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正鸿台上,足以决定天下道修命运的众大能讨论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中,不断有人踏入太一宗的山门,在正鸿台的空蒲团上坐下。
有受神君召唤,返回宗门、或者结束闭关的太一宗仙人。
有身穿兽皮衣,眉眼妖气横生的妖族修士。
有一身煞气、神色冷厉的魔族。
……
钟应和君不意当了一段时间的神君弟子,最多见过乾元道人等人,还是第一次将神君弟子认全。
这些师兄师姐见到钟应两个后,纷纷给了见面礼,一个比一个出手大方。
神君弟子对小师弟颇为友善,妖族和魔族便颇为不羁了。
一魔族男子瞧见钟应后,抬手就要撸钟应的头:“神君又收了个魔族小崽子为徒啊。”
钟应赶紧避开,退的远远的。
还有一美艳的妖族姑娘,朝着钟应两人的脸欣赏了好一会儿,在钟应忍不了瞪过去时,抛了一个秋水媚眼过来,笑盈盈道:“道友,我今晚住你们卧房好不好?”
君不意:“……”
钟应恶狠狠拒绝。
他不可能把自己卧房让出去的!
再说……钟应偷偷瞥了君不意清雅的面容一眼,心想,他要睡也是睡君不意。
三天之后,天下修士立誓结盟,盟约直到封禁邪物那天结束。道修、魔族、妖族等一一离开,回去部署。
太一宗担任主将前锋的不是神君弟子,而是代宗主君长生。这一点,太一宗无人有异议。
毕竟神君弟子辈分虽然高,这数百年却是君长生勤勤恳恳的打理太一宗,太一宗内部,除了雪回神君外,君长生的威望无人能及。
最重要的是,君长生聪慧果决,精于此道。
众人商议之时,小弟子便端茶倒水,曲行止混在其中,小小的一团,却忙的团团转,甚至有不认识曲行止的杂役弟子,训斥了他一通,曲行止安安静静听着,时不时抬起小脸,嗯嗯几声。
曲行止给钟应两人各倒了一杯灵茶后,钟应揪住了他的头发,曲行止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睁大眼珠子望着钟应。
“你给神君干杂活就算了,怎么还听杂役弟子使唤?真把自己当杂役了?”钟应语气不善,隐约有些恨铁不成钢。
眼前这小不点可是道祖啊!
怎么能这么没用?
曲行止有理有据的反驳钟应:“他们要去诛杀邪物,这是天大的善事,我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做端茶倒水的活。”
钟应翻了个白眼:“谁教你的?师尊?”
不像啊!雪回神君不像这么死板的人。
曲行止摇着头,脆生生回答:“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钟应上下打量小团子一眼,眉梢一挑:“你怎么还没炼精化气?”
“……”
曲行止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间萎靡下去,垂着头,声音轻如鸿毛:“师尊肯定后悔收我为徒了,我根本无法修炼……”
钟应松开扯住头发的手,曲行止却没有第一时间跑开,于是钟应戳了戳曲行止白嫩嫩的额头,笑的东倒西歪:“笨死了~”
“你——”曲行止捂着红了的额头,泪眼汪汪。
钟应拖着腮,笑道:“神君可精明着,你这小不点居然怀疑师尊傻?”
君不意在一边补充:“师尊既然收你为徒,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曲行止似乎听进去了这句话,缓缓放下了手,一手拉着钟应衣角,一手拉着君不意衣角,紧张兮兮的询问:“师兄,你们是不是也打算参战?”
钟应抬着下巴:“当然!”
君不意点了点头。
“可是,师尊不是说,我们入门不久,不需要参战吗?”
钟应笑了起来,露出小小的虎牙来:“你懂什么?杀戮可是一件有趣极了的事。”
便是邪物潮危险万分,深渊之主恐怖至极,钟应都不怕,他走的便是杀戮修罗道,唯有厮杀才能一步步变强。
玉馨书院的生活太安逸了,镜中世界刚好给了他一个舒展筋骨的机会。当然,钟应相信君不意也不会畏惧。
莲中君清冷淡漠,不沾凡俗,却也是在生死绝境中长大的啊。
曲行止年纪太小,根本听不懂,思索片刻无果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言罢,根本不等钟应回答,一个人害羞似得小跑离开。
钟应诧异,歪头对君不意说:“我还以为他很讨厌我来着。”
君不意同样歪头:“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
大殿上,乾元道人看着自己最出色最满意的徒儿,摸着胡子说道:“长生,他们便交给你了。”
君长生一扫前几日的疲倦,眉眼间的斗志如燃烧的烈焰:“定不辱命!”
乾元道人叮嘱了几句,最后道:“为师伤愈后,便去你手底下领份差事,还有……等此事结束,为师便将宗主之位传给你,这些年辛苦你了,总不能一直让你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忙下去,”
君长生唇瓣颤了颤:“……好。”
数百只灵船悬浮空中,君长生踏出大殿,数十位合道仙人紧随其后,钟应两人从座位上起身,跟了上去。
和上一次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次太一宗八成高阶修士参战,他们佩戴着白色发带离开,整个龙首山脉瞬间空了下来。
天下修士形成了一条拉锯网,以雷霆手段诛杀邪物。
这场诛邪之战,足足持续了六年。
第一年,立夏,深渊邪物第一次出现在天下人面前,邪物潮爆发,天下生灵涂炭。
同年,以太一宗为首的天下修士开始诛杀邪物。整个九州处处充斥厮杀,雷霆之击下,修真者占据上风,诛邪之战有了个较好的开头。
第二年,邪物潮又一次涌出深渊,开始反扑,邪物不在混乱无序,普通邪物受高阶邪物控制,变得更加狡诈凶残,不少修士被邪物埋伏围剿,死伤惨重。
第三年,雪回神君跟炼器宗师梨棠先生一起,炼制出“引路之灯”,引路灯不仅可以在危及关头护身,一旦战死,魂魄便会被引路灯纳入其中,修士魂魄得以不被邪物吞噬。
将引路灯送往太一宗后,雪回神君兑现承诺,送魂魄去轮回。
第三年,修真者和深渊邪物陷入死战。值得庆幸的是邪物并非无穷尽,深渊中爬出的邪物越来越少,直至在无邪物爬出。
第四年,修真者全面压制深渊邪物,将邪物驱逐到深渊方圆百里之地。
第五年,深渊之主踏出深渊,再度掀起腥风血雨,修真者和邪物白骨堆叠成山,血液将土地彻底染成了红色,这里被称为埋骨之地。
不久之后,雪回神君离开太一宗,来到了埋骨之地,与深渊之主一战。
这一战持续了七天,最终雪回神君浴血而归,提着深渊之主的尸骸返回太一宗,闭门不出。
诛邪之战奠定了胜利之基。
第六年,修真者开始扫尾,邪物节节败退。被迫返回深渊。君长生联合众大能,耗费大半年的时光,在无尽深渊上空布置了封禁。
除非无尽深渊诞生更加强大的深渊之主,否则邪物永世不能踏出深渊。
封禁大阵完成的那天,便是心性坚韧的修士,也不禁放纵。有人狂喜,有人哭泣,有人哀嚎,有人嬉笑……
这六年中,有无数修真家族宗门在诛邪之战中烟消云散,而他们活下来了,并且赢了,何其幸运!
欢聚之后,君长生领着太一宗弟子回宗,身侧并肩站着乌发素衣的白霄。
在诛邪之战开始之后,白霄便代表玉泉宫来到了君长生身侧,整整六年不曾离开,两人经历了无数磨难和险境。
若说最初两人只是婚约之下朦胧的好感的话,这六年的生死与共,则让他们真正了解对方,接纳对方,积累出深厚的感情。
太一宗内部,驻守宗门的弟子为回归的长辈师兄弟举办了宴会。
他们站在龙首山脉的入口等待,待密密麻麻的灵船破开云层之后,身穿镶金雪袍的修士齐齐弯腰,朝着空中行了一礼。
灵船停顿,一位位束着白色发带的修士或御风或御剑,见到亲近之人后,不是相拥哭泣,便是静静对视。
曲行止混在其中,一双明亮的黑瞳搜寻着什么。
六年过去,白白嫩嫩的小团子长成了十二三岁的少年,眉眼清灵秀致,如一汪天山之泉。
突然,曲行止目光一凝,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来。
在他视线中,两个钟灵毓秀的少年翩然落在小道上,时不时歪头跟对方说一两句闲话。
钟应神色慵懒闲适,笑如桃花潋滟,风流无双,然而眉眼更添几分锋利,几分危险。
君不意从容清冷,如山巅冰雪,又如温润玉石,玉质天成,风华更盛。
曲行止拜师之后,最先认识谢薇姐弟,随后认识钟应两人,谢薇姐弟另有洞府,曲行止见得最多的便是钟应两人。
谢薇姐弟陨落后,曲行止虽然对钟应颇有微词,但是在他心中,除了师尊外,最亲近的便是钟应两人。
“小师弟?”钟应眼角余光暼到了曲行止,微微挑眉,“你来接我的?”
曲行止先是点头,随后反应过来赶紧摇头:“我来接大家。”
钟应笑了起来。
君不意则道了一声谢。
宴会开始没多久,原本明媚的天色突然变得昏沉起来,黑压压的乌云集聚在龙首峰上空,瞧着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坠下来。
钟应咬了一口灵果,含糊不清的问:“有人要渡劫?瞧这架势,那人本事不小啊。”
没人回答,因为众人都是一脸茫然。
紫色雷霆气势汹汹的落下时,龙首峰正殿屋脊上,雪回神君盘膝而坐,银色长发披散,柔软的落在了琉璃瓦上,而他膝盖上则放着一柄长·枪。
长·枪通体赤红,如晶石一般艳丽,枪身却盘踞着通天煞气。
面对雷霆,雪回神君抬手将长·枪抛出,紫色电光落在了长·枪上,不仅没有将长·枪销毁,仿佛将其淬炼的更加完美,连同电光也被血色渲染的妖异。
第二道雷霆,第三道……
这时,宴会上的众人才明白过来,渡劫的不是人,而是一把长·枪,一把无上凶器。
钟应看清楚长·枪那刻,便瞪大眼睛,呆住了。
曲行止脑海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师尊闭关前说深渊之主不死不灭,只是受伤太重陷入沉眠,所以师尊打算抽出深渊之主的脊椎骨,融入他的血肉,铸成一把武器!”
那把凶器困住了深渊之主的魂魄,困住了无尽深渊最纯粹的阴邪之气,使得无尽深渊再也无法诞生出第二位深渊之主。
九九八十一道紫金雷霆后,**渐收。
雪回神君起身,握住了枪身之时,他脑海中浮现长·枪的名字。
“陆离枪?”雪回神君轻轻念出那个名字。
然而,被喊出真名的陆离枪不仅没有更加乖顺,反而枪身嗡鸣,剧烈挣扎起来,枪尖血光吞吐,似乎随时要反噬炼器之人。
雪回神君沉吟:“你不愿意认我为主?”
陆离枪凶戾更盛。
雪回神君又问:“那你的主人在何方?”
深渊之主伤在神君手下,又被他铸成长·枪,可谓是血海深仇,因此陆离枪根本听不进去雪回神君任何话语。
雪回神君轻叹一声:“罢了。”
随后,五指收拢,握紧长·枪,将陆离枪掷出——
陆离枪穿过大半九州,一头栽进了无尽深渊中。
钟应这时才回神,不由扶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深渊之主那么眼熟了,那不是陆离枪的器灵吗?
只不过深渊之主雌雄莫辨,陆离枪的器灵在认钟应为主时,随着钟应的心意,化为了妖异的少年,所以钟应才一时对不上号。
钟应默默想,上一世器灵化为少年,这一世把它弄成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