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惠英说的道理,郑悦心里都明白。
宋家对她的好,她也一直记在心底。
诚然如她娘所说,人不能一味的索取,若是如此,再深的亲情,也会被消磨没。
可是……那是她爹,那是她亲爹呀!
是从小疼她,爱她,把她捧在手心儿里的父亲。
即使那个人做错了一些事,与她母亲和离,甚至……放弃了她。
可这一切,都不是她父亲所愿,只是被孝道困住,迫不得已。
身为女儿,她又怎能忍心,看她父亲身死而无动于衷。
“娘,我知道这样是自私的,可我……”郑悦固执的说着。
话未说完就被宋惠英打断,“不!许!去!”
宋惠英的眼神凌厉起来,“今日之事,你若敢求你姥爷,你姥,你苑儿姐一句。”
“那么明天我便收拾包裹,带你离开宋家,远走天涯,再不回来。”
“从此以后,就你我母女俩相依为命,也省得在给家中添了麻烦,做了累赘。”
“娘……”郑悦惊讶的看着,小短腿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显然,宋惠英的话,宋惠英的神态,语气吓到了她。
郑悦不敢相信,这么决绝的话,真的出自她娘之口。
可那一双冷冷的眸子,无时无刻不在告诉郑悦,她娘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去说,非但不能成,她们还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地方。
因为,不配!
“娘……”郑悦满脸迷茫。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一边是疼她的父亲,一边是爱她的母亲,以及宠着她的家人,她又该如何抉择?
郑悦脑子一时混乱,找不到头绪,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阵,“唉!”一声叹息,宋惠英上前两步,把她圈入怀中。
无奈的道,“别想了,听天有命吧!”
如何决断,她不会再参与,也不会求宋家帮忙求情,全在县太爷一念之间。
“悦儿,走,我们回家……”
宋家上房。
看到宋惠英回来,周氏复杂的看了一眼。
“既然回来了,就去吃饭吧!”周氏没有多问。
一旁的孙氏也转过头,当做一无所知。
其实宋惠英去了哪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没说破。
“哎!这就去吃。”
宋惠英看着周氏的脸色,不想吃没胃口的话,终是咽了回去,打过招呼后,便去了堂屋。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空中,柔和的月色洒在小院内。
宋惠英坐在院内的小凳上,扬起头,望着天边的月亮。
总觉得今夜的月色,格外冷清,孤寂,就像她此时的心境一般,夜凉如水,
“娘!”
不一会儿,一道娇小的身影搬着小凳,放在宋青苑身边,跟她齐齐的并排而坐,一同望着月亮。
过了许久,惶恐不安的声音突然响起,“娘,爹会被砍头吗?”
“不知道!”宋惠英摇头。
如果宋家发话,郑旭东的命就能保住。
若宋家无动作,那按照朝廷律法,究竟如何判,尚未可知。
“娘……”郑悦唤了一句,转过头,欲言又止。
小小的脸紧紧绷起,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她娘认命了,那么她……也认命!
母女俩不在说话,只是在这深夜里独坐着,一坐就是好久好久。
伴着她们的,只有天边的那一轮孤月。
“唉!”不知几个时辰后,宋家上房终是传出一声叹息。
宋老爷子,周氏一左一右,仰面而卧。
闺女睡不着,他们这做父母的,又怎可能安然入睡。
“老婆子……”宋老爷子唤了一声。
漆黑的房间内,周氏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听话中的语气,周氏便知,他是想妥协了。
“这些年了惠英也没找,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
“而且我看惠英这孩子,还是放不下。”
宋老爷子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是郑旭东突然……”
“我怕惠英一时之间,过不去这个坎,在闹出点儿啥病来。”
“要不明天,我让大奎给王县令送个信,尽可能的保他一命。”
“多的情咱也不求,不给他脱罪,该打打该罚罚,就是留他一条小命,活着就成。”
宋老爷子的声音,不自觉的带出了商量的语气。
如今他虽是朝廷命官,可他身边睡着的这个老婆,也同样是命妇。
“唉!”宋老爷子低低一叹。
孙女向着老婆子,所以他这个一家之主,这辈子也逃不出周氏的手掌心了!
不过宋老爷子叹归叹,脸上却无半分不乐意之色。
“还留着他干啥,还想他纠缠惠英啊?”周氏的声音里带出不愿。
“死了才好,死了就彻底省心了!”
“话不是这么说……”宋老爷子劝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咱惠英和郑旭东,那也是……”
“呸!”宋老爷子煽情的话没说完,胳膊上就被人狠狠一掐。
“嗖”的一下,周氏坐起身。
指着宋老爷子道,“你个老不死的,一大把岁数了,还在那情啊,爱啊的,你丢不丢磕碜,老不要脸的!”
“你还想临老入花丛咋地?”
“你,你,你……”宋老爷子气的一张老脸涨红,“你咋说说就下道,不可理喻!”
宋老爷子转过身,不理周氏。
“哼!”周氏冷哼,躺下身来,同样背对着宋老爷子,不再言语。
直到过了许久,宋老爷子觉得周氏的呼吸均匀,已然入睡。
便悄悄的穿起了衣服,下了炕,蹑手蹑脚的推开了房门,走到相拥着看月亮的母女俩身旁。
轻声唤着,“惠英,悦儿,天不早了,快去睡吧!”
“爹!姥爷!”宋惠英,郑悦同时回头。
“唉!”宋老爷子又是一叹,“夜里凉,快进屋吧!”
“旭东那事……明儿一早,我就叫大奎去给王县令送个信,争取保他一命。”
宋老爷子想着,郑旭东杀人,不是没有原由。
一是小文与那奸夫,犯了奸淫之罪,二是混淆郑家血脉,三便是气死其母。
以此三条,按大齐律法,法外开恩,亦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