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离珠 > 第 612 章 旧游如梦劫前尘全文阅读

“离珠呢?”钟幻坐在下首,左右看着找人。

沈太后坐在上首,含笑让人给他添茶:“太子要跟着礼部走一遍大典程序,心里不踏实,死活非要离珠陪着。哀家便让他们去了。说好了,会留你等他们回来一起用晚膳。”

“那就算了。我现在正经丧期,照说连进宫都不应该。这一身孝衣孝帽,让太子瞧见,又该见景生情了。”钟幻摇头,长叹了一声,向上拱手道,“之前不知道余家的根底身份,他们家的事情和人,我掺和了不少。还请太后恕罪。”

沈太后有些意外,眯起眼睛来仔细看了看钟幻,问道:“钟郎这是有什么事要求哀家么?”

“这……”钟幻的模样顿时有些尴尬,“总听离珠说,太后娘娘是最精明的,洞悉人心。以往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太后娘娘之前只是慈厚罢了。”

“离珠就你我两个亲人。只要你不负她,哀家怎都不会为难你。只是你以后也不要在哀家跟前弄鬼,有话直说。”

沈太后的话虽然似乎是好意,但听在钟幻的耳朵里,总有那么一丝怪异。像是宽纵,又像是赌气,还像是——威胁?

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通,钟幻只得先把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我想走一趟南越……”

“是为了钱大省,所以很难面对离珠?”沈太后微微蹙一蹙眉头,却又展开,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笑容。

怎么感觉反而像是比刚才和蔼了许多?

钟幻心中越发觉得怪异,却还是顺着沈太后的话往下说道:“也是一方面。还是觉得自己以前想得太简单,或者说,太复杂。有点儿,格格不入的感觉。”

说到这里,钟幻忍不住自嘲一笑:“我很难理解别人的想法。然后曾经试着让旁人理解我,却每次都失败。”比划了一下四周,“或许,是因为水土的关系?我之前和先师在西齐待过挺长一段时间,感觉上,他们的人也很难理解我。”

“所以,你想去南越试试?”沈太后听到这里,只觉得好笑,“你这个借口,牵强得让人不忍直视。”

钟幻尴尬地双手在腿上擦:“不被人理解,有些时候很自在。可一旦有了融入的目标,却无法达成,那种感觉,就糟糕了。不仅糟糕,而且,会有些绝望,甚至陷入自我质疑。”

沈太后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问道:“你是说,若是没有离珠,其实哪怕不被人理解,你仍旧觉得轻松自在?”

“十年之前,我一直都是个古怪孩子。先师对我的所有想法举动,都看不懂、看不惯,后来也就懒得看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世间百态,大道朝天,人各有志,都挺好的。”

钟幻端起茶杯,低头看着盏中的水纹,轻轻荡一荡,笑了笑。

“后来先师救了离珠,收她为徒。原本我以为,她会跟师父一样,理解不了我,时间长了,也会懒得理解我。

“可是谁知道,她和我彼此之间却似乎能够轻易地了解对方的想法做法,也渐渐能理解对方的立场和用心——当然,先师既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师妹,哈哈……”

沈太后看着钟幻的眼神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你是在交待哀家,离珠的性格与众不同,是在建议哀家,哪怕理解不了她,也要相信她、宽容她?”

真是……真是聪明人啊!

聪明得让人头皮发麻……

钟幻苦笑了一声,抬头看向沈太后:“我是个古怪的人。先前师妹没人管,我才照顾她。可是我照顾得不好,她现在,又爱管闲事,又怕伤人心,拖泥带水、心软似绵。她要照看太子,以后站在朝堂上,若是这种状态,早晚被人害死。”

顿一顿,下意识地又低下头去,藏起自己的眉眼,“更何况,她也算是到了岁数了,该嫁了。我这个怪胎师兄,该躲远点了。不然,总是没人敢往她跟前凑。”

站在一边听着的椎奴,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忍不住插嘴道:“钟郎,我没听错吧?你这壳子,是不是也被人占了?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肯把离珠拱手让人了?”

“你闭嘴。”沈太后横了她一眼。椎奴只得退后,咽下之后的话。

“钟郎,你和离珠都不是听劝的脾气。离珠在这里,哀家自己的女儿,自然受不了委屈。你既然想出去走走,那就去吧。南越的事情,今次来的这两个,一个愣一个傻,根本就谈不了。你,和萧韵一起去一趟。”

沈太后略作思索便下了决定。

钟幻一愣:“萧韵?他还是个毛孩子……”

“他自幼长在萧敢身边,勾心斗角不知道看了多少。只要事情跟离珠没关系,他还是能看懂的。”沈太后笑了笑,命人即刻叫了萧韵来,当面吩咐两个人:

“陈氏必须死,这是底线。其他的,能从南越掏出多少来就掏多少。想要咱们的东西,一文钱也没有。还有那个敢提起让陈家皇太孙娶离珠的使节,洪家的那个,你们给我去了南越再打他一顿。”

萧韵一听说南越竟然也在动沈沉的脑筋,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怎么也得跟南越的使臣一起走。”钟幻善解人意地拉住了萧韵不让他现场发作,恭敬地对着沈太后长揖到地,“我们两个都是胡闹的人,太后娘娘还是指一个老诚的鸿胪寺一起去才好。”

沈太后颔首:“这是自然的。”

偏头想一想,“钟郎想要个什么职衔呢?小韵儿是现成的探花郎。你可还是白身呢。”

“我什么职衔都不要。扮作小公子的西席幕僚就行。”钟幻笑一笑。

听到这个,萧韵忽然想起前事,咧着嘴也笑了起来:“这哪里用得着扮?您不就是我的先生?教我医术的?”

说着,仍旧稚气的脸上,竟也露出惆怅神情,看向北方,喃喃:“这才多久,我怎么觉得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