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夫人给贾母请过安,回房略用了些早饭,瞧着左右无事,便躺在里间凉榻上,欲歇上一个时辰。
侍候的丫头们见了,忙放了帘子欲退出去,却不料王夫人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道:“这屋里怪闷的,怎么不把香点上?”
话才出口,便听得天上一声滚雷骤然炸响,震耳摧肝,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响,本就有些阴郁的天空,越发如同泼了墨一般,满目黑沉。
凉风四起,门前的花树被吹得东倒西歪,落叶枯枝裹挟着烟尘飞散开去,顷刻间,电光划过天空,瓢泼般的大雨从天而降,琉璃瓦被雨打得噼啪作响,隔着雨帘看去,水雾遮天蔽日,颇令人心神俱寂。
丫头们看着雨大了,赶忙将窗棂子放下来,金钏儿将灯罩移开,点上蜡烛,走到门边,正欲放了帘钩,不意抬头间,却见得对面廊下,几盏半明不灭的灯火摇摇晃晃,竟似往这边过来了。
金钏儿凝神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笑,撩开帘子转身报说道:“禀太太,薛姨太太来了。”
王夫人眉头一提,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斜着眼往桌上放着赤金镶宝重檐楼阁仙人钟看了看,淡淡道;“这样的天气,她来做什么?”
说了这话,见金钏儿等人不答,王夫人思忖了一下,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少许,又言说道:“你们命人将廊下的灯都点上,外面风大雨大,地上又滑,若是跌着谁,倒是可怜!”
金钏儿应了一声,转头吩咐了小丫头一声,拿了衣裳出来,备着王夫人更衣。
王夫人看了一眼,只觉金钏儿办事越发不伶俐,眼里带出少许不满,淡淡道:“又不是什么外人,何必拿见客的衣裳出来?”
王夫人这话虽不重,但熟知王夫人性情的金钏儿,心却猛的一紧,带着几分尴尬笑道:“这阵风雨过去,恐着天也凉快了,我想着,才拿了衣裳出来……”
王夫人的神色略缓了缓,却仍是淡淡的说道:“虽是这么说,可也不是没家常的衣裳使唤。何况在亲戚面前,讲究太过……”
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几个侍候的婆子提着羊角风灯照了过来,丫头们赶忙撩开帘子接了出去。
薛姨妈披着件鸦青色的大氅,扶着同喜的手进来,见着王夫人坐在榻上,薛姨妈眼一垂,笑道:“可是我来的不巧,扰着姐姐休息了?”
王夫人略咳嗽了一声,端起放在一边的茶碗,浅饮了一口,笑道:“什么巧不巧的,只是方才闷的紧,才想躺一会子,这阵子雨下来了,倒清爽了许多,也不觉着闷了。”
说着,王夫人似才察觉了什么,对着金钏儿把眼一瞅,说道:“还不出去倒了茶来,越发没个规矩了。”
说了这话,王夫人方才笑对着薛姨妈道:“妹妹来了,请坐罢。”
薛姨妈听了,谦让了几句,方才坐下,金钏儿又送了茶来。
王夫人打量了薛姨妈一眼,笑道:“这么大雨,纵有什么话,哪一时说不得,何必这会子过来。”
薛姨妈眼皮子一跳,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儿一早蟠儿便往部里领凭去了,我起来无事,想着过来给老太太问个好,谁知才出门不久,又听下人说老太太同大老爷在说话,不好惊扰,就过来同姐姐说说话儿。倒未曾料着这会儿的风雨竟这么大。”
王夫人一笑道;“你也不用天天过去,去的多了,老太太只当是应付,倒没意思。况且她老人家素来爱和孙子孙女儿玩笑,宝丫头若无事,却该多到她老人家跟前,同姐妹们说笑才是。”
薛姨妈听着王夫人这么说,眉梢添了几分笑意,笑说道:“我何尝不是这样嘱咐她,只是姐姐也知道,宝丫头原就是那性情,有闲空的时候,宁可在屋里闷着做针线,也不肯出来同走走。再着,宝丫头到底比他们姐妹大些,同姐妹们虽要好,却也不好闹做一堆,惹人说笑。”
王夫人听了,眉头微蹙,说道:“我瞧着宝丫头这样才好呢。怎么,她们姐妹们平日很是闹腾么?”
薛姨妈听得王夫人这样一问,知道王夫人起了疑心,也不好再多言,赶忙换了话题道:“小孩子们活泼原是天性,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说来,老太太大清早叫了大老爷过去,可是府里有事?”
王夫人眼皮子一搭,不冷不淡道:“府里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大房里的事儿。昨儿很是闹腾了一场,也是老太太没法子,不得不管。好在不碍着旁人,我也懒理会。”
薛姨妈迟疑了一下,好奇道:“昨儿怎么了,我倒是没听说什么?”
说了这话,薛姨妈小心的看了王夫人的脸色,又扯开一抹笑道:“我也只是怕……万一不留神,得罪了……”
王夫人见状,冷笑了一下,对着薛姨妈道:“你何必如此小心,你说个不知,谁还能怪你不曾?”
话虽如此说,王夫人还是将保宁侯夫人认女儿,以及邢芸不同意等事告诉了薛姨妈,说了这些,王夫人又道:“老太太昨晚上便知道了,足足叨叨了一夜,我为着宝玉的事过去,倒得了没个脸,今天大老爷过去,你瞧着罢,老太太不动气大骂一场是不肯罢休,你没过去倒好,若去了,才没趣儿。”
薛姨妈听得保宁侯夫人要认迎春做女儿之事,虽心中早有成算,却也不禁露出几分羡色,叹说道:“我瞧着二姑娘平日安安静静,不多说一言一语,倒不想竟有这般命数。怨不得大太太爱得跟个宝贝似的。”
王夫人一撇嘴,冷笑道:“什么爱不爱的,依我说,不害了二姑娘就是好的了。”
薛姨妈笑道:“怎么说得是大太太害二姑娘呢?大太太素来性情不比常人,想来不肯趋炎附势也不出奇。再者大太太的身份也在那,不比保宁侯夫人差多少……”
王夫人咳嗽了一声,向着薛姨妈道:“保宁侯夫人好意开口认个女儿,却被人一口回绝了去,又没个理由遮掩,谁心里不嘀咕几声。不提倒好罢,若是什么人提起来,叫人存在心里,倒可怜二姑娘受委屈。”
薛姨妈也不是蠢人,自是明白王夫人说的是迎春日后说亲上难免有麻烦,被人挑择,一时笑了一笑,接口道:“我看……倒不至于此罢,大太太再是……到底不是蛮横无理的人,我想着也许……说不得是有什么顾忌罢?”
王夫人眉头一皱,冷不防说道;“你这话,可是知道什么?”
这日,邢芸正听着下人禀说贾母唤了贾赦过去,却见桂叶抱着孩子进了屋来。
只见女儿半长不短的头发,被人梳做两个揪儿,头上带了个花冠儿,身上穿着水绿的绣花衫子,合似花仙子一般。
邢芸瞧在眼里,不觉好笑,问着桂叶道:“姑娘这一头的花,是哪儿来的?”
桂叶一边将孩子递给邢芸,一边笑说道:“方才在二奶奶屋里,瞧着大姐儿手上拿着花,姑娘直要,让二姑娘看见了,便做了个花冠儿,这才把姑娘哄住了。”
邢芸听了,晒然一笑,将脸贴在女儿脸上香了香,取笑道:“好个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就知道爱美了,长大了可还了得。”
桂叶听说,也抿唇一笑,待邢芸和女儿亲热了一阵,才笑说道:“天气热,太太还是将姑娘放下罢,也凉快一些,横竖在屋里呢。”
邢芸点了点头,正要将女儿放下来,却不料女儿不依,伸手抓着她的耳坠儿,笑着往嘴里送。邢芸吃痛的轻呼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将耳坠儿从女儿手中抢救出来,嗔道:“我的小祖宗哎,这可吃不得……”
桂叶看了,抿着唇儿直笑,说道:“前儿姑娘要珍珠串儿,我说不能给,太太还不听,如今可知道——”
木香端了一碟子点心进来,听见这话,不免笑道:“姑娘是太太的女儿,本来就该偏疼些,一串儿珍珠算什么,就是这一屋的家私,只是姑娘搬不动罢,否则太太未尝不给了姑娘呢。”
邢芸正想说话,忽又见着女儿笑着伸手去抓她发鬓的珠花,忙忙将女儿的小手儿按下,佯怒道:“越发来劲了,小坏蛋,可是讨打呢。”
桂叶拿了一块点心过来,笑道:“我可不信太太舍得打呢,我们姑娘听话着呢,来,我抱着姑娘,咱们到屋里睡觉觉去,才不在这挨打呢。”
桂叶用点心哄着小孩子分了心,正赶着要抱了孩子起来,忽然帘子一动,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走进来道:“王妈妈来给太太请安,可不知太太见是不见?”
邢芸知是王善保家的来了,向着桂叶看了一眼,笑道:“我正有事寻她呢,谁知她倒先上门来了。”
门前淅沥的雨声不绝,衬着阴沉的天色,越发带来几分萧瑟。
王善保家的老脸笑成一朵花,止不住说道:“二姨太太叫我给太太请安,问姑娘的好,说请太太放心,家里一切皆好,很不用太太惦记,只是全哥儿渐大了,倒该进学念书了,二姨太太托我问太太拿个主意儿,是将全哥儿送到家学里或是到私塾里,还是另请个先生在家里教着?”
邢芸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思忖了一下,笑道:“我原想将全哥儿送进家学里,偏这些日子看下来,学里顽劣子弟很是有些,全哥儿又小,不怎么知事,倒恐被人带坏了去,我若格外叫人照应,实在费事。如今听得你这么一说,可是家里已有了主意了?”
王善保家的忙不迭回道:“我听得二姨太太说,有个私塾颇为不错,先生学问不差,管得也严,只是,三小姐说,咱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先生,何必去和人凑热闹。”
邢芸扯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就知道邢三妹消停不了,非得隔一段时间惹出点事来,显示一下做为邢家三小姐的存在感,也是如今邢芸眼不见心不烦,否则……
王善保家的瞅着邢芸脸色不大对,忙又笑道:“还有一件事要禀知太太,昨儿太太打发我去问的那件事,如今已有着落了?说来也是时运,那会子为着费妈妈女婿的事儿,我们当家的跟着跑前跑后好一阵忙活,倒结识了襄阳侯府的几个人。可巧着这襄阳侯府和保宁侯府又是姻亲,两家又常来常往的走动,两家的下人也极熟络……”
作者有话要说:ps:最近一直在生病,头痛加低烧,整个人一天都迷迷糊糊的,起来走两步就没力气了,加上周围装修的噪音,休息也没休息好,睡着被吵醒,再睡着,再被吵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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