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其他人见同位体那样充斥着互相比较的针锋相对, 江户川乱步们的第一次会面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和谐的, 再加上面前摆出的茶点,怎么看都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双胞胎兄弟用来交流感情的下午茶时间。
作为误入这场兄弟相见茶话会的第三人,福泽谕吉只能沉默地喝着茶。
整整一个小时,福泽谕吉听他们两个叽叽喳喳从横滨港未来区卖的可丽饼佐料一直聊到东京咸口炸点心, 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类似于明天后天乃至一个月之后会不会下雨的奇怪猜测——这种话题,也许乡下的放牛少年宫泽贤治会更感兴趣一些。
福泽谕吉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并不感兴趣,也完全插不上嘴。
应该说, 世界上根本没有第三个人能够跟得上他们两个人的思维, 也没办法融入他们两个之中。
一个江户川乱步就已经是世上的神迹,此时两个江户川乱步同时出现, 难道还指望有人能和他们保持同一高度闲聊吗?
那种乱七八糟、不着调的话题光是在旁边随便听听就足够让人头晕脑胀了, 根本提取不出有用的信息,福泽谕吉能维持镇静地听下去, 也仅仅是因为他修习的古武术强调修身养性罢了。
换其他人在这里, 应该早就生气地把这两个打扰别人休息的家伙赶出去,再在门口上挂一块“请勿打扰”的警示牌。福泽谕吉在心底倒是很想这么做, 但面前的两人是“江户川乱步”,所以他还是像十二年前那样耐着性子忍了下来。
福泽谕吉知道江户川乱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孤身一人,在父母意外身亡之后,在遇到他之前,那段还属于少年的时光里,一个视野高于常人、无法理解世俗的天才独自摸索前行。
平行世界的江户川乱步应当也是如此,虽然遇到的并不是“福泽谕吉”, 但在他被森鸥外收养之前,应该过着孤独的、甚至说十分艰苦的生活。
福泽谕吉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不由得回忆起当初把自己和世界隔开的那名少年。这么多年的教导下来,虽然还没有彻底打破那堵隔绝了他与外界的墙壁,让他融入这个世界,但至少也颇有成效。
每次看着乱步,福泽谕吉就会觉得痛心。
此时此刻,墙壁的那一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因为福泽谕吉抱着欣慰又宽容的态度,认为应该让有共同语言的江户川乱步们多聊聊天,结果就是他自讨苦吃,被迫听了一个小时无关的话题——因为两只聒噪的鸭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福泽谕吉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生性跳脱的两人凑在一起说话是停不下来的。
“乱步……”
福泽谕吉喊一声,立刻有两个人回应。
“怎么啦?社长。”
福泽谕吉沉默着看向那位来自异世界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对方笑嘻嘻地看着他,虽然外貌和语气都和他所熟知的江户川乱步相似,但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比起侦探二人组搭档了十多年的羁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乱步显然还没融入到他们之中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要让他把福泽谕吉当作是收养自己的森鸥外来相处实在是太困难了,难免在神态上就会有些生疏,哪怕他很想表现出“亲近”。
正是因为如此,福泽谕吉觉得他只是觉得有趣才模仿了另一个自己的态度,于是开口拒绝道:“你不是我的社员,不必叫我社长。”
黑手党干部倒是无所谓这个,他耸了耸肩,学着森鸥外对福泽谕吉的称呼,很快改口道:“福泽阁下。”
福泽谕吉觉得更不习惯了。
他并不是故意想排斥对方,自己是看着江户川乱步长大的,对于乱步的事,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当初福泽谕吉会收养江户川乱步,就是因为意识到了少年的特殊性,如果不给予他正确的教导,说不定哪天就被犯罪集团勾搭进去当智囊了。没想到在平行世界,福泽谕吉的担忧成了真,“江户川乱步”真的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智囊。
福泽谕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误入歧途”,但他没资格对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指手画脚——平行世界的江户川乱步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这一点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福泽谕吉紧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被他担忧着的干部却丝毫不顾忌什么,在更改了对他的称呼之后,很快说到了关于侦探社的话题:“说起来,我倒是想尝试一下侦探的职业,但又没有当侦探社社长的打算。原本想着要把森先生拉进来做事,但他最近工作好像很多的样子……哎呀,这还真是难办。”
“嗯?”江户川乱步抬了抬眼,他露出了骄傲的神色,仿佛福泽谕吉是什么大宝贝一样炫耀起来,“这不是有现成的社长人选吗?没人比他更适合了!如果名侦探的推断没有出错,你那边的福泽谕吉应该还在当保镖吧,去聘请他不就行了。”
“是啊,但是他拒绝了我嘛,说黑手党才不需要保镖什么的。”干部有些不满地鼓起了脸颊,他指的是当初森鸥外邀请福泽谕吉当他的保镖,结果却被无情拒绝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一撇嘴:“肯定不是你亲自去邀请的吧,一点都不诚心!我告诉你一个诀窍,对付社长这类人就是要亲自去,然后随便找个理由死缠烂打,最好是在他家里住下来才行。”
福泽谕吉:“……”
你们两个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说怎么对当事人死缠烂打,这样真的好吗?
福泽谕吉抓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说起来,当初江户川乱步的确是对福泽谕吉死缠烂打,看清楚福泽谕吉是个怎么样的人之后,他就想跟着对方了。福泽谕吉只是承诺会无偿帮助他一次,没想到江户川乱步当着他的面,拿起公用电话拨打了他工作用的手机,以委托的名义让福泽谕吉收留他。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啊。”干部看了一眼福泽谕吉,继续和同位体说着话,“只不过最近一直没时间。”
福泽谕吉沉默半晌,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给出了肯定的承诺:“有麻烦就去找'福泽谕吉'吧,如果拜托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干部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我得拿录音笔录下来才行,不然就缺少了关键性证据。”
福泽谕吉:“……”
他明明知道福泽谕吉在这种事上不会耍赖,还偏偏这么调侃对方,显然是故意的。
干部感慨道:“原本想着来这里见识一下真正的武装侦探社究竟是怎么样的运营状态,结果大家都认为是我闯祸了。”
福泽谕吉又拿着不赞同的眼神看他了。
干部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我会负责解决的,保证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谁让你不把计划和其他人交代清楚,是临时决定要这么做的吧。”名侦探早就看穿了这一点。
“反正太宰会收拾残局。”
不得不说,福泽谕吉对乱步放心得太早了。
圣杯被回收之后,它造成的特异点自然会消失,而且处于特异点之中的人们都不会记得发生过的事,就算出现了伤亡,也只会被扭曲成车祸、煤气爆炸等等人类可以理解的天灾人祸,当然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所以,这次的事件理解为异能力者作祟也没问题,反正不管真相如何,最后都会被曲解成那个样子。
这些话,乱步是不会和其他人说明的,真相也只有拿到了“书”的太宰能够体会了。
“之前的事呢?你不是说去了不同地方旅游吗?”名侦探对干部的经历产生了兴趣,追根究底,他没有超推理的异能力,自然推理不出干部异世界之旅的细枝末节。
在漫无目的地聊了一个小时无关话题之后,他们两个终于说起了福泽谕吉能听明白的事。
福泽谕吉打起精神来听了听。
事情要从几个月前俄罗斯人搞鬼,安全起见,太宰把乱步送到各个世界旅游说起。
碰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乱步倾诉的欲/望变得十分强烈,话也变得更多起来。因为他不管怎么颠三倒四地讲故事,负责聆听的人都是能够听得懂、且非常理解的——毕竟是同一个人嘛。
等他说完自己的经历,武装侦探社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名侦探沉思片刻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太宰送你去的世界有点奇怪啊,应该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吧?我指的是,太宰原本并不想让你去那种世界。”
福泽谕吉也这么认为。
既然是要保证干部的安全,那至少也要选择安全的避难点才对。可听乱步这么一说,感觉他去的地方似乎都是些高危地点。
时不时就发生凶杀案的世界、普通人都拥有异能力(个性)的世界、甚至还有一个造成本次横滨危机、拥有英灵和圣杯的世界……这些地方一点都不安全,甚至还不如留在横滨,心思缜密的太宰怎么会放心让没有自保能力的乱步前去?
“是啊,我早就就发现了,但太宰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能说他手上用来传送的道具出现了错误,本来就是很难掌控的东西嘛。”干部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他眯着眼笑了起来,“比起这些,我发现了令人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
“福泽阁下的头像被印在了万元大钞上!”乱步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个消息,“三个世界都是如此!”
福泽谕吉:“……”
这是什么奇怪的异世界啊。
“但是没有森先生啊。”乱步有些苦恼,“你们说如果我和太宰联手把森先生推上首相的位置——不,还是天皇吧,如果是天皇的话,就能把森先生的头像印在纸币上了!”
福泽谕吉:“……………”
不,他觉得森鸥外不会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万元纸钞银狼桑。
一片孝心乱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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