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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深邃锐利的眼眸,那般坚定认真的神情,白清突然觉得,自己若是再看下去,肯定会被它吸进去,然后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她有一种十分危险的直觉,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般。

她的心在不停的提醒她,要防备,要警惕,要避开……

再不能够如前世那般,轻易的就落入了男人编织的圈套中,然后被那份虚假的美好网罗住,一生困于其中,最后不得善终。

慌忙挪移开眼神,白清垂下头去,往后退了两步,对兄长说道:“肖大人寻哥哥有要事商谈,我就不打搅了,先回房去。哥哥晚上若是有空的话,可否来映荷轩寻我,给我说说娘亲和舅舅的事情?要不是肖大人方才说了,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还有一个江湖豪侠的舅舅,他怎么就从来没来看过我们一眼呢?”

人都说娘亲舅大,没娘的孩子,总是期望有更多的亲人,希望疼她的人能够多一些,再多一些。好似这样,才能够填满她空洞的心房。

可嫡亲的舅舅,在她前世二十五年岁月中,却从未出现过,好似根本不存在。而后来她与父亲前后悲惨离世,兄长那么困苦无助的日子里,也从没有人帮过他半点,这个嫡亲的舅舅,也未曾露过面。

想想,她的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好,你先回去吧!”不知晓妹妹为何突然情绪低落,可白澈疼她的态度,如今比之以往,更是达到了一个“百依百顺”的境界,自然不为阻拦勉强她。

肖肃却不一样,他还想再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哪里舍得她离开。当即开口留人,道:“我们要谈的,正是清,**之事,你,不留下来一起听听么?”他其实,真的想喊她清儿的,可白清却不像方才相谈甚欢时那般亲切的喊他肖大哥,反而又改口称起了肖大人。以为她是想在兄长面前避嫌,也只好从善如流,这样疏离的称呼她。

什么时候,他才能够光明正大的携她的手,喊她的名字呢?

“我的事情?”白清反问。

“正是。”肖肃点头,“这次前往江南,师兄托了我处置袁茂林一事,虽出了些问题,可到底不负所托,带回来了你们需要的东西。”

他拿过一直放在身畔的木盒,取出里面的一块布帛,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白澈接过东西,随口的问道。

“袁氏家族的族谱。”肖肃答道,“我们之前的计策,有点太过想当然,不好操作。我唯恐那袁茂林还有什么算计,当日里硬压着他回乡祭祖,果不其然,他的族人都言其从未娶妻,他那妻子苏氏,也以表妹自居,言语中毫无怨怼,只有感激。好在我早有安排,索性取了袁氏族谱,上面,确有袁茂林与其妻、其子的名讳。我令人打探过,袁氏因为祖宗是靠锦帛和独特的绣艺发家,其族谱乃是以族中最为独特的绣艺,将族人的名讳一一绣于族谱之上,旁的人根本无法仿冒。此物作为呈堂证供,想必他定然无可辩驳。”

打开了锦帛的白澈,眸光微闪。

袁氏的族谱倒是写得很详细,不但有每一个族人的名讳,还有其生卒年,若是对族中有所贡献之人,亦简略记录其事迹。

在肖肃的指导下,他寻到了袁茂林的名字,上面记录了他的生辰,还有金科高中状元的事情。而在他的名字旁边,果然并列着袁门苏氏,下面略小些的,却是“大成兴庆十一年六月初六入门”的字样,明确了她嫁入袁家的时日。

一小片留白之后,再往下一些,却赫然绣着“长子袁赫威,兴庆十五年七月初十卯初”字样。

白澈抓住锦帛的手指渐渐合拢,紧咬牙关,眸中怒意滔滔。

这,果然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呵呵,嗬嗬……”立在兄长身侧的白清,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一丝得偿所愿的畅快都没有,反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上辈子,嫁给他十年,她从未与他一起回过南浔祭拜祖先,而他的族人,也从未来京城寻过他们。她一直都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寒门士子,家中族中都无甚亲人了。却没想到,他竟是出自一个这么庞大的家族。

想必上辈子袁氏族谱上,到她死了,他的妻室,也依旧是苏梅吧!

她嫁了人,出了白家,到最后竟是连夫家的族谱都未曾得入,自是也入不得祖坟的。怪不得就算是成了鬼魂,也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连阎罗殿的门都见不到了。

那苏梅呢?

名字绣刻在袁氏族谱上未曾抹去,又再嫁了冯志远,入了冯氏族谱。那等她死了,到底是要埋入袁家的祖坟,还是埋入冯家的祖坟?变成鬼之后,又会被阎罗王判给谁呢?

莫非竟要一劈成两半,一人一半分了么?

“哈哈……”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涌出了她的眼眶,看在肖肃的眼中,心疼的同时,亦有着深深的嫉妒。原来她竟是真的那般喜欢袁茂林,得知他有了妻室,会这样的伤心难过。若是那袁茂林承认了欺骗她的错误,并且坚决的休了妻,她是不是,还会,嫁给他呢?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好似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的压住,连呼吸都觉得艰难了。

“好了!”白澈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慰道,“该高兴的,不是么?你终于可以摆脱他了,终于可以摆脱不幸的命运了。”

“是,该高兴的!”白清眼含热泪,伏在兄长的胸口上,哽咽着连连点头。

可话虽如此,她却没有停止眼泪,反而更放肆的哭泣起来。

白澈知晓她的心事,也明白她为何如此哭泣,并不多家劝阻,只安抚的拍着她的肩膀,任由她眼泪倾盆。反倒是肖肃,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起来,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之后,畅畅快快的大哭了一场,白清终于慢慢的收了口。

重生这么久,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她终于达成了自己的最迫切的心愿,远离了那个让她痛苦了一生,也后悔了一辈子的男人。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就跟那些人再也不相关了。

袁茂林,苏梅……再也不会让她膈应,让她痛苦了。

真好,不是么?

白清恣意挥洒着热泪,用一场哭泣,告别前生悲惨命运的时候。她却不知晓,那曾经是她一生的梦魇,让她最终含恨离世的苏梅,此刻正背着她幼小的儿子,穿梭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林中树荫遮掩下的各种杂草灌木,时不时一脸惊喜的停下来,抓住一棵小草或一株低矮的植物,仔细观看之后,或悻悻离去,或者高兴的摘下几片草叶,采下几朵野花,抑或是连根挖掘出某棵植物。有时候甚至还会摘下一点花叶根茎,送入口中品尝,十分的仔细,认真。

林间好似才下过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没一会儿时间,穿梭在林中的苏梅,就已是满身湿漉漉的,鞋子衣衫上,还沾染了许多枯叶泥泞,唯独用布条绑在她背上的孩子,浑身干爽,竟是一点儿也没被影响,还呼呼的大睡着。

也许是这片树林进入的人并不多,林中草木十分丰富,一点儿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而她要寻找的东西,似乎也皆尽存在,不过半个来时辰的样子,她随身携带的竹篮里,就林林总总的汇集了数十样植物。待在一颗酸枣树下,采下最后一把状似竹叶的小草,她满意的点头,提着竹篮,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林间树木错综复杂,根本没有任何指示方向的东西,可她却好似漫步自家后花园一般,左环右绕,丝毫不担忧会有迷路的危险。

约莫一刻钟时间,她走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那处悬崖,好似刀斧横切,笔直而上,耸入云端。悬崖上攀岩着无数不知名的藤蔓,明明已是寒冷萧索的冬日,此处的藤蔓却依然碧绿如翠,大片大片的绿叶左近,还隐藏了零零星星的鲜艳花朵,晶莹的水珠,滚动在叶片和花瓣上,好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苏梅此时却没有半分赏景的兴致,她走到一片浓密的藤蔓处,伸手掀开了藤蔓,身子一矮,就灵巧的钻了进去。里面,竟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石路,蜿蜒而上,尽头处,赫然是一个外窄内阔的山洞。

山洞中干燥而温暖,且应是常有人居住的,布置的十分温馨,一应家常用品应有尽有,无一不精致。

浑身都湿透了的苏梅,一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顾不得自己,先迅速的解下了背上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脸和身上的衣裳,这才舒了口气,抱起他,轻轻的安置到石床上。

那石床上,还躺着个青年男子,他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看隆起被子的弧度,身姿应是魁梧有力的,只粗矿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吓人。

苏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美丽却带着些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情。她抬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到一边去换了衣服,又将她采回来的杂草树枝一一洗净,按照独特的配置,开始熬起药来。

山洞中,很快飘起一股难闻的臭味。

苏梅却好似根本没闻到,依然遵照她记忆中的方法,一丝不苟的添加着药材,连频率和顺序,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谨慎而专注。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采回来的一篮子草药早已经全部添加到药罐中。灼热的火在药罐下面摇曳生姿,慢慢的,山洞中那股子熏人的臭味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形容不出来的馨香。

苏梅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来,她小心翼翼的取下药罐,放入预备好的冷水中,滚烫的瓦罐落入冷水,发出“嗤嗤”的响声,那股馨香味儿,更浓了些。

两分钟后,她揭开盖子,倒掉里面剩余的汁水,底部,赫然凝结出了的一层碧绿透明膏状物。

“回元膏!”苏梅惊呼一声,满面欣喜的将之取了出来,趁热喂进了石床上躺着的男人口中。

药膏入口即化,男人不自觉的,喉头滚动,吞咽了下去。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男人苍白的面色迅速的恢复了正常,就连原本微不可查的呼吸,也变得浓重平稳了起来。

起死回生,在她的手中,如此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我肿么突然发现,我越写越把小白写的挫了,然后苏梅越来越牛叉了……

我果然是后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