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跟周潜道别了一声,约好来日再聚,黎耀楠迅速回府。
看样子,他这新进探花郎,挡了不少人的路。
黎耀楠心里琢磨着事情,又仔细想了想周府,思考怎样才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倒打一耙,原本他心里就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今日去了周府,看见周御史以后,这种想法更加明朗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他赞扬周御史,不管周御史为人如何,他既然能做到正三品的位置,无论他古板也好,迂腐也罢,身上肯定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想通之后,黎耀楠神色一松,很好心情地回了家,第一件事,便是让夫郎将马玉莲那份买凶伤人的证据拿出来,幸好他早有万全准备,至于景阳侯府......
黎耀楠淡淡一笑,或许他可以学学周御史。
林以轩见自家夫君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言,最近他也正忙着事情,六皇子既然敢出手对付夫君,就要承担的起后果,需知,六皇子的各种布局与谋算,他可是了如指掌,哪怕他能力单薄,给对方造成不了大的伤害,但给六皇子一脉添乱,拖拖后退,却是不成任何问题。
现在最主要的麻烦是,要保密,事情一定要做得谨慎,再谨慎,他觉得夫君说的对,背后阴人这种事,简直太好玩了。
夫夫两不怀好意,各忙各的,当真是一对绝配。
黎耀楠只以为自家夫郎又钻进钱眼里去了,倒也没有多问,他家夫郎也就这点爱好,作为一个好夫君,自然要表示大力支持。
而事实也是,林以轩又在京城弄了几家铺子,先从京城带货去扬州,转头又从扬州带货回来,一切程序很正常,至于行程当中发生的事,谁管呢!人家行得光明正大。
两天时间转身即逝,琼林宴当天,黎耀楠收拾整齐,一大早便跟张启贤坐着轿子去了宫门外等候。
与此同时,宫门外已经侯了不少人,均是今科进士,互相见过礼,黎耀楠寻了一处角落站着,仔细观察众人的表情,他有些想不明白,除了黎耀祖之外,还有谁想对付他。
然而,可能是大家装得太好,黎耀楠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只看见张启贤跟人相谈甚欢,他那种人,似乎跟谁都能套上交情,也不知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祸事,他只庆幸表哥哪怕不着调,嘴上门却守得紧,否则他还真不放心让表哥一个人在官场行走。
没多久,宫门开了,一位内侍宣他们进去候着,皇帝要上完早朝,才会前去御花园。
大晋朝的皇宫,格局跟故宫不一样,不过御花园却是同样漂亮,如今正是春季,御花园百花绽放美不胜收,淡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引得一干才子诗兴大发,目光应接不暇,看着周围的景致流连忘返,眼睛都快要盯直了。
御花园早就摆好席位,皇上没来,他们自然不能入座,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赏花论文,时而高声阔论,时而吟诗作对,每个人都将自己最美丽的羽毛展现出来。
黎耀楠神游天外,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宫妃们勾引皇上的时候,好像用的也是这种伎俩。
“探花郎,你怎一个人在此处?”
黎耀楠扭头一看,原来是常和辉,自从上次相伴游街,他们也算有几分交情,黎耀楠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是榜眼兄,失敬,失敬。”
常和辉眼角跳了跳,榜眼兄,这是个什么称呼,还失敬,又不是多久没见,如果是他是现代人,一定知道一个词语,他现在的表情叫做濉
常和辉很快恢复过来,笑得意味深长:“听闻探花郎好文采,今日可要让大家见识一番。”
黎耀楠笑容可掬,只当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笑着道:“榜眼兄,你谦虚了不是,论文采,小弟哪里比得上你。”
常和辉但笑不语,黎耀楠同样弯起唇角。
“预祝探花郎,今日得入皇上青眼。”
“预祝榜眼兄步步高升。”
常和辉嘴角一抽,不再跟他打太极,打从上次游街,他就发现这位探花郎,说话行事滴水不漏,只可惜是景阳侯府的哥婿。
常和辉摇了摇头,缓缓走开,悠闲的姿态,宛如闲庭漫步。
黎耀楠微眯起眼睛,笑意不达眼底,看样子常和辉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前来提醒,不,说是提醒也不对,常和辉没有提醒他,这样的隐晦的话语,若不是他事先知情,又怎会猜得出含义,常和辉只是试探,顺便做一个顺水人情,这一关他若是过去,那么这句话是提醒,也是人情,倘若他被打入尘埃,常和辉其实什么也说,真真狡猾,就不知他到底是谁的人。
“皇上驾到——”
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众人急忙跪在地上:“吾皇万岁万岁岁万万岁。”
“众位卿家平身。”皇上的语调很亲和,给人一种随意的感觉。
“谢皇上。”众位学子磕头谢恩,尽量维持面部的镇定,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天子门生,能跟皇上同席吃饭,心里哪能不激动。
皇上淡淡叫了一声赐座,跟他一起前来的几人率先入席,看穿着,应当几位皇子,还有朝中几位大臣。然后才轮到今科进士,李明章坐在前排,常和辉紧随其后,接着才是黎耀楠,剩下则是二甲进士,依次往下排。
“众位卿家聊些什么?刚才似乎相谈甚欢。”可能是下朝的缘故,皇上此时看起来没那么威严。
听见皇上问话,众人跃跃欲试,琼林宴正是今科进士一展才学的地方,错过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得到皇上青睐,他们又怎会放弃这个机会,也是唯一一次能让皇上尽快记住他们的机会。
“回皇上,咱们正谈论着御花园的美景,华公子刚才还作诗一首,学生甘拜下风。”一位学子恭敬的回答,话里虽然赞美着云和华,但很显然,他的甘败下风,更给人增添好感。
“噢!说来听听。”皇上淡淡地笑了,进士想一展长才,他同样也想看他们的本事,否则琼林宴有何意义。
云和华态度恭敬,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回皇上学生献丑了。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好,不错。”皇上捋了捋胡子,叫了声:“赏!”
内侍立马拿了一个托盘过去,云和华满面惊喜,托盘里装的是一块莹莹剔透的玉佩,不少人都一脸倾羡,不过现在才刚开始,他们不急,总有他们表现的机会。
云和华急忙跪下谢恩:“谢皇上。”
皇上点了下头,不再看他,目光被另一位进士吸引,原来那位进士,不知从哪要来笔墨,正在御花园中作画。
今日琼林宴,学子们各施所长,反倒一甲状元、榜眼、探花,显得安静得很。
李明章唇边含笑,淡然地看着场中学子花样百出,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而事实上也确实与他无关,但他不能表现出一丁点不满,所以他只能笑。
常和辉则是木头桩子,老神在在地坐着,万事不急,也不动,只可惜,黎耀楠亲眼看见,他与座上那位穿着明黄色衣衫的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很隐晦,但是很不巧,黎耀楠今日专门盯着人家表情研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难怪常和辉不着急,原来背后有靠山。
一个一个都不简单纳,黎耀楠品着美酒,感叹地摇了摇头,宫中佳酿确实不错。
“探花郎因何摇头,可是在下写得不好。”一位学子出言问道。
黎耀楠一愣,缓缓笑了起来,今日等了大半天,差点他就要以为周潜的情报出错,没想到终于还是来了,不解道:“兄台此话何解?在下与你距离较远,着实不知你写了什么?”
刘广赫显然没想到这一茬,被黎耀楠给问住了,不过他既能考中进士,背后还能寻到支持,又哪里会蠢人,急忙道:“刚才见黎兄摇头,还当自己文采不好,是我误会了,还望黎兄勿怪。”
“无碍。”黎耀楠谈笑自如,模样看起来沉稳大度,瞬间将人给比了下去。
“这就是今科探花郎吧,果然一表人才。”席上一位大人,笑着称赞了一句。
“大人过奖。”黎耀楠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刘广赫笑着说道:“早听闻探花郎写得一笔好字,不如今日作诗一首,让我等见识一番。”
黎耀楠哑然失笑,这人恐怕不知从哪得知,自己不爱诗词,所以才特意刁难,先称赞他的字,再让他写诗,若他写不出来,字再好,恐怕也要丢人。
皇帝笑着看了过来,让内侍端上笔墨纸砚:“探花郎的一手好字,朕也有所耳闻。”
黎耀楠挑了挑眉,看样子这是赶鸭子上架,区区一个探花郎,他的字,没想到就连皇上都有所听闻。
黎耀楠仔细思索了一会,并没有写下什么波澜壮阔的诗句,诗词毕竟不是他长项,写得太好,以后就要写得更好,他没那么多精力,将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想了想,运用现代行书写下:
名园筑出势巍巍,奉命何惭学浅微。
精妙一时言不出,果然万物生光辉。
这是一首拍马屁的诗,也是一首让人挑不出错的诗,更是皇上喜欢的诗,哪怕明知他拍马屁,皇上心里也喜欢,毕竟,好话谁不喜欢听。
“好好好,探花郎确实一手好字。”皇上心情愉悦,不赞他的诗,只赞他的字。
刘广赫脸色黑了,黎耀楠回以一笑,出头的机会是他给的,自己又怎能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没想到探花郎诗词也不错,从前还以为......”说这话的是范鹏翼,黎耀楠刚才就发现,这家伙跟上面的皇子有联系,并且还是六皇子。
黎耀楠很快将他查茬的原因,算在了景阳侯府头上,六皇子乃景阳侯府的女婿,会帮景阳侯府出头,欺负一下他这个小小探花也说得过去,反正又不是六皇子亲自出面,作为天潢贵胄,他只需要摆出一丁点不喜欢自己的意思,恐怕就有人争先恐后对付自己。
景阳侯府躺枪了,不过他们原本也想收拾这小子一番,免得黎耀楠不知天高地厚,倒也不算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