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赵谨霆觉得自打回京之后, 身边的气氛就非常……难以用言语形容。虽说住的是他自己的府邸,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被某人给收买了呢？
从一睁眼开始，他身边就充满着某人的行迹。吃穿用无一不精细到连他这个上辈子当过皇帝的人都有些咋舌。赵谨睿不是宫女所出吗？什么时候如此富有了？赵谨霆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个隐形二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上辈子的赵谨霆知己不成, 更别提知彼了，所以败的也是哑口无言。
赵谨霆最近闭门谢客。救灾的事情让他在皇帝面前备受赞赏, 再加上萧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力的鼓动着朝野上下的风向, 让他一下子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太子一众人对他简直已经恨的入骨了。
想想曾经, 萧家可没有这样的举动。好歹是经历过一世甚至登上过那个位置的人，赵谨霆清楚萧家这样做的原因。让他和大皇子一脉拼个你死我活，而他们还有个真正嫡亲的小皇子呢！可这一点, 其他人不知道啊！朝臣们甚至还认为萧家是一门心思想要推三皇子上位呢！
不过萧家也是好打算, 赵谨霆若真能拼过了太子，皇帝废了太子, 对萧家绝对是很大的助力。那时候皇帝按着现在的情况, 恐怕是好不了多久，等小皇子再大一些，赵谨霆这个三皇子若没有萧家的助力，哪还有上位的可能，更何况就算是弄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赵谨霆虽说对萧家的做法心里门清, 可估计也没想到萧家还打着要他命的算盘。
这一日，赵谨睿在失踪了大半月之后，突然回府了。不受重视的皇子就是这样, 虽说赵谨睿也有权利当朝听政，可皇帝就像把这人给忘了似得，只是朝着工部一丢，也没见给过什么像样的差使。自然也就更没人关心这位二皇子究竟在干什么了。不过赵谨睿也素来低调的很，否则当初也不能突然就那么一鸣惊人。
这会儿的赵谨霆正在花园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小酒摆着棋局，一旁堆了一打拜帖，他也不看，心不在焉的很，倒是被突然出现的赵谨睿吓了一跳。
赵谨睿见赵谨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倒是笑了，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有时候会怕自己，赵谨睿自问对着赵谨霆可算是从未有过的上心，还有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在里面。所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会让赵谨霆如此。
“霆儿倒是悠哉。”赵谨睿施施然走到赵谨霆身侧，伸手拿过赵谨霆的酒杯就着杯子闻了闻，又赞了一句“好酒！”说着浅浅尝了一口。
赵谨霆目瞪口呆的看着，说了句：“二哥要喝不若我再让人给你取个杯子？”
赵谨睿看了眼赵谨霆道：“无碍的。霆儿用的东西，尝着滋味倒是更好了。”
“……”赵谨霆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他这二哥究竟在想什么，回京之后态度和之前不能说完全不同可总也是不一样的。闹的赵谨霆实在有点不太习惯如此的亲昵。
“唉，这才半月未见，霆儿怎么又生疏了？还喊二哥？”赵谨睿故做叹息。
赵谨霆：“……谨睿。”喊他二哥究竟是哪里生疏了？！
赵谨睿这才笑起来，看上去尤为俊美儒雅，毕竟是被皇帝在那么多佳丽中看上的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宫女，要是模样不好，估计也是不可能的。赵谨睿生的至少像了他娘七八分，又承了皇帝的优点，论模样，几个兄弟中恐怕是最好的。
赵谨霆这会儿也是愣了下，好似第一次发现赵谨睿竟长的这么……好？
赵谨睿倒是不知道赵谨霆心里的嘀咕，他忙活了这么一阵子，为的也是他这个爆了那么个惊天地都得诛九族信息的弟弟。他这会儿赶回来可不就为了这事。
只听赵谨睿道：“霆儿，我已使人在外候着，你且随我去一处地界。”
“这是要去哪儿？”赵谨霆自问不是很想出门，太多眼睛在外瞧着，还不如在府里来的安静。
“霆儿去了便知。走吧。时辰不早了。”赵谨睿催促道。
赵谨霆无法，只好跟着赵谨睿离开。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赵谨睿竟然让他换了装，还悄悄摸摸走的王府侧门。
一直到上了一辆外观极普通的马车，一路颠簸着朝着城外赶的时候，赵谨霆才忍不住又问：“我们究竟是要去哪儿？”
赵谨睿笑笑，道：“稍安勿躁。我保证不是坏事。”
“……”赵谨霆心里说这混蛋还卖关子，当即，他也不关心了，开始打量这表里完全不一样的马车。玄铁制的小桌上还摆着杯子，也看不出材料，但就算如此颠簸，也丝毫不见撒出茶水来。这马车很不一般啊！这可不是什么有钱就能办到的。就算是几个皇子能够拿出这么些玄铁，还要打成这么大一辆马车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谨霆心里对着赵谨睿又多了一层认知，可见他们这些人还是小看了这位二皇子。人家不知道藏的有多深呢！
赵谨霆对着赵谨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一路上大部分时间倒是都沉默着。赵谨睿微垂着双目，似是闭目养神可又不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赵谨霆就更不会说话了。
摇摇晃晃的走了约莫有两个时辰，赵谨睿忽然睁眼道：“到了。”果然，他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下来了。自有人打开了车门迎两位皇子下车。
赵谨霆有些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却见四周不过是荒郊，一栋随处可见的破旧房子在眼前。赵谨霆想着赵谨睿把他带到这儿来是想干嘛？
赵谨睿也不多说话引着赵谨霆往那破屋子走了进去。一个哑仆朝着两人拜了拜，又丫丫呜呜的朝着赵谨睿打了几个手势，赵谨睿点点头，那哑仆就转身在破屋子的墙上敲了两下。
紧接着赵谨霆就惊讶的看到一个破碗橱竟然打开了，一个人高的门洞出现，门洞里是幽深的走道，两旁则点了火把。一眼竟是望不到头的。
赵谨霆上辈子从来不知道赵谨睿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赵谨睿这时候拉着赵谨霆走进了通道，一边还说：“这里窄了些，小心脚下。”
赵谨霆懵懵懂懂的被赵谨睿拉着走了一路，路上甚至还迎面遇上了两三拨人，都是带着刀的，一看架势就知道势必是军士。他们冲着赵谨睿很是恭敬，在看到赵谨霆的时候，虽说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里还是很惊讶的。
赵谨霆这会儿已经完全傻眼了。这是什么地方？距离京城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这赵谨睿竟然……
更让赵谨霆觉得无比忐忑的是，赵谨睿为何会把这么重要的据点告诉他？赵谨睿不会是想要他的命吧？
赵谨霆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
赵谨睿看了眼身边人，见他脸色泛白，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心，原本他的用意确实是带了些震慑的，可是见到人竟这般表情，这会儿反倒是自己有些慌了。赵谨霆从小就是顺风顺水，一呼百应的长大，除了先前的赈灾，他恐怕都没怎么吃过苦，更别提受惊吓了。这要是吓坏了可怎么办？
赵谨睿想着也不仅仅是牵着人手了，而是拉到了身边搂住，低声道：“别怕。没事的。就要到了。”
“……”赵谨霆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赵谨睿说的就要到了，果然是挺快的。一间类似囚室的地方很快就到了跟前。守备们朝着赵谨睿又是一礼便将囚室门打开了。
赵谨霆看着那吱吱呀呀打开的囚室，心里竟一慌，一下想起了曾经他身份被赵谨睿揭穿之后，有一段时间就是被关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囚室。那会儿他想求赵谨睿放过他，岂知却连面都见不到。
“别……别……我不进去……”赵谨霆挣扎起来，一下竟甩开了赵谨睿的手，转身就朝后跑去。
赵谨睿一愣，忙道：“霆儿？”
而这时候，赵谨霆已经被赵谨睿的守备抓着了。赵谨霆不停的挣扎，边喊着：“你放了我！我不和你争！你别关我！”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音。
赵谨睿听着赵谨霆这话脸色已经难看极了，又看到他的几个手下手脚不知轻重的竟是压着赵谨霆时，顿时喝道：“住手！还不把人放开！都退下！”说着自己几步走到赵谨霆身边一下用力抱住了他，也算止住了赵谨霆的挣扎。
赵谨睿对着怀中人沉声道：“霆儿，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关你？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赵谨霆被赵谨睿抱住的时候，全身僵硬。耳边一声声传来赵谨睿的声音，这才隐约听清了他在说什么。赵谨睿不是要关他吗？
等赵谨霆终于恢复平静，赵谨睿才将人放开，垂眼看着赵谨霆，低声道：“霆儿，你竟是怕什么？我不明白。我怎么可能害你？你且记着，不论怎样我都不会对你不利。”
赵谨霆对上赵谨睿的双眼，眼中熟悉的眼神竟让他有一丝晃神。曾几何时，他似乎也见过用这样眼神看着他的赵谨睿……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见几个人。你看你可还记得这几个人？”赵谨睿这时小心翼翼的带着赵谨霆走进了先前的囚室，为了怕不再吓到人，赵谨睿紧紧揽着赵谨霆一点也没放手。
赵谨霆这时才看清囚室里关着几个精神萎靡的人，有男有女。再仔细一看，赵谨霆心里顿时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是他们？！
这些人竟是当年萧家找来换胎的人！赵谨霆按说这辈子都不可能见过这些人，可架不住他上辈子见过啊！这些人可不就是当年被带到他面前指正他非正统血脉的人吗？这些人竟然这么早就已经被赵谨睿掌握在手里了么？
赵谨霆看向赵谨睿眼神更为复杂了。原来不用他说，这个人早就知道他身世了么？赵谨睿果然是漏算无疑……
然而，正当赵谨霆这么想着的时候，赵谨睿却道：“上次你和我说了那些后，我就派人去萧家查探。不想他们竟还真的将这些人留着。我想你那会儿还在襁褓，估计也是认不得的。这几个人有些曾伺候过你娘，你娘应该是萧家的一个远房侄女，而你真正的生父……我至今尚未查到。不知所踪。不过，我想他应该也是难逃萧家的手。若非你的母亲是难产而死，想必也是活不到今天的。”
赵谨霆听着这话满脸震惊的看着赵谨睿，留着这些人的竟会是萧家吗？那赵谨睿他是因为自己的话而特意去查的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你……”赵谨霆终于问出了一个字。
赵谨睿这时候却又重重将人搂在了身前，低声道：“萧家如今将你顶在风口浪尖，还留着这些个祸害，想做什么你心里必须要有个数，不能再轻信萧家。你可记住了么？”
赵谨霆本能的点点头，他也不傻。看到这些人，又是赵谨睿从萧家手里弄过来的……萧家想干什么他还能不清楚么！卸磨杀驴罢了。
“不过，往后，你也不用再担心那件事了。这件事，萧家自己是不敢捅出去的。否则就是欺君株连的罪。”赵谨睿道。
赵谨霆愣一下，看向赵谨睿，忍不住道：“你……想干什么？”
赵谨睿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替你永除后患。”
赵谨霆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谨睿，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他最大的把柄了！赵谨睿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而赵谨睿这会儿放开了赵谨霆，冲着囚室外吩咐了一声，就有几个军士走了进来。
赵谨睿对着赵谨霆道：“你若不放心就在这里看着也可以。”
“……”看什么？看怎么杀人吗？赵谨霆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足够了。当即就摇头，表示他想走了。
赵谨睿也不勉强，又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带着赵谨霆离开了。
至于赵谨霆，直到半夜回到王府的房间里时，整个人还是懵懵，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压在他身上最大的隐秘竟然已经不见了！而这件事最大的功臣竟然是赵谨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