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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崇命令诛杀肖肃的话音刚一落下,黑衣人头领便随即飞身上前,挽起剑花,直刺他面门而去。随着动作,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痛快朗声喊道:“肖肃小儿,纳命来。”
死对头的得意门徒,强力助力就要被除掉了,身为百剑门人,他是真高兴啊!
自十七年前武林大会上,白云山庄从百剑门夺走了武林盟主的称号之后,两派的关系一直都是表面和谐,私底下争斗不断。特别是百剑门门人在其门主的影响下,与白云山庄出身的人势同水火,逮着了机会,就要挑衅争斗几句,拔剑相向也是家常便饭。
肖肃是庄主兼盟主姚月希唯一的嫡传弟子,又是出身高门大户,还有皇帝做舅舅。但这一点上而言,白云山庄也一直为江湖中人所诟病。不过后来他小小年纪就进入军中效命,以卓越的军功起家,得封为侯,大半的绿林好汉,也是甚为推崇的。
这些年来,他们师徒二人在江湖中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响亮了。姚月希的盟主之位,坐的也更稳固了些,俨然还有些要继续连任的势头。
可这样一来,百剑门就更是不滋味儿了。
随着武林大会的日期越渐接近,他们的动作也多了许多。
只是肖肃从没想到过,在江湖上号称名门正派的百剑门,竟然已经私底下投靠了冀王,还干出这种暗地劫杀的事情来。
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他的性子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百剑门惹到了他头上,他肖肃也不是软柿子,能够任人拿捏的。
眼看着黑衣人头领的剑就要挥过肖肃咽喉的要害处,原本强弩之末,连站都站不稳,还要靠着大树和长剑支撑的肖肃,却突然从原处失去了踪影。只一个恍惚间,就来到了好整以暇等着给他收尸的宋崇身后,长剑架住脖子,手指迅速点过几处大穴。
宋崇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竟是任由对方拿捏依靠,丝毫都无法反抗。
他心中连连后悔不迭,本是看着肖肃无力为战,丧命在即,想着己方还有二十来人,又有百剑门一流高手助阵,受伤脱力的他定然不敌才忍不住现身的,想要再做最后努力的。没想到却失算了,对方的强弩之末,竟然是装出来了。
黑衣领头人也不敢相信,他素来自诩武功高强,纵然明白肖肃在他之上,却也觉得自己与他差不太多的。没想到对方受伤至此种地步,都还能够避开他的剑,并且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了宋大儒。实在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毫不留情。
这一刻,他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可惜,宋大儒在对方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只一双眼睛里涌动着强烈的杀气和怒意,义正言辞的斥责道:“肖肃,你竟违背江湖道义,对手无缚鸡之力者动手。假作不敌,伺机劫持人质,简直是卑鄙。”
饶是肖肃性子向来严肃,也不由被他这无耻的话气得笑了起来,讽刺的道:“与你等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又何须讲江湖道义?况且此人领着百人围攻我一人,又是剑阵,又是弓箭手,又岂是寻常人?少废话,让出道路来,否则我的剑,可不管你是江湖中人,还是平民百姓了。”
黑衣领头人气得牙痒痒,却是无力反驳。只是他不相信肖肃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够坚持得了多久,更何况他们的刀剑上,可都是抹了毒的。
只要拖住他,要不了多久,定然会毒发。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留下他的性命,又岂能那么轻易的将之放走呢!是以,众黑衣人依旧团团围绕,不肯退让分毫。
自己的身体情况,肖肃自然不会不知道。正因为知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他才会暂且放过那黑衣领头人,只抓住宋崇为质,求一个生存的机会。
从出生至今,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求生**。他不能死,不能让圣人被蒙在鼓里,还一心以为淑妃、冀王、宋崇等人果然无欲无求,对他们信任有加;不能让皇后太子陷于危境之中而不自知;更不能让他的姑娘嫁给别人为妻。
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会像那天晚上靠在他怀中安眠的娇美样子,躺在别人的怀中,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戾气。若是他今日死在这里,那么,他曾经的想象,就会成为事实。
肖肃暗自咬牙,强忍住手上的颤抖,长剑一划,便割破了宋崇喉咙上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宋崇也忍不住哀号出声。
不过这疼痛,倒是叫他清醒了些,悍不畏死的开口冲黑衣领头人喊道:“不必管我,杀了他!”只是语气中到底带了写颤音,整张脸僵直着,瑟瑟颤抖,眼眸中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惧意。
他的确怕死,可是他更怕牵累到京里的淑妃和冀王,若是今日真的让肖肃逃了出去,他们必定再无出头之日。若他一人之死,能够换来他们母子的美好前程,他也愿意赴死。
只是到底舍不得,也担心,若是没了他,他们母子,不知道能不能辖制得住手下,能不能坚持着他们的计划,继续走下去!
有一瞬间,黑衣领头人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可他到底还是不敢拿宋崇的性命去换,因为如果宋崇今日真的死在这里,他们即使杀了肖肃,将来也得不了好。不但所求无法达到,恐怕连现有的东西都会失去。
而肖肃听闻此言,手上一用力,剑刃立刻又压得更深了些。
脖颈之处被压迫,不光是疼痛,宋崇连呼吸都有些吃力,死亡的感觉,步步靠近。他的脸色,也随之苍白起来。
心中本就不多的豪气,也突然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住手!”异口同声,宋崇和黑衣领头人一起喊道。
黑衣领头人与宋崇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屑,却没有表现出来,抬手挥了挥,围绕周围的黑衣人便迅速退开,留出通过的口子。
肖肃挟着宋崇,步步艰难的后退出树林,然后背靠着一株大树,抬起左手压住下唇,打了一个呼哨。
不过两分钟,跑远了的马儿就又跑了回来,长长的脑袋凑到他面前,在他肩胛处蹭了蹭,好似在撒娇。
肖肃面上的神色放柔了些,抬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箭尖擦过的伤痕,然后提着宋崇,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儿便朝着京城的方向迅速奔去。
马虽是好马,可到底受了伤,又驮着两个大男人,速度也快不起来。肖肃可以清晰的听到,身后渐渐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那些黑衣人,跟上来了。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无力,肖肃有一瞬间想杀了宋崇,弃尸路边,减轻马儿的负担,让自己可以逃得更快些。可此人到底是一介大儒,若是就这样死去,恐怕将来他不但说不清楚,反而会被倒打一耙,终究还是放弃了。
约莫跑了五里远的样子,背后突然射来一直羽箭,待听到破空声之后,他已是来不及避让,只避过了要害之处,羽箭刺入他架住宋崇的手臂上,“噗”的喷出一口血来,同时,手一松,被点了穴僵直的宋崇直直的掉下了马去。
肖肃拽紧缰绳,面上神情快速变换,最终,双腿在马腹上狠狠一夹,加快了速度,往前跑去。
又奔了数里,听着后面已然没了追赶的马蹄声,肖肃心底一松,整个人就软软的趴在了马背上,人事不省。
马儿好似有些灵性,感觉到主人的状况,长长的嘶叫哀鸣了一声,却是依旧脚步平稳的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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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兴城外,五里亭,太子偕同白澈,正为门下一属官送行。
自新年宫宴上出现白雕被毒事件之后,向来以自己这一辈的皇子间兄友弟恭而自豪的太子,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渐渐升起了防备之心。
之后在恩师与好友白氏父子的帮助下,揪出了门下许多二心之徒,处置之后,很多重要位置便空缺了出来,他不得不将手底下得用的人才,一一派遣出去。一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而来也是锻炼一下人才,将来也好任用。
本来他还想将白澈遣出去掌管江南盐政,可碍于手中实在无人可用,而且白澈比他还大上两岁,膝下无子,妻室又新丧,如今正是相看人家,准备娶妻的时候。便放下了这个想法,改任了太子少傅刘晔为江南道盐政御史。
他们今日来此相送的,正是新上任的江南盐政御史刘晔。
临别之际,如今一改往常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模样,变得严谨持守、端方稳重的太子叮嘱道:“江南盐政之事,便全全交托给刘大人了。本宫别的不要求,只望刘大人记住鲁望之前车之鉴。”
“殿下放心,下官定然不负所望!”刘晔抱拳作揖,严词保证。然后又拜了拜,饮了一杯饯别酒,这才上了马车,携带家眷,浩浩荡荡的往南安码头行去。
望着远去的车马,太子面上有些怅惘,神色间也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风微微吹过,卷起他们脑后的长发,看着太子莫测的神情,想到他近些日子以来,得知兄弟间私底下的那些事情之后,表露出来的痛苦。以及他如今隐藏了真性情,带上面具的样子,白澈心中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裹了裹披风,挡住寒冷的风,他出口劝道:“殿下,回去吧!”
“好,回去。”太子点头应道,举步外亭外走去。
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怪异的看着白澈。
好一会儿之后,才促狭的笑道:“今儿去你们家。悠然,听说你有了一个儿子,我还没见过,今儿没什么事了,我这个做叔父的,也得去看看我那侄儿才是。”
白澈顿时一脸黑线,暗自唾弃自己方才对他的那几分同情。
这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哪里会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被兄弟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见他变了脸,太子更是笑了开来,接着道:“昨儿个岷儿还在说,好久没见到他清儿姑姑了,我这就吩咐人回宫去接了他来,跟我一起去看看小弟弟去!哈哈……”说着,当真就下令,命侍卫回东宫将皇长孙接到白府去。
白澈一脸无奈,知道最近太子是憋屈得狠了,如今见一向洁身自好的他吃瘪,被人编出那么些故事来,说得跟真的一样,就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真干了什么事之后,还不上赶着来看热闹。
虽然有些无奈,倒也不管他,任由他玩闹。最近他也忙得狠了,连妹妹都没见过几次,今日能得着半日闲暇,被笑闹一番,也算是值得了。
二人当即准备打马回京,就在这时,一匹棕色的马儿疾步奔来。
二人回首一望,太子不由皱眉道:“那不是子传的马吗?”他们三人的马,可都是上供的御马,当日一同在御马监挑选的,自然认得出来。
白澈乃习武之人,眼力比太子要强一些,他连伏在马上的肖肃,和他搭在一边的手臂上插着的羽箭都看清楚了。心中当即一惊,大声喊道:“是子传,他受伤了。快,拦下马。”话音还未落下,就已经率先打马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