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宜嘉堂的“饭量”大了,并不是余绯余绾想开了,而是永熹帝来的多了。
甚至,有一天晚上索性拥着姐妹两个过了整宿,第二天直接从这边去上的朝。
毛果儿提心吊胆,几乎要哭着哀求永熹帝:“您再耐烦几天。采选了就好了。”
“你以为采选是一天就能完的事儿吗?从初选到朕亲自挑,至少两个月。何况还有外地进京的那些。采选的旨意都还没发,这又要耽搁一个月。”
永熹帝懒洋洋地靠在御书房的御座上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百无聊赖地问:“心娇呢?她竟能有了身孕,朕很欢喜。你可照看得她好?”
毛果儿挑了两个肤白貌美的宫女来伺候永熹帝,叫香软的那个被他折磨致死,而另一个心娇竟一步登天,坏了龙种。这令永熹帝欣喜不已。
但毕竟宫里正在多事之秋,又许久没有孩子,永熹帝便不愿意将心娇显露在众人面前,吩咐毛果儿给心娇安了个“突患怪病”的名头,挪到了掖庭的一个幽静之所好生调理,如今已经是四个月的孕期了。
可是他才问了这个问题,却见毛果儿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勉强笑着道:“挺好的。”
永熹帝沉下了脸:“朕的面前,不要作怪!”
“是。”毛果儿都快带上了哭腔,低头垂手禀报道:“原本小的是悄悄地把心娇安排了个僻静地方,除了平常洒扫做饭的三个丫头婆子,没人知道她在那儿。
“可是前几天因长公主的事儿到了最后关头,小的就有些走不开,就没去看她。谁知昨天去了才听说,小的师父寻到了她!
“自然,小的师父并没说什么,只是安慰了心美人一通。可是心美人就开始担忧。昨天我去了,心美人抓着我问:皇后会不会害她,太子会不会害她的孩子。小的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赶紧说不会不会。
“可心美人又问:那采选之后呢?倒不是说她的住所暴露没暴露,但只新人进宫后,皇上若还不给她名分、把她带到皇后跟前,那她就会成为所有新人的靶子,到时候,只怕会比被皇后打死还要惨……
“小的都听傻了。敷衍了几句出来,问那婆子丫头这话是谁教的,那三个几乎吓死,颠来倒去也说不清楚,直到最后,还是心美人自己出来告诉小的,是小的师父去看望她了……”
毛果儿哭丧着脸:“师父当总管大太监的时候,小的还不知道什么叫太极宫什么叫宣政殿呢!如今他老人家想查小的,简直易如反掌。”
“别说查你。就是查朕,他不一样是易如反掌?”永熹帝黑沉着脸,眯起了眼睛:“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挑明了吧。你把心娇送去皇后宫里。传朕的话,朕一时酒后,请皇后全权安排吧,一概都不要来问朕。”
毛果儿愣住:“现在?”
“现在。”永熹帝抬头看看外头的天色,“趁着天还没黑,你赶紧去办。”
毛果儿愣了一愣,犹豫片刻。
永熹帝挑眉看着他:“怎么?还有什么话想跟朕说?”
“就,就那会儿……”毛果儿嗫嚅着,噗通跪倒,“小的擅自揣测圣意,管了件闲事儿。”
永熹帝看着他伏在地上微微打颤的后背,歪着嘴笑了笑,漫声问:“什么事儿啊?把你吓成这样?”
“小的,小的私自交通朝廷武官……”毛果儿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去拦住了潘霆进清宁宫的事情说了,但是到他劝说的时候,却换了一套说辞:
“皇后娘娘一向疼爱长公主,又孝顺太后。若是潘大将军找皇后娘娘商议,一百个里头一百个是会劝他来辞差的。何况清宁殿里人多嘴杂,谁知道会不会传到太子耳朵里?
“小的就苦劝了潘大将军,说他不该泄漏陛下密旨。潘大将军虽然当下便否认了。潘将军说,他入宫的机会算不得多,所以每次完了公事,总想去看望一下皇后娘娘,但说话时一定不会提及谕旨。
“小的自然不会跟他辩驳,便说自己是杞人忧天,就走了。后来听说,潘大将军犹豫了一会儿,也就没去清宁殿,直接去了一趟禁军,要了名册,就出宫去了。”
毛果儿磕了头,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满面哀求地看着永熹帝道:“小的只怕真是杞人忧天、多管闲事了。若是让这件事竟然旁生出枝节来,那小的简直万死莫赎!求陛下降罪!”
听到最后,永熹帝果然微微皱了起眉,默默思索起来,想到最后,轻轻摇了摇头,道:“若是一切顺利,朕就当这件事没发生。可若是真因此出了差错,朕就碎剐了你!”
说着又笑了笑,颇有深意地一字一句说道:“你们师徒倒真是一脉相承,都极会替朕着想。你师父替朕去看望朕怀孕的爱姬,你就去拦着朕的大将冒撞。啧啧,真是人才啊!当日若是没有去那一刀,说不定,都是含元殿上的人中龙凤呢!”
这话说的无比诛心!
毛果儿吓得瞬间出了一身的汗,后背的衣裳都被沁湿,战战兢兢地回道:“小的只是陛下手边的一个玩意儿。拿来镇纸还是垫桌脚,写字还是烧炉灰,都全凭陛下的心意。只要能对陛下有些用处,小的便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行了别说了,你师父比你说得动听多了,快去办事儿吧!磨蹭到了天黑,反而生出无穷的事端来。”永熹帝懒洋洋地又换了一边倚着,然后命人:“送一盅十全大补汤来。”
……
……
离京八十里,第一个驿站。
恩和拉着贾六坐在南忱的屋子外头的楼梯口喝酒:“尝尝,尝尝嘛!我从北狄带来的,管保好喝!”
“我不能喝酒。沾一点儿就睡死过去。长公主还在路上,马虎不得。等到了北狄,长公主和你们大汗行了礼,咱们成了真正的一家人,你让我怎么陪你喝酒,我就怎么陪你喝酒!”
贾六爽气得很,也坚定得很。
恩和更加高兴,拍着他的肩膀竖了大拇指给他:“忠心的奴仆是主人的荣光。”
一声尖啸!
一支箭,带着破空的风,撕裂空间一般,狠狠地插在了两个人中间的酒葫芦上!
浓香的酒水汩汩地流了出来!
“敌袭!”只屏住呼吸一息,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扯着嗓子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然后跳起来,抱着头直奔南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