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帝的旨意,沐弘与将作丞紧锣密鼓地进行改进,把升降梯井和轿厢改成封闭式,增加安全防护措施。他还把弹簧阻尼减震器的原理给将作丞讲解了一遍,将作丞不住点头,却没有立刻答复。沐弘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材料和制造工艺,应该做不出这样精密的部件来,就撂到了一旁。
等到手头的事情料理停当,沐弘总算能抽出一点时间去照看自己的生意。他走进皇家火锅城,看到里面宾客满座,一切如常,甚是满意。路平匆匆迎出来,问道:“东家,怎么好久不过来?”
沐弘说:“宫里事多,抽不出空来。”
路平把沐弘请到账房,给他汇报了这段时间的经营状况,拿出账本让他查看。
沐弘笑道:“你办事我放心,不用看了。”
路平说:“开张一个月,就有了一万两银子的盈余,这座火锅城就像个聚宝盆一样,我都没想到能赚这么多钱。”
沐弘见路平身穿锦缎棉袍,头戴瓜皮小帽,面皮红润,挺胸叠肚,一付掌柜的派头,笑道:“是你这个大掌柜经营得好,我都没想到你这么会做生意。”
路平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算什么,全凭东家在背后撑腰。以前我开个茶水小铺,惨淡经营,都有混混上门敲诈勒索,如今这么大个店面,肥得流油,却没人敢来捋虎须。”
沐弘说:“若有人上门闹事,你就派人到宫门外递个话给我,那些守卫都认得我。”
路平说:“哪用劳烦东家?麟殿下三天两头过来找你,要有事,他就能摆平了。”
沐弘奇怪:“他找我做什么?”
路平摇头:“我也不知道。”又说:“那一万两银子我存在地窖里,东家什么时候来提走?”
沐弘说:“我不差钱。你给伙计们每人发两吊钱作为奖金,告诉他们卖力干活,只要生意好,就有奖金拿。”
路平应声道:“是。”
“剩下的银子你在繁华地段买套宅院。”
“东家想要什么样的宅院?多大面积?几进几出?”
“看你喽,你想住多大的宅子?”沐弘微笑,“路平,你该成家了,这套宅院就算我送你的贺礼。”
路平愣了一会儿,眼里崩出泪水,哽咽道:“沐弘……你对我太好了……没有你,哪有我现在的日子……那天我在茶水铺里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只有你毫发无损,一路高升,我是嫉妒你呢……我太浑了……”
沐弘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兄弟,不言谢。”
在新兵营的小河边,在他急需用钱无处求告的时候,路平毫不犹豫把刚发的饷银全部给了他,这份情义他必须回报。
“禁军的兄弟,谁家里生活有困难,你就接济一点吧。”沐弘吩咐着,走出账房。
沐弘穿过大堂,正要回宫,忽听得有人叫他,扭头一看,慕容麟在对他挥手。他停住脚步,慕容麟赶过来,抱怨道:“见你一面真难呢,找了你好几次,索性派了个人在这里候着。”
沐弘问:“麟殿下找我什么事?”
“我得了两头金雕,一等一的猛禽,熬了三天三夜,总算熬熟了,正要送给你。”
“什么鸟肉这么老,要熬三天三夜,还能吃吗?”沐弘诧异。
慕容麟惊得下巴颏都要掉下来了。
沐弘见他神情,打个哈哈:“我开玩笑呢。”
慕容麟解释说:“野生的鹰性情凶猛,捕到后一定要熬,不给吃喝,不让睡觉,磨灭它的野性,让它屈服,承认你是它的主人。熬鹰的人也不能睡,要守在一旁,盯着它,和它对峙。你看我两只眼睛都熬得血红,好几天了血丝还没消退。”
沐弘说:“我要两只鸟有什么用?宫里不能养猛禽,你自己留着吧。”
“出去打猎呀。”慕容麟叫道:“人生三大乐事:喝酒打猎玩女人。你喝酒不行,女人也玩不了,只剩下打猎了。”
沐弘想,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一直活得很辛苦,不是当奴隶干苦力,就是当兵搏命,进宫后又当起了技术控,整天泡在工地上,就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也算没白来一趟。当下答应了。
慕容麟大喜:“山里下过雪,正是打黄羊的好时节,我带你去,保证让你满载而归。”
两人约定了时间。沐弘回宫跟将作丞交待过,再去向太常卿告假。太常卿哪里敢管他,笑道:“沐大人请自便。您现在事务繁忙,不必每日过来点卯。”
沐弘本想给慕容冲说一声,又担心被他纠缠。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是朝廷任命的五品官员,不再是他的下属跟班,没必要得到他的准许。
慕容麟带着仆从、伴当、禁军同僚,二三十号人,鲜衣怒马,飞鹰走狗,赶了辆大车,浩浩荡荡涌出北门,直奔太行山去。
通过城门时,慕容麟和一个门将打招呼:“成副将,一起去快活。”
那人摆摆手。
沐弘望了一眼,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只见那人长方脸,浓眉紧锁,神情肃穆,咋一看还以为成甲复活了,仔细再看原来是成乙。前线一别,沐弘就没再见到他了,此时相遇,那个圆脸眯眯眼爱笑的男孩已蜕变成严肃的汉子。
“成甲死后就没见成乙笑过。”慕容麟说,“染干将军念成甲救护有功,提拔成乙当了副将,倒是和我平级。可惜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以前完全不同,玩不到一起了。”
一路上慕容麟吹嘘他如何带兵在黄河沿岸扫荡,搜捕从汹涌的河水里逃出性命的疲累晋军,砍下累累人头,其中居然有一个是千夫长。他凭这项功劳升到了副将。
“多亏兄弟你给的情报,让我捡了个大便宜。我爹带人拼死拼活在前线干仗,打垮了桓温大军,回来给将士们请功,朝廷一律不准,把老爷子气个半死,见我升官,更加胸闷,不给我好脸色,我只能躲远点。”
沐弘听说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害死了这么多晋人,也觉得胸闷,懒得理他。慕容麟吹的次数多了,从人都听腻了,只是不住地偷偷打量沐弘。
众人在山中走了大半日,来到一处谷地停了下来。仆从们清扫地面,搭建帐篷,堆起篝火,打算在此宿营。沐弘要求单独睡一个帐篷,慕容麟体谅他的难处,同意了。
慕容麟带着几名军官和伴当,在林中打了两只松鸡一头麂子,给晚餐增添野味。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留下两三个仆人看守营地,其他人带上弓箭长矛,翻身上马,一个个喜笑颜开,神情激奋,一大群猎犬围绕在马蹄旁,追逐嘻闹。
慕容麟从笼子里取出金雕,黑褐色的羽毛,喙爪像铁钩一般,瞳孔周围一圈金色,顾盼威猛。他把一只雕交给沐弘,沐弘握住皮带,那只雕突然飞起,双翅展开遮天蔽日,力量大得沐弘抓不住。他连忙还给慕容麟。慕容麟把两只金雕放在肩上,一边一只,沐弘骑马跟在后面,远远看去他肩上宛如长了三个头。慕容麟回头跟沐弘说话,两只鸟也把头扭转过来,情形煞是诡异。
众人来到打猎地点—— 山坡下的一处松林。仆从们敲响铜锣,金雕在林梢盘旋,猎犬排成散兵线,狂吠着冲入林中。松林被惊动,各种动物四散奔逃,钻进人类的罗网。军官们箭无虚发,没过多久,地上就躺倒了一大片。
沐弘的弓马技术比军官们差远了,忙了一阵,啥都没射到。仆从们故意把一头黄羊赶到他面前,他都失了手,眼睁睁看着那头畜生旋风一般从眼前刮过,窜进了树丛中。
冬天天黑得早,众人收拾起猎物,扛回营地。仆从们燃起篝火,准备晚餐。选了两头肥壮的黄羊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烧烤。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喝酒吃肉,沐弘不敢喝烈酒,改喝热水。
一名姓王的统领喝得高了,瞪着血红的眼珠,凑到沐弘面前问道:“沐大人,听说你炸沉了晋军的舰队,是真是假?”
“嗯嗯。”沐弘含混应了声。
“俺早就听到你的名声,以为你是三头六臂,英勇无敌,才能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今日一见,简直不敢相信。”
“老王,你喝多了,少说两句。”旁边的人赶紧来劝他。
王统领把人推开,叫道:“晋军的舰队是纸糊的不成,就凭他的身手能干什么?”
慕容麟喝道:“王统领醉了,来人,扶他回去休息。”对众人说:“打仗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我兄弟脑子灵光,立下大功。大家这次能升官,也是沾了他的光。”
众人连连称是。
慕容麟拍拍沐弘的肩膀,安慰道:“老王是个浑人,等明天酒醒了,让他来给你赔罪。”
“不用,多大的事呀。”沐弘说着,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来参加狩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