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必须的行程,再难的离愁也挡不住离别的脚步。齐友年作为一家之主,先和里长、村长何全泰告别,然后才转身,对着齐有贵深深一礼。
他少年离家,对父母没有尽到儿子的责任,父母养老全靠大哥。四十年后,他落魄回来,大哥也没计较他的不孝,还对他对方帮衬。在他和叶子最初落脚的那段时间,让他们一家老弱的日子好过很多。
这一礼,大哥当得起。
叶欣颜那里也和王氏、徐氏等人告别完毕,站在一旁,等齐友年和齐三顺告别家人启程。
齐有贵连忙扶着齐友年,说道:“快别这样。若是没有你,我这个家里,还有咱们村子,哪能过出现在这等光景。若是感谢,也是我和村里人感谢你才对。
就是咱们爹娘,知道你给咱齐家如此光耀门楣,一定也不会埋怨你那些年离家。看着现在的你和现在的齐家,想来父母就是在地下,也是含笑的。”
齐友年感叹道:“我这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父母跟前尽孝。爹娘都是由大哥供养终老的,这份情,二弟我什么时候都得领。”
齐有贵听得连连摆手:“快别说这些外道话,你能让齐家门庭生辉,咱们祖辈都得为以你为荣,更不要说你还带着三顺进京。
不说他以后有没有一份前程,就冲着在京城多的那些见识,也是值了。咱们齐家祖辈这么多年,除了你,三顺是齐家第一个走出清远县的人。”
齐友贵说完,扭头对缩在他身后的齐友荣说道:“还躲在后面干什么?你二哥就要启程,好歹你也说两句好听的。”
他这三弟,真是被养残了。吃不下苦、不负责任也就算了,最让人看不惯的是不知道好。老二和老二家叶子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三房别说感恩,就是稍稍知道个善恶对错,也不至于和老二一家处到不相见的地步。
齐友荣从齐友贵身后转出来,讪讪的对齐友年拱手,说道:“二,二哥,以往都是三弟糊涂、不懂事,二哥是做大事的人,别和兄弟计较。那个,二哥一路平安。”
齐友年看看不远处三房其他几人,那几张脸上堆出的笑容看着极为勉强、僵硬。两家这几年结怨颇深,他们送行想来也是无奈之举,并不见得有多情愿。
自己已经要举家迁往京城,和三房更不会有什么牵扯,既然大哥有这个心愿,他就给大哥这个面子好了。
齐友年给齐友荣还礼,说道:“我在爹娘跟前是不孝顺的,所以在你这里也没资格多说。计较不计较的就不说了,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以后多听大哥的话,好好把自家日子过起来才是正办。”
齐友荣连连应声,再看看刚刚和村里孩子分开、牵在齐叶手里的齐嘉儿,有心提一提这个孩子原本是他家的。可是想起大哥再三告诫的话,终于把话咽进肚子里,没敢说出来。心里却颇为不平,他那么好的孙子,二十两银子就给了二房,真是亏大了。
齐友年顺着大哥的意思,和齐友荣说完了场面话,再和众人团团作揖,完成告别。
齐三顺那里,和他娘的告别仪式还在进行。
韩氏拉着齐三顺的手,眼泪就没有停止过。王氏和许氏多方劝解,也没让她止住悲泣。
最后,还是齐友贵狠狠的踢了齐大根一脚,也是舍不得儿子离开的齐大根这才回过神儿,过去韩氏身边,粗声粗气的说道:“行了,你再哭一会儿,连启程的时辰也耽误了。”
他见韩氏还是掉眼泪,怒问道:“你这到底想不想让儿子去京城?若是不愿意,干脆把他留下好了,不要耽误了二叔父的行程。”
韩氏听得一惊,连忙把手放开。她已经耽误了一个儿子的前程,不能把小儿子更好的前程也耽误了。
“三顺,你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你一定要好好的跟着大堂姐,听大堂姐的话,听二叔组的话。平日里勤快一点,别给二叔祖和大堂姐添麻烦、惹事,知道不?”
韩氏絮絮叨叨地说着,把齐三顺送到马车旁边,看着他上了车、坐好。又追到叶欣颜的马车旁边,对叶欣颜又是一番的千恩万谢。这才被王氏和徐氏拉着退开。
看着马车启动,韩氏的眼泪再一次涌出来。
在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长长的一队车马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秋收过后的原野上。
村民们虽然不像齐家大房和韩氏那样不舍和悲切,心里却觉得空落。
齐家二房的老爷子和叶大小姐都保证过,即使他们离开,清河村的产业会照原样运行,产业的用工依旧遵循原来的章程,养牛场收购草料也依然会按公道的价钱进行交割,保证不拖不欠……等等。
可是,没有了公道的主事人,谁知道一年两年的运行下来,是不是依然照旧。
直到这时,以往没有过分感触,只觉得他们付出劳动、正常得到收入的村民们才发现,原来齐家做生意不仅仅是自己赚钱,也真的是造福一方,给他们带来了富足。
…………
这次去京城和叶欣颜上次回京不一样。那次是连贵和瑾融的人相护,马车少,而骑马的护卫多,行程快了很多。
这一次同行的有尹氏和众多的丫鬟婆子,还有赵氏姑侄两个。
另外还有齐友年和他手下几个得力工匠。齐友年虽然身体健朗,可不管怎么说,老爷子年纪也是大了,他和那些工匠也是乘坐马车赶路。
所以这一路走来,虽然天气还不算冷,可是用了比上次多一倍的时间,到十月底,天气已经上冻,他们一行人才将将到达京城。
远远的城门,刚刚进入视线,前方就打马奔过来数名骑手。
齐三顺还在清远县境内,刚刚离开韩氏的视线,就开始骑上他的专属马匹,和关禾一起冒充护卫行进。
他的视野开阔,眼睛也好使,远远就认出来人,调转马头,转过来告诉叶欣颜:“大堂姐,是连管事领着人过来接咱们了。”
齐嘉儿一听就坐不住了,从掀开的车帘处,探着脖子往前面看,“是呢,是呢,我也看到了,是连伯伯呢。”
说着话,连贵已经领着五个随从,骑马奔过来了。在离着车队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侯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