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对国公府大小姐的认知程度,赵刚比安国世子这个父亲都要深刻的多,如今见到这个简单恬静的女子,让赵刚着实意外。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表小姐改变很多的准备,这时猛然看到截然不同女子站在面前,依然大吃一惊。
在他看来,这时的表小姐,除了模样和表小姐长得一样,其他没有一点相像之处。表小姐何曾如此沉静安然过。
看表小姐面上神色,分明已经认出他,却无一丝动容,安静的站在那里,等身边的嬷嬷开口说话。
赵刚暗叹一声,表小姐若是之前就能这样冷静处事,何至于闹到如此境地。
刘嬷嬷并没见过赵刚,却也知道这种事不会冒认,不但叶大小姐一定认得镇远将军的亲随,而且齐家现在还有安国公府的奴仆,若是有人冒认,岂不是自投罗网?
刘嬷嬷瞄了瞄叶欣颜的神情,确定大小姐认识这位赵爷,却也要做做样子,说道:“大娘子,这位是忠勇侯世子的亲随赵爷,受安国公世子夫人所托,特来拜会咱们老爷子,看望大娘子。”
赵刚没等刘嬷嬷对他介绍面前的女子是何许人也,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就是齐娘子吧?果然和我家表小姐长得一模一样,难怪我家姑奶奶时刻挂心。小的赵刚给齐娘子见礼了。”
叶欣颜忙走下台阶,对着赵刚屈膝还礼,“京城到此路途遥远,赵爷辛苦了。小妇人见过赵爷。”
赵刚从叶欣颜牙牙学语时,就开始打点着给她做各种赔礼善后的事情,却从未受到过如此待遇。看着表小姐举止得体、言语恳切,感动之余,差点儿替他家将军掉下老泪。
他忙再次拱手道:“齐娘子不可如此,世子夫人视齐娘子如己出,齐娘子也就是我等的主子,哪有主子给奴才行礼的规矩?”
叶欣颜笑一笑,没再坚持回礼。依照她和赵刚从没见过面的常理,见礼之后,她看向刘嬷嬷,等刘嬷嬷安排随后的事情。
她见叶欣颜向着她看过来,把镇远将军的亲笔信递过来,一边对叶欣颜说道:“这是镇远将军的亲笔信,大娘子先看看。这大冷的天,赵爷几位还是远路赶来,想来又冷又乏,先请几位进屋坐下说话。奴婢这就让人请章老爷子回来陪客人。”
赵刚看了一眼刘嬷嬷,奇怪怎么院子里没见安国公府的下人,他问道:“敢问嬷嬷,安国公府的乔嬷嬷可吗?”
刘嬷嬷回话道:“乔嬷嬷陪金嬷嬷去豫远城选址买铺面去了,如今不在。请赵爷先屋里坐,稍候片刻,奴婢去请安国公府的王嬷嬷过来。”
叶欣颜摆摆手,说道:“进屋里坐吧,有信件在,还请什么安国公府的人。”
就在几个人要进屋的时候,东厢第一间房门打开,关禾施施然的迈步出来,站在门口,却并走不下台阶,只在那里打量几眼赵刚和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眼里的审视意味极其明显。
齐三顺和齐嘉一见关禾,立即改变围观状态,奔上前行礼。
关禾指了指门口:“去,晚饭前再蹲两刻钟马步。”然后也不看两个小的是不是照做,完全无视院里主宾众人,很无礼的转身回房了。
赵刚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眼睛缩了一下。姑奶奶几乎把连贵带回来的、关于表小姐和齐家的事情背下来了,却从未提过齐家还有这么一号人。
凭他的眼力,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人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这个人从出来,到看他们院里诸人一眼转身回去,整个过程很是嚣张无礼,根本不把这院子里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齐家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连贵不可能不提。
他再看看叶欣颜和刘嬷嬷,两人神色自然,丝毫不觉得刚才那一幕有什么违和之感,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这个做法,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关禾转身进屋的同时,齐三顺和齐嘉儿已经利落的答应一声,一边转回身,一边小声嘀咕商量:“两刻钟马步呢,咱们现在就做,还是等一会儿,等嬷嬷们做晚饭的时候再做?”
齐嘉儿说道:“咱们先去玩儿一会儿,晚饭前再蹲马步,这样咱们就能顺顺当当的一起吃饭,要不然你又得被梅子姐姐找回家吃饭了。”
叶欣颜多看了两个小家伙两眼,看两人的样子,这就打算跑去玩耍,连给客人见礼也忘了。
齐三顺立即察觉,扯了扯齐嘉儿,眼睛示意他看叶欣颜。
齐嘉儿也是机灵,一看叶欣颜,马上醒悟过来,转身回来,规规矩矩给赵刚行礼,说道:“小子见过赵爷,赵爷一路辛苦了。”任务完成,丢下一句,“姐姐忙着,我们去玩了。”扯着齐三顺,招呼一群孩子,瞬间跑出院子不见了。
叶欣颜摇摇头,对赵刚解释道:“刚才那是我家幼弟齐嘉和堂弟齐三顺,没规矩的很,让赵爷见笑了。”
呃,赵刚对叶欣颜的解释大感惊愕,这还算无礼?若是姑奶奶和将军能听表小姐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会多么欣慰感动。
叶欣颜往屋里让赵刚,“赵爷几位赶路辛苦,还是屋里坐,喝口茶暖和暖和,有话再细说。”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全都请进待客厅,赵刚对刘嬷嬷说道:“烦劳嬷嬷给我这几个下属寻个地方歇脚。”
刘嬷嬷看一眼叶欣颜,笑道:“奴婢正打算请问赵爷,赵爷和几位小哥远道而来,想来是要多住几日的,奴婢这就给几位安顿下住处可好?如此安置下来,众位小哥也能踏实歇息。”
赵刚略一犹豫,说道:“我们来人不少,若是您这里挪得开地方,能住下自是最好。若是住不开也没关系,咱们就近找农户借宿也是可以的。”听姑奶奶说,当时连贵等人过来的时候,齐家的新宅子还没盖起来,他们就是在农家借宿的。
刘嬷嬷笑道:“能住下,只是房间不多,需得两三人一个房间,怕是要委屈各位了。”
赵刚也不多话,直接拱手道:“那就有劳嬷嬷安顿了,有一两间屋子挤挤就好,咱们也算是军士出身,什么地方都能安身。”说完,转身招呼两个随从和他一起,随着叶欣颜的手势,往待客厅而来。
章五四就在隔壁老院子里领着木工做活儿,听得丫头过来传话,立即放下手里的营生,回来待客。
章五四进门,和赵刚又是一番见礼寒暄,才分宾主落座,叶欣颜在章五四旁边作陪,赵刚的两个随从坐在另一边的下首位置。
丫头送上茶点,赵刚喝了几口热茶,才开口询问章五四:“临来前,我家姑奶奶千万叮嘱,要见见齐家老爷子,多谢老爷子仁善,能收留善待孤女。不知老爷子现在何处,怎么这半天都没见到人?”
叶欣颜如今的身份很微妙,大家都知道她是谁,却又都当不知道。这位赵爷提到大哥收留孤女,章五四实在把握不好其中的尺度,只好虚应着,把眼神看向叶欣颜。
叶欣颜丝毫不觉得为难,说道:“回赵爷的话,我爷爷外出未归。明年开春,豫远城有个十几倾地的庭院要修建,爷爷领着人去了豫远城,准备明年的开工事宜,工期很紧,只怕爷爷还得在豫远城多呆几日才能回来。”
赵刚顾不上回应齐家老爷子的去向,只是对叶欣颜这样接二连三的称呼他赵爷感觉吃力:“齐娘子这声赵爷小人可当不起,您叫小人的名字就好,若不然小人坐都坐不安心。”一边说话,一边对叶欣颜连连拱拱手。
“要不,”叶欣颜眨眨眼,说道,“要不然,就叫赵叔吧,您看可好?”依照这些年赵刚对原主的照顾,这声赵叔,赵刚完全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