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在必得的箭雨!
干脆利落的杀人!
不过三四息间,暴露在月光下的人、马,都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两架马车轰然倒地!
“师父!师兄!”反应神速的余绽立即判断出箭雨的来向,不假思索地在马车倾倒前蹿了出去,脚尖一拧便躲到了马车的另一面。
夺夺声只稍稍一歇便再度响起。
“黑甲!盾牌!”马不平气急败坏的声音尖厉到几乎破音。
余绽眉梢轻动,这幽州节度使的手笔够大的,东宁关的一个小管事,身边竟然还带着精骑军士保护……
“阿绽,阿绽没事儿吧……”夜平的声音有些虚弱。
余绽心头一跳,糟了!师父受伤了!
他妈的!敢当着本公主的面伤我师父!这些杀才不用走了!
“西北!高六丈!长弓十二,手弩十六,雕羽三棱箭!”余绽高声报数,脚尖用力点地,往夜平发出声音的方向冲去。
箭啸声突然一顿。
马不平惊喜交加,立即高声大吼:“西北,六丈,强弩准备……”
命令未毕,手里已经被人轻轻地塞了一个小瓶子,还有少年钟幻平静的叮咛:“见血封喉的毒,抹在咱们的箭上,小心些。”
马不平只觉得眉骨乱跳,嘴里按捺不住地胡说八道起来:“太好了!这回定要杀他们个有来无回!小神医稍候,等小人去捉个活口来,咱们细细地审完,夜宵就特么的吃烤人肉了!”
“行啊。我包袱里还有辣椒孜然……”
“师兄!”余绽蹿过来,抱着钟幻一顿从头摸到脚,“你没事吧?师父呢?”
急急捉住小师妹在自己屁股大腿上玩命乱捏的爪子,钟幻声音平静:“我没事,师父受伤了。”说着,往旁边一匹倒毙的骏马后头一指。
夜平靠着马背软倒在地上,头歪在一边,胸脯剧烈起伏。
余绽的眼中顿时一热,哽咽着扑了过去:“师父!”
一支长长的雕翎箭深深刺入了夜平的肋下,几乎要从身体的另一侧洞穿过去
这样的伤,夜黑风高,荒郊野外……
“我没救了……”夜平吐了一口血沫出来,惨然一笑。
余绽眼睛都红了,腾地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王八蛋!我今天一定要杀人!”
“阿绽,有幽州节度使的精骑……你过来,师父有话说……”夜平强撑着,抓住了余绽的袍角。
余绽刚要顺势蹲下,钟幻却将自家师父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师妹你去。那些人抓不到活口,得你来。师父,我先给你止血。别急。”
身形一顿,余绽一咬牙,脚步一错,形如鬼魅,转眼便到了一个幽州精骑身边,满身煞气:“弓,刀!”
“嘶!”精骑被神出鬼没的少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刚才听见她报数,早就信服,二话不说一把弓、一壶箭、一柄刀都递了过去。
“反曲弓,三棱箭,环首横刀,够了!”
余绽伸手一掂,心下了然。长弓在手,胆气陡壮,从马车后立起,一支箭往弓弦上一搭,厉声喝道:“跟我射!”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只听噗地一声,精钢入肉的闷响!
低低一声惨叫。
就这样,中了一个?!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夜视能力这样厉害!
幽州精骑们大为惊讶,齐齐转头看向余绽的方向。
与此同时,对面的长弓短弩也都呼啸着奔余绽而去!
就地一滚,余绽躲开如蝗箭雨。
“用火箭。”扯了布条给夜平包扎,钟幻百忙之中还不忘回头给余绽出主意。
余绽眼睛一亮:“好!”
换了火箭的余绽,狞笑一声,射一箭换一个地方,对面顿时星星点点亮起了若干靶子!
“照着亮的地方射!”马不平精神大震,大吼着指挥。
眼看着余绽已经丢下长弓,抽出横刀,长啸一声,直接冲了过去砍瓜切菜;钟幻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宽慰夜平:“师父,等他们打扫完战场,我们立即送你去最近的地方,你这伤,我能治!”
“得了吧,臭小子……我要死啦……”夜平艰难地笑了一声,抖着手伸入怀里,将半个时辰前刚刚藏好的东西摸了出来,递到了钟幻手中,“这个事儿,你……你来做……”
“师父放心。”钟幻也不看那东西是什么,直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跟阿绽说,让她回家,听话……她是要做大事的……不能任性……”夜平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钟幻深吸一口气。
“阿幻……你师妹,说得好听,叫娇憨……说得难听了,暴躁,又笨……”夜平十分不放心余绽。
“师父,我会保护师妹。”钟幻抬手抹了一把泪。
“还有……我,我问过,萧家小公子的,怪病了……他应该是中了毒……”夜平颤抖着手,指指自己乘坐的马车,“解药,暗格……”
钟幻点着头,低声道:“是,我知道。只要治好了萧家小公子,余大就不敢把师妹怎么样……”
夜平欣慰地点头。
两个徒弟,都是他的宝贝疙瘩。
“至于阿幻,你的身世,一直不肯说……”夜平咧开嘴,嘿地笑了一声,“其实,你可以,求你师妹,保,保护你……”
钟幻垂下了眼帘,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也轻快些:“我的事儿,师父就别操心了……其他的,您放心。都有我。”
夜平欣慰地笑着,喘着粗气,捏了捏爱徒的手:“不要替我报仇……替我,把那件事做了,就行……”
钟幻抿着嘴,没说话。
“唉唉,难为你们了……都还是孩子……我还以为……以为我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啊……”
夜平撒开了手,出神地看着天上。
雪山的夜空中,星月交辉,如蓝丝绒上的闪亮宝石一般,深邃,辽远,美不胜收。
“其实,东宁关外,阿什湖边的星空,才是,才是最美的……”
夜平喃喃着,闭上了眼睛。
钟幻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感受那一点一点流逝掉的温暖,喃喃:“师父……您别生气……我不能,听你的……”
等到满身是血的,十四岁的,少女余绽拎着刀回来时,已经哭了不知道多久的钟幻平静地抬起了头:
“阿绽,给师父跪下。”
噗通。
“师父!!!!”
少女声音中仅余的一丝稚嫩,尽数消失在凄厉的哭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