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书也认出这位是机械作坊的工匠,连忙上前一步,一边扶着工匠的双手,一边打断他的话,“是老哥您啊,巧了,咱们居然能在半道碰上。你们住这家客栈?汪三爷也一同回来了吧?”
那工匠连忙说道:“在呢,我们就住这里,下晌来的。您几位怎么站在这里?”
识书苦笑道:“这不是进县城有些晚,找不到客房了吗?正在琢磨着,到什么地方落脚呢。”
客栈掌柜眼珠转来转去的看着他们几人,这位客人刚才喊的是什么大人,难道这一行人是朝廷官员?
“那个,小的多问一声,适才听这位客人称呼您几位……大人?”掌柜试探问道。
工匠刚要开口,识书岔开话:“我们和这位老哥是老相识了,这不,半道遇到,过于惊讶而已。没什么的。”
工匠也是机灵,见识书并不打算多说身份,也没再敢多礼,只询问掌柜:“店家你这里可还有房间,能否腾出几间?这几位爷和我们汪三爷熟识,我回去和汪三爷后所,应该也能挤一挤,腾出两间。”
工匠说完,才惊觉没询问江一凡几人的意见,颇有些窘迫的看向江一凡,“不知江大爷您是什么意思,要不要住这里?”
江一凡笑道:“有地方住当然最好,只是给各位师傅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客栈掌柜疑疑忽忽,到底也拿不准这几个人是不是朝廷官员,可是既然店里的客人对这几位恭敬有加,多殷勤些自然不会错。
“小的这就给几位爷想想办法,您几位稍候片刻。”
那工匠邀请道:“若是江大爷几位不嫌弃,就去小的们的客房坐会儿,歇歇脚,我们汪大管事见到您几位,也一定高兴地紧。”
这里说着话,客栈里的汪桥已经得着信儿迎出来了。
“真是巧了,能在这里遇到江爷,汪桥这厢有礼了。”汪桥满面笑容的给江一凡见礼。离家近三个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他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江一凡连忙上前扶住,“阿桥客气了,你的房间在哪儿里,咱们进去说话,我得叨扰你、在你屋里歇会儿了。”
江一凡把识书留下外面打点住处,他跟着汪桥,在他的房里坐定。
店小二送进茶,汪桥看着江一凡喝了两口,才问道:“江大人怎么来了这里,可是任期满了,要调回京城?”
江一凡点头,“嗯,前些天接到朝廷的文书。你那里呢,京城的工事做的怎样?可还顺利?”
汪桥笑道:“顺利,有禹王殿下和安国公多方关照,怎么能不顺利。”汪桥简单把他们这次行程说了一遍。
最后感叹道:“说起来,还是朝廷下属的工坊和工匠师傅们厉害,做工的器具也齐全、精巧。我们这些人,在民间做做事,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有本事的,来京城看过,才知道什么是人才济济。”
江一凡听汪桥说京城见闻,并不断感叹朝廷下辖的工匠手艺多精巧、工坊有多强大,不觉暗自点头。
汪桥这样有天赋灵气的匠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就像叶欣颜说道,若是汪桥之后能全心扑在工匠手艺上,环境和条件允许,假以时日,完全可以成为宗师级的大匠。
可即使是手艺如此精湛的汪桥,时时都能看到别人的长处,若是他能不忘初心,一直这样下去,他就能得到不断地提升进步。以孔子的学问,都能说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见人人都是有优点的,只看你愿不愿意发现,愿不愿意去学习。
而汪桥就是个愿意发现别人优点、学习别人长处的人。这样的人,被他那个目光短浅的母亲所累,娶那样一个女子做妻子,必定不会给予他任何形式的帮助,只会拉后腿。
“阿桥,你母亲年前已经到清河村了。”江一凡突兀的说道。
汪桥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窘然道:“我刚才就想问大人的,只是我娘一个寻常妇人,怕江大人不曾留意,所以没敢贸然询问。我娘可好?在大伯父家过年,她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吧?”
江一凡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汪伯母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你的表妹,说是伯母的娘家侄女。”
“啊?”汪桥也楞了一下,带了侄女,做什么?跟出来见识见识、还是打算在清远县找个人家嫁了?
江一凡点点头,“名叫秀芹的姑娘。你母亲说这几年就是这个姑娘陪着她的,看着很满意她。”江一凡顿了顿,示意身边的小厮下去。
陪着汪桥一起的工匠见江一凡的随从出去,再看看汪桥,也识相的跟出去。
汪桥见屋子里只剩了他和江一凡两人,不由得皱眉,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江大人不用顾忌,尽管说好了。”
江一凡说道:“你母亲不愿意你娶周家二小姐,说是门第太高。而你母亲不想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还得上待自己的儿媳。”
汪桥立即急眼了,“我娘是跟谁说的?难道世子夫人和大伯父没告诉她,碧瑶的性子很好,不会给她摆架子吗?碧瑶知不知道我娘这么说话?”看那样子,几乎想插上翅膀飞回去,来挽回他的婚姻。
江一凡说道,“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母亲不说周二小姐的性子,只说她这辈子吃了很多苦,现在终于你长大成人,她要你的妻子能时时侍奉在她左右,”江一凡抬手,制止了汪桥插话,接着说道,“你大伯父和四伯父也说过买下人,可你母亲嫌弃下人不像自己儿媳一样服侍的尽心。”
“你两位伯父也多方劝过,可是你母亲说别人没有切身体会,不懂她吃过的苦。她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违逆她的意思。”
江一凡看着汪桥,等着看他的反应。
赵氏这个说辞,听起来没问题,可是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她就是想把儿媳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家里的一切事情由着她的意愿来,所有事、所有人全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以她为尊,却全然不顾儿子是不是会喜欢。
汪桥面色纠结,紧皱的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变成深切的无奈,然后就是满眼的痛苦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