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人,做什么要跟莲王比相貌,要跟钱大省比有钱,要跟太后娘娘比不讲理,要跟钟幻比怼人,是觉得人生太美好了么?还是觉得睡觉太踏实了?
余绽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敢有这些妄想。
所以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地上,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不要跳起来跟八年没见的母后娘娘顶嘴。
“娘娘!”
椎奴快步走了进来,路过余绽,脚步一顿,再往前几步,然后回头,定定地看着。
“椎奴,过来。这就是余家的四小娘子。”
沈太后的声音中甚至有一丝冰冷。
椎奴哦了一声,转身走过去,站在了沈太后身侧,光明正大地开始上下打量余绽,不禁叹道:
“四小娘子日后必定是个不可方物的美人。”
虽然目下还没有完全张开,但倾国倾城之色,早已初见端倪。
潘皇后微微一笑,不做声。
“赐座。”沈太后淡淡地吩咐。
余绽不想坐,抱拳低头推辞:“多谢太后赐座。民女站着比较自在。”
大殿里一片安静。
头一回见。
真的是头一回见。
所有来梨花殿里被赐座的人,无不是一脸的受宠若惊,然后百般奉承,最后小心翼翼地坐个椅子边,毕恭毕敬、腰直背僵。
潘皇后都跟着愣了愣:“嗯?”
“民女早先行走江湖七年,回家后先母病重,便不曾教导礼仪。近日刚跟着宫里放出去的一位宫女姐姐学规矩,刚学完站,还没学到坐。”
余绽信口胡诌。
殿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又气又笑。
可还没等她们开口质问,外头疾步跑进来一个小内侍,高声道: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幽州节度使萧敢之子萧韵,在殿外候见!”
众人都是一愣。
“萧韵?他病好了?”沈太后眼中异色一闪,眼睛却看向余绽。
潘皇后想起永熹帝跟她说的话,意味深长地也看想下头站着的小娘子,微微笑道:
“过了这么久,他那水土不服,想必也该好了。
“他们幽州老乡,都是熟人罢?倒没什么避讳。不如母后宣进吧?
“我也早就听说那孩子瓷娃娃一般可爱,正想瞧瞧呢。”
沈太后忍不住哼了一声,看了椎奴一眼。
椎奴一板一眼地吩咐:“宣。”
外头人便一声递一声地唱:“宣,幽州节度使萧敢之子,萧韵,觐见!”
一路急匆匆的靴子响,萧韵大步流星腾腾腾便走了进来。
进门看见余绽,先露齿一笑,松口气。
然后才大摇大摆地走到她身前三步,大大方方抱拳行礼:
“萧韵不速,擅闯梨花殿,惊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死罪!”
“嗬!”潘皇后看着他,眼睛大大地亮了起来,嘴角绽开了一个明丽的笑容,转向沈太后,笑道:
“母后,这孩子,可真是个俊娃娃!”
沈太后正看着他发呆,过了一时,方呵呵地笑了起来,打趣地问道:
“小韵儿,你爹爹我是见过的,他可没你好看。敢情他是抢了河北道最漂亮的娘子做妻子,才生了个你出来么?”
萧韵嘻嘻地笑,满不在乎:“我娘也没我好看!我们幽州城的人见过我的人不多。但见过我的,都说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
沈太后和潘皇后都连连点头:“这话不假!”
椎奴早就看呆了眼,此刻不由得啧啧称奇,笑着对沈太后道:
“太后娘娘,老奴此刻的心思就只有一个,该现在就把莲王宣进宫来。让他们俩对面站着,瞧瞧谁更俊俏些!”
殿中的人都轻声地笑起来。
萧韵这时却收了笑容,自己抬手揉了揉鼻子,悻悻不已:
“我跟莲王殿下在魏县见着了……”
余绽之前便听说过他去魏县的事情,此刻便满面漠然地不做声,甚至还悄悄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既然他想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自己身上,那就由着他去当太阳吧!
反正今日已经见到了母后娘娘,目标达成。
沈太后和潘皇后此刻哪里还会看她?只顾兴致勃勃地看着萧韵,满面好奇:“哦?然后呢?”
“要单论相貌,我可不怕他!他如今已经定了型,我可还没长大呢!等我长大了,肯定比现在还要英俊潇洒!”
萧韵先胡说八道,接着又蔫了三分,
“可是我瞧见莲王殿下指挥若定的样子了。办事情时,既周详又果决;待人接物,既温和又谦逊。魏县百姓都喜欢他。”
说着,噘了噘嘴,又揉了揉鼻子,“莲王殿下现在就是一轮光华四射的皓月。我却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漂亮皮囊。”
潘皇后满目都是温柔的满意神情。
“来,好孩子,来我这里。”沈太后则直接张开了双臂。
萧韵顺从地上前,由着沈太后拉了他坐在身侧。
“你今年多大啦?”沈太后慈爱地问他。
萧韵挺起了小胸脯:“十二!”
沈太后便伸了手指计算:“莲王今年二十二,你比他小十岁。
“他到了七岁,才摆脱药罐子的外号,开始读书习武。他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想进国子监读书,祭酒大人可是不收他的。
“后来,还是先皇爱惜他,怜他父亲早逝,便接了宫里来,跟着太子一起读书。十四岁时,才算是略略通了人情世故。
“后来先帝驾崩,他回了凤王府。便是那个时候,他还险些被坏人撺掇着办了错事呢!”
萧韵听得入迷,不由得脱口问道:“他办了什么错事?”
沈太后不动声色地悄悄看了余绽一眼。
余绽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右手的手指在左手掌心上点来摁去,看样子竟是在研究手穴。
难道这个小娘子真的对这些往事一丁点兴趣都没有?还是日新已经跟她说过?还是,她早就知道?!
“他呀,过分孝顺。他娘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听了人挑唆,以为当今即位,会看着凤王府一脉不顺眼。所以就让他请旨,撤去凤王府的牌匾,改称莲花郡王府。他呢,就傻乎乎地照办了。”
沈太后娓娓道来。
萧韵怔怔地听着,听到这里,竟用力点了一下头:“原本就该如此啊!先凤王爷过世后,就该如此办理才对啊!莲王殿下什么时候封了郡王爵,什么时候就该把府里的牌匾换掉了。这哪里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