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融听出皇帝语气中的郑重,知道这事马虎不得,回道:“禀父皇,迄今为止,儿臣从未对任何人做过任何承诺。江一凡和儿臣少年相交,他做的事是他以为应该做的,绝不会为着什么人的利益许诺,主导了他的行为。这一点,儿臣还是敢替他作保的。”
皇帝点点,“那就好。这两年,他像局外人一样被排挤,居然还能打听出账册这样隐秘的事情,想来对户部的运作也很熟悉……”
皇帝自顾说着,却看见瑾融直皱眉,转而问道,“朕想在户部大用江一凡,你可有别的想法?”
瑾融当然有别的想法,户部里面、那些太子的根底,自然知道太子的心疾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大用江一凡,而且还是在户部官员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让江一凡在户部事务中横插一杠子,这不是把江一凡放在火上烤吗?
“儿臣以为。依照如今的局势,户部不易大动。而且,这时候把江一凡推到风口浪尖,实在太过招眼,对他的处境极为不利。江一凡在这件事情上是有功的,儿臣以为这么做不妥。”
皇帝闻言,皱了皱眉。
有个屁的功,江一凡这功劳就是算计他儿子得来的。不过,若是户部官员对江一凡心存敌意的话,这差事的确不太好做。
如今朝局紧张,需要户部从中调拨物资,以供沿海战事和原州等地灾情的赈济安抚。但户部如今聚集着一帮蛀虫,而且人心不稳,很需要一个知道户部根底的人监督调配。
就目前看来,只有江一凡很适合这个位置。
瑾融解释道:“江一凡的确很了解户部事务,但是让他强行插手户部,远不如让他推荐几个能用的户部官员合适。儿臣以为,工部如今好几个职位空缺,父皇不如把江一凡安排到工部。叶欣颜对工程及工器、营造等事务比较在行,耳濡目染之下,江一凡对此也了解甚多。他在工部的作用远比在户部要大的多。”
这是他和胡敬、江一凡早就商量过的。瑾融和江一凡很认同叶欣颜的看法,认为工匠和手工行业的提高,能带动全天下的很多行业进步,甚至能促进兵器威力的大幅度改进。
那时,天下各行各业繁荣发达,何愁国富民强的实现?
皇帝疑虑的却是别的,“江一凡的家眷是做工程的,再把江一凡安排在户部的重要位置上,巨大诱惑当前,若是江一凡夫妇经不住诱惑,借着这个便利假公济私。那你就不是替他着想,而是害了他。”
皇帝很看好叶欣颜和江一凡,两人各有各的长处,尤其叶欣颜的长处更不寻常,若是用好了,或许于国于民有大造化。
而人性之复杂和贪念,随着境遇的不同,也会无限变化增长。
皇帝不愿意这样两个人,最后陷进贪欲的泥潭,把好端端的两个人才断送了。
瑾融则全不担心,回答也很是坚定,“儿臣和江一凡相交多年,和叶欣颜一起合作也有几个年头了。叶欣颜虽然看似贪财,动心的却都是她应得的,对那些不属于她的财物,从来不加侧目。儿臣相信江一凡和叶欣颜二人的人品,他们不会做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情。”
虽然有瑾融不遗余力的替二人辩解,皇帝也思虑再三,才决定试试江一凡夫妇两人在工部的作用。就像之前说的那件、提高冶铁效率的事情,若是类似事情能多几次成功,于朝廷那就是大益处。
至于贪墨什么的,若是及早防范,想来也能控制住。
“既然你愿意替二人作保,那朕就用用他夫妻二人。只不过,既然你替他二人作保,就得时时提点二人,不要罔顾朝廷律法,更不好把你也带累的脱不了身。”皇帝很坏心眼的黑了瑾融一把。
瑾融当然也听出皇帝的意思,面呈愕然之色。他只是说相信二人的品行,什么时候提过作保两个字了?他当然有信心、也能替江一凡夫妇作保,但皇帝明显没信心,却依然说了这样的话来算计他。
他这爹,竟然这么会坑儿子吗?
坑儿子、坑大臣是皇帝的必备技能,所以皇帝并不把瑾融的愕然放在心上,他考虑的是户部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户部有江一凡推荐的官员,就算罪魁祸首的太子已经被软禁,可户部依然充斥着一众贪佞之臣,很需要有个靠得住的、强有力的人监管。
皇帝犹豫着,把视线放在瑾融身上,语气也游移不定:“户部掌握的是国之粮仓和命脉……”皇帝想了又想,终究把视线移开。
他不愿意用这种事冒险,来试探他另一个儿子,“……钱财动人心,面对每年每月的巨大财物出入,你……?算了,朕还是另外找人监管户部吧。”
瑾融已经被皇帝黑了一把的脸更黑了几分。
这特娘的,这算什么?他这皇帝老爸说的话,也忒难听了点吧?没想好您倒是别说出来啊?好像他没像福王和太子的违法行径,只是因为没机会伸手而已,事实上他们是一丘之貉一样!
当即,瑾融毫不掩饰的撇了撇嘴,声音一点儿不低的嘟囔道:“嘁!多了不起的事儿?很稀罕吗!”大家谁也别给谁面子!
皇帝眉心一蹙,反了天了!
“啪”的一声,是手掌拍上桌案的声音。
然后皇帝斥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个混账小子,竟然也敢给朕看脸色了!还不滚出去!”发火在是小事,主要是得把献上太子府账册的瑾融撵出去,他才能正经的和阁部几个老狐狸商量正事。省的这小子在一旁搀和,会有很多不必要的解释和麻烦。
瑾融撇下的嘴角并没有收回,草草的对皇帝行了一礼,敷衍道:“儿臣告退。”
皇帝老子这脸变的可够快的,合着用完了他,这就没事了,可以过河拆桥了!
瑾融推门出来,一眼扫下来,就对上外面不远不近、各自侍立着的十几个太监宫女。撇开别人,那都是偷瞄他的,可以假装没看见。
可张存海这老小子,那是避无可避,直直看着他的。眼中的讶异和震惊,一点也不带掩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