
那人是个西院猛士,他的衣裳早在打架的时候就脱掉了,此时伸手快速地给了耿事一巴掌:“混蛋!你说太后要来抢小篾片,拉了我来的!”
耿事待要还手,听耿奇声一声咳嗽,又不敢动弹了。
耿家过来的人开始指着其他人说是锦王府的,西院猛士们召唤来的子弟,便个个不承认,且个个说自己个是太后的人。
于是,不一时,耿家过来的人就开始叫:“太后的旨意是给我们耿家人的,你跟我们耿家是什么关系?”
“就是,太后要抢人的旨意只有我们耿家人知道。”
耿奇声跪在前头,恨不得踹死自家沉不住气的子侄,低着头不敢去看楚徊的脸色。
“那位可是猛士兄?咱家听出你的声音来了。”好德机灵地分辨出曾救了楚徊的西院猛士的声音。
那猛士也不怯,挺直了身子,冲好德骂道:“你才猛士兄,我哪里猛了?”
楚徊听这声音也耳熟的很,记起是过年时保护自己一路从益阳府杀回京城的那个,眼睛里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因没了黑油油的胡子,不敢贸然相认。
好德睁大眼睛,只见那猛士一张脸与其说是斯文文弱,不如说是病弱,竟是个眉清目秀、弱不禁风的贵公子,与那往他头上丢虱子的猛士截然不同,待要开口,就咬了舌头,忙道:“是咱家记错了。”
楚徊看了好德一眼,心里对那声音耳熟的很,确定此人便是那猛士,此时见好德改口,便问那人:“你姓氏名谁,又是谁家的?”
“草民乃是凤家泠月。”此西院猛士坦然地答道,全无被楚徊认出来的自觉。
“山东凤家还是京城凤家?”楚徊叹息一声,暗道这猛士护送了自己一路,自己见他言行粗鄙,还当他不过是个草莽之人,不想,却是凤家的。凤家曾助过先帝开国,分有两支,一支在京城,一支在山东,看似在京城的个个为官做宰,但实际上,山东的那一支才是凤家的命脉所在。
“山东的。”
楚徊无奈一笑,耿奇声也怔住,终于明白锦王府从哪里招来这么多子弟了,山东凤家人去叫京城凤家人,自然是一叫就将人全叫来了。
“你来这做什么?”楚徊招手叫他靠近一些,待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就知道为何好德说认错了,又自问了一遍:该如何收场?不禁为难地暗自握拳。
“听耿大人说太后要来抢人,就跟过来了。”凤泠月坚定地回道。
好德倒抽了一口气,低了头,不敢去看楚徊的脸色。
楚徊眸子里狂风刮过,暗道好个贺兰辞,原以为他避居关外十几年,却原来,他将魏国的世家挨个拉拢了,难怪石清妍人来到京城就安心地赖在石家了。
想到了赖在石家,便又想起了某个一去不复返的女人,于是,楚徊沉声道:“皇后呢?知道朕来了,为何避而不见?”
好德瞅了楚徊一眼,就忙向屋子里去叫人,跑过去,打开帘子进去了,惊讶地瞧见石清妍在给姜氏揉太阳穴。
原来石清妍出去后,姜氏料到石清妍有事不合叫自己这当皇后的听见,又琢磨着该回宫了,于是就跟下半辈子不能睡觉一样躺床上去了,等到被外头的撕打声聒噪醒,她的头就因睡多了昏昏沉沉地疼。
“娘娘、王妃,陛下来了。”好德轻声说道,又瞄了眼那一脸戒备看向他的聂老头。
“陛下脸色如何?你学一个给我瞧瞧。”姜氏将闭上的眼睛睁开。
石清妍心道原来姜氏叫人学楚徊的脸色也不是一回了,将眼睛移到聂老头身上,就笑了,方才聂老头跑了进来,叮嘱自己千万别将那些杀头的话当着楚徊的面说。此时看他依旧紧张兮兮,便知这老头这辈子没做过坏事。
好德闻言,急着要叫姜氏出去,就板了脸紧紧地抿嘴鼓着眼睛。
“这脸色哟。”终于换种死相了,姜氏轻笑道,便拉着石清妍的手站了起来,对石清妍低声嘱咐道:“等会子你别跪,你跪了我也要跪,一站一起的,头疼。”
“这自是当然。”石清妍回道,又冲聂老头等人道:“老头,谁都不许跪。”
聂老头叽叽咕咕的,也没说出个整话,因紧张,心里就想难不成皇帝是听说了石清妍那些要不得的话,赶过来抓了他们去杀头?他原不是一朝被人打败就意志消沉的人,方才疯疯癫癫地被山呼万岁声惊醒,立时赶来劝说石清妍莫大张旗鼓地说方才那些话,随机又陷入了自己能够开山立派另立新说,与孔孟比肩的狂喜之中。于是,此时聂老头的胆颤,不是因怕死,而是怕自己再无机会创立心说,弥补早先“助纣为虐”的过错。
好德心知这次的事就连楚徊都为难地不知道怎么处置,这锦王妃、皇后,大抵是要被楚徊放过了,因不敢得罪人,就在心里默念道:没听见,没听见……
石清妍、姜氏、聂老头随着好德出去,才出了门,就瞧见方才热热闹闹的院子里鸦雀无声了,一院子的人跪着,两边还站满了锦衣卫、京畿卫的人。
“你家夫君当真糊涂,不知坐北朝南才是正位?这么着叫人坐北朝南地跪着,倒像是一堆君跪臣。”石清妍看向那面对阴面的楚徊,心里腹诽,嘴里就嘀咕出来。
姜氏也瞧见楚徊这站的方位不对,心想他这皇帝来了不到房门这台阶正位站着,偏要反着站在院门口那边,难道他这皇帝连坐北朝南才是正位的道理都不懂?低声道:“让你见笑了,他才做不到五年的皇帝,还不习惯。”
“咳咳,两位娘娘嘴上留情。”好德祈求地低声道,心说这两位当真嘴上不饶人,心里想想就算了,何必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瞅了一眼德福,见德福装死地耷拉着头,暗道今日自己也装死得了。
聂老头听到石清妍、姜氏的嘀咕声,就皱着眉头看向楚徊,君子立身要正,不行陌路,不立围墙,不居偏室,楚徊这不自觉站立的方位,叫他立时觉得楚徊这貌似礼贤下士的皇帝心里其实是十分阴暗鬼祟的,若是他光明正大,他干什么不朝阳面站着?
聂老头等到与石清妍、姜氏还有几个丫头太监走到楚徊身边,三人就或福身或拱手道:“陛下万岁。”
聂老头因还有些心虚,就似唯恐楚徊看出他跟石清妍二人都不信天地君师一般,扭头冲石清妍“默契”地眨眼睛。
石清妍心里哭笑不得,暗道:老头,坏事不是这样做的。
楚徊先“不计前嫌”地搀扶起聂老头,冷着脸深深地地看向石清妍,心道好个祸害,才来两天就闹上了;转向姜氏,才心说姜氏果然大胆,随机就见两日不见,姜氏此时只略施薄粉,却容光焕发,暗道姜氏在宫外做了什么?虽明知不大可能,但依据他对女人的了解,一个女人离开丈夫后莫名地容光焕发,只怕是有了见不得人的事。
姜氏见楚徊有意不叫她们起身,就轻声道:“陛下,方位。”
方位?楚徊蹙眉疑惑地想什么方位?忽地一阵阴风吹来,脸皮子上一凉,醒悟到如今他站着的乃是阴位,暗道难怪自己总觉的哪里不对劲,淡淡地说道:“起吧。”便径直向正房房门走去。
姜氏石清妍聂老头等人随着楚徊向正房台阶下走,下头跪着的人也忙随着掉个头接着再跪下,只有石漠风、耿业二人最省事,动静不大。
等到在高高的台阶上朝南站定了,楚徊将双手负在背后,心道果然站着这个方位才更显得威风,又看了眼石清妍,随即转向容光焕发的姜氏,开口沉声道:“梓童两日不回宫,做了些什么?”
“回陛下,这话现在不方便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是不方便说的?”楚徊冷笑道。
“臣妾一定要说?臣妾是奉陛下之命……”
“……罢了,不必了。梓童回宫再说,听说你见过了第一才子?”楚徊问道,有心借着跟姜氏说话拖延一些时辰以便叫他想出收场的法子。嘴上问着,心里再一次后悔没降服了姜氏,若是姜氏肯做了他的内应,此时,多少消息打听不到。
“是,臣妾见到了超逸脱俗的第一才子。”
“……”楚徊眯了眯眼睛,回忆了一番何必问的模样,怎么都觉得超逸脱俗四字跟何必问扯不上关系,深深地看了姜氏一眼。
聂老头此时正处在反“天子天威”的紧张与刺激中,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开始莫名地想挑楚徊的刺,于是看见楚徊深深地看姜氏,就在心里唾骂道:“好不正经的皇帝,大庭广众就给皇后暗送秋波。”
楚徊又转向聂老头:“聂老怎会在此?”且疯疯癫癫的,一会撕书,一会老不羞地钻进石清妍的屋子里。
聂老头一愣,忙低了头,随口胡扯道:“老臣、老臣来教导王妃《女则》、《女戒》。”
楚徊若是信了,那他就不是皇帝了,笑道:“那方才聂老是在……”
“老臣见王妃一点就透,老怀甚慰,是以欣喜若狂。”聂老头睁眼说瞎话。
胡扯!楚徊心里想着,隐隐举得聂老头有些异样,但这么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老人,他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异样,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大抵是石清妍作弄了聂老头,聂老头没脸跟旁人诉说罢了,眼睛又转向石清妍,微微眯眼,心中冷笑道:且冷她一冷,叫她有个怕头。
聂老头偷偷抬头,看见楚徊这神色,又在心里骂道:好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帝,竟然在大庭广众下给嫂子暗送秋波。
石清妍见楚徊不说话,就自己开口叫道:“还请陛下给臣妾给石家给太后做主。臣妾要状告耿大人污蔑太后谎称得了太后懿旨来石家打砸抢人,还要状告耿大人逼良为娼,害得我家冰清玉洁漠哥哥连连**。”
楚徊一怔,心道好个恶人先告状。
虽对那“逼良为娼”“冰清玉洁”等字眼十分膈应,但石漠风是吃了叶家母女的亏都敢上公堂告人迷、奸他的人物,此时一心要报耿家叫女人侮辱他的仇,心道就算将下半辈子的名声赔进去,他也要叫耿家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背着手跑到楚徊面前跪下,慷慨道:“陛下,请陛下给学生做主。学生心里只有未婚的娘子一人,立誓为娘子守身如玉,不想却遭受耿大人设计**,还请陛下还学生一个清白,叫学生对学生那没过门的娘子能有个交代。”
楚徊脸色一白,心道石漠风好不要脸,得了便宜卖乖,竟然自称“守身如玉”,沉声道:“耿大人,可有此事?”
耿奇声有苦说不出,楚徊暗示他从石漠风那边问出鬼山人等事,他自当要全力以赴,此时当着众人面不好说出实情,就咬牙道:“回陛下,下官只是遵守待客之道,叫两个女子飨客罢了。”
“请陛下还学生清白!学生如今还被绑着呢。”石漠风磕头道。
“陛下,犬子也被石家人绑着呢。”耿奇声也磕头道。
“嫂嫂,为何绑了耿家公子?”楚徊问道。
“他喜欢。”石清妍干脆地说道。
“胡说!谁会喜欢被绑着?”楚徊沉声道。
“多了去了,小篾片说过他哥耿事就喜欢。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耿家的家传渊源。”石清妍不屑地说道。
“该死的……”耿事恼恨地开口,随机醒悟到自己此时跪在哪里,忙住了口。
耿奇声脸色涨红,暗道耿业那混账,果然就该被人绑着!“王妃莫污蔑人,下官乃是朝廷命官,家中犬子也算学有所成,怎会喜欢那上不了台面的玩意?还有,狗改不了吃、屎,下官可没见过男人不好色的。是以石公子自己享了艳福,却将罪责推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吗?”
“耿大人,精辟。”石清妍心里称赞道,就跟姜氏、沉水等人齐齐看向楚徊。
楚徊见耿奇声那句“狗改不了吃、屎”后,不说石清妍等人,就连台阶下跪着的人也看向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梓童、三嫂子,你们看什么呢?”
“哮天犬。”石清妍喟叹道,又扭头去看地上跪着的耿奇声,心说耿奇声好样的。
“陛下,下官……”
“耿奇声。”楚徊打断耿奇声的话。
“是。”耿奇声忙挺直腰板等着楚徊吩咐。
“闭嘴。”楚徊有些恼恨地看向他。
“……是。”耿奇声沮丧地低了头,心说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句句都是正理嘛?!
“求陛下给学生做主,耿大人毁了学生的贞操,若是陛下不还学生清白,学生就立时撞死在这边。”石漠风鼓着眼睛说道。
楚徊眯着眼仔细地看了石漠风一回,见石漠风比他上次见面时沧桑了许多,暗道叫耿奇声不露声色地旁敲侧击,他对石漠风用刑了?
“可笑,你的贞操早在益阳府就被叶家母女夺了,还有,我就不信你没去益阳府之前是个处!”耿奇声不敢说话,耿事就代替他父亲跟石漠风叫阵。
“放屁!不是处就没贞操了?就能任人践踏了?”大抵是尝过一次不要脸的甜头,就身不由己地迷恋上了不要脸的洒脱快感,石漠风此时彻底不要脸皮了,梗着脖子对楚徊道:“陛下,陛下千万要给学生做主,学生之前不是处,但定亲之后早已经立誓为未过门的娘子守身如玉了,杀千刀的耿家人一次弄了两个女人糟蹋学生呀!两个呀!若非学生身强体健,此时早已摇摇欲坠!”
噗嗤——
下头跪着的人,甭管谁领过来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锦衣卫、京畿卫,定力不足的,也微微抖着身子笑了起来。
楚徊一时间,仿佛觉得自己又到了那严寒的北国,此时满院子里刮着的,都是肃杀的益阳府的北风。石将军在打仗,太后叫人打砸了石家,耿奇声叫人毁了石漠风贞操,他这皇帝没过河就拆桥的骂名是少不了了;可恨余大将军逃走,钟老将军人在燕回关,郑将军越发不堪,眼下他不得不用了石将军……一步步走下台阶,向那跪着的一堆人走去,将脚下的子弟们一一看过,心知这些毛头小子们此时大多处在逞勇斗狠的年纪,这会子过来,存心要来凑热闹的居多,要造反的没几个,自己万万不能将他们归为锦王府一党。
站在跪着的众人之中,楚徊开口道:“将姓耿的绑起来押入大牢,锦衣卫牢牢看守住耿家妇孺,不可放过一个。至于其他人,”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面前的凤泠月,“京畿卫将他们一一送回家去,请各家长辈看在众人年幼无知的份上,不必太过苛责他们。”
耿家人齐齐将头仰起来。
耿奇声心知这么一来,耿家就等于被抄家了,况且放过其他人,岂不是将今日打架的事全怪在耿家人头上,明明最先动手的不是他们,忙道:“陛下,是太后……”
“闭嘴!将所有耿家人带走!三嫂子放心,朕定会给石家一个交代,不会叫石家受了委屈。不知此时石老将军在哪?朕既然来了,便当探望探望他。”
猛士们都知道石老将军躲在门房里,但此时将石老将军从门房里揪出来,叫石老将军当面看着石漠风大呼贞操、清白,定会将石老将军气死。
“快些,去请了老太爷来。”石清妍敷衍地对沉水、祈年说道。
二女答应了,就迈着碎步向外去,足足过了一炷香功夫才回来,回来后,便道:“回陛下,没找到老将军。”
楚徊心道石老将军怕事躲出府了?好个老奸巨猾的老头。
“四嫂子精神好得很,不若随朕回宫去探望探望母后?”楚徊心道今日的事就权当做是小事,带了石清妍回宫,追问她神兵利器的事才是要紧。
“陛下,石家眼下就剩下臣妾一个能当家作主的,若是臣妾走了,石家人怎么办?这叫父亲哥哥们如何安心在沙场杀敌?还请陛下尽快查实耿大人谎称太后旨意、打砸石家、侮辱漠哥哥的事吧。”石清妍福了福身,“再则,闹这么大,旁人还以为石家要被抄家了呢,要是又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传到了父亲哥哥们那边,就大事不妙了。臣妾请旨留下替陛下善后。”
“替朕善后?”楚徊轻笑道,那他如今是替谁善后?
“要不,替太后善后?”石清妍善解人意地说道。
楚徊一怔,心道就对外头说是耿家谎称太后懿旨吧,料想这等太后抢人的荒唐事,聪明人不会轻信,笑道:“那就当是替朕善后吧。梓童可愿随朕回宫?”
“臣妾自当是听陛下的。”姜氏含笑道。
“那就回去吧。”楚徊对着姜氏露出了他习惯挂在脸上的“愿者上钩”的死相,便领着姜氏、好德等人要向外走,走到门边,觉得身边少了一人,回头,就瞧见聂老先生立在石清妍身边恭送他,心道这聂老先生不跟着他走,留在石清妍身边做什么?急于回宫去问太后话,便不管聂老头的事,向外去,到了仪门外,便对姜氏说道:“梓童,随朕一同坐轿子回宫吧。”
“陛下,这不合规矩。”
“梓童夜不归宿,还提什么规矩?”
“臣妾那是遵从陛下旨意微服私访。”
“这次也是朕的旨意,上轿子吧。”楚徊先抬脚进了轿子。
姜氏顺水推舟地随后上了楚徊的轿子。
楚徊酝酿一番,问姜氏:“不知梓童这两日在石家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没有?据说贺兰大人、贺兰夫人、何必问都来过。”
“是,超逸脱俗的第一才子给臣妾把了脉。”
“他如何说?”楚徊眼皮子一跳,想起了何必问睡不好觉时那张肿着眼泡的脸。
“他说臣妾要想有孕,先得吃好睡好。”
“梓童,你乃是皇后,你会吃睡不好?”
“……臣妾觉得这方子太险了一些,因此想婉拒超逸脱俗的第一才子给臣妾请脉。”
楚徊狐疑地看向姜氏,“不险,不过是吃好睡好罢了。除此之外,可还听过见过旁的?”何必问此人实在狡猾,若不是何必问想替石清妍讨好皇后,只怕他们二人双双在京中也见不得面。
“回陛下,没了。”
楚徊心道总有法子叫姜氏开口,拿着纤细的手指微微撩开帘子,瞧见已经出了石家大门,大门外,满朝文武等着上朝一般依次工整地站着,见他的轿子出来,文武百官便都跪下了。
“这群混账!”楚徊分辨出几个才进京家中并无子侄的官员身影,心想这些混蛋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是看事情闹得不够大,来火中浇油?心里想着这些人只怕都知道了太后上石家抢人的事。
人总有个从众的心思,听说其它大员等在石家门外,原本跟这事没关系的官员,也想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亦或者替谁求个情,亦或者皇帝动怒免了谁的官职时能立刻叫自己补上,于是就也赶过来了。
姜氏难得见楚徊动怒,低着头将楚徊此时的脸色学了一下。
“陛下、陛下,耿公子要不要收拾打扮了再送宫里去?”
石漠风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轿子里的正埋怨官员没眼力劲的楚徊被一口口水呛住,咳嗽不止。
姜氏一边温柔地给楚徊抚着胸口,一边心想完了,这下子楚徊那只想掩耳盗铃的手都被人给扯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