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魏澜果然没有过来。
阿秀很高兴,魏澜睡在旁边的时候,她都不敢乱动。
昨日阿秀没有时间也没有闲情研究她的新床,现在她一边洗脚,一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魏家为她准备的新床比她家里的小床宽敞多了,三个她在上面都能睡得舒舒服服,品红色的纱帐上布满了金线刺绣,那绣法当真精妙,鸳鸯绣的仿佛活了一样。
阿秀够到半边纱帐,放下来,铺在腿上用手心慢慢地感受。
“这帐子真细真滑。”她向伺候她洗脚的杜鹃感慨道。
杜鹃瞟眼帐子,用力抓了下阿秀白白嫩嫩的小脚:“再滑也没有小姐的脚滑,我真想不明白,小姐长得又美又嫩,世子爷怎么舍得新婚第二晚就让小姐自己睡?我就不信莲开她们能比小姐还嫩。”
前面的七八年阿秀是怎么养的,杜鹃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天最远是从厢房走到上房客堂吃饭,而且只是早晚走一走,晌午阳光烈,都是她将饭端到小姐房里。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才把小姐小时候晒黑的脸蛋养白了,把小姐小时候弄粗的手脚养嫩了。
阿秀触摸纱帐的小手停了停,见杜鹃嘟着嘴,阿秀轻声道:“这样的日子不好吗?我有好衣裳穿有好饭菜吃,院子里那么多丫鬟伺候,你也不用再干扫地洗衣服的粗活,为什么非要去争世子爷的宠爱呢?”
魏澜的宠爱?
早上就在这张床上,魏澜目光阴鸷地狠狠地揉了她几把,如果那就是魏澜的宠爱,阿秀宁可他一辈子都与那些通房丫鬟厮混,千万别来找她。
“反正我不稀罕,以后也不许你再提这些。”阿秀严肃地对杜鹃道。
杜鹃抓起铺在腿上的巾子,捞出小姐的脚替她擦干,边擦边哼道:“小姐现在想得开,将来那些通房有了孩子抬了姨娘,一个个都骑在你头上,那时候小姐也老了,想争宠也争不来了。”
阿秀觉得杜鹃想太多,便不费力气解释了。
不是她要不要争的问题,而是魏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会碰她。
他都那样粗暴地对她了,阿秀脸皮得多厚,才能做到不知羞耻地去争?
杜鹃走了,阿秀抱着被子在宽大舒适的新床上滚了滚,还是觉得一个人睡更舒服。
***
新婚第三日,新郎官要陪新娘子去岳父家里回门。
阿秀又换了一身崭新的红,红衫红裙红绣鞋,还戴上了昨日魏澜送她的红宝步摇、继婆婆薛氏送她的一对儿金耳环,以及太夫人送她的祖母绿手镯。阿秀想让爹爹娘亲看看这些,让他们知道她在魏家过得很富贵,很舒服。
打扮好了,阿秀请柳姑姑去前边问问魏澜,何时出发。
柳姑姑笑着去了,回来道:“夫人,世子说巳中准时出发。”
那就是还有一个半时辰。
阿秀看向东边天空,红日已经升上来了,如果他们巳中过去,到家里不久就要吃晌午饭,吃完估计就要回来,她与家人都没什么时间说话。
魏澜是不想在她家多待吧,那么尊贵的人。
阿秀若无其事地朝柳姑姑笑笑:“那先开饭吧。”
厨房准备的早饭精致可口,但阿秀急着回娘家却必须等,她没有胃口,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包子便去屋里待着了。
杜鹃心疼,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若是平时,小姐能喝一碗粥两个包子。”
柳姑姑顺着她的话露出几分遗憾,心里有点想笑。杜鹃可能不知道,魏家二姑娘胃口特别好的时候,吃的都没有夫人今早吃的多,难怪夫人长得丰满。
吃的很少的阿秀归家心切,不可归,她心浮气躁,翻出针线做绣活儿。
魏澜去了魏明珠的景园,距离他的院子只有一盏茶的路程。
景园后面,便是魏澜那四个通房住的香园。
魏澜过来时,魏明珠正在蹲马步,旁边梅雪抱剑而立,面无表情。
“世子。”看到魏澜,梅雪行礼。
魏澜摆手。
梅雪恢复抱剑而立的姿势。
魏明珠歪过脑袋,要与父亲赌气。
魏明珠还小,每日早上强身健体,晚上练内功心法,魏澜算着时间来的,稍等片刻,今早魏明珠的武课便结束了。
梅雪抱剑离开,走到景园、香园共用的那堵墙下,轻轻一跃便翻了过去。
魏明珠绷着小脸走进内室,躺到床上盖起被子。
魏澜站在床边,笑道:“你吓唬她,她不怕你,你与我置什么气?”
被窝里传来小男孩生气的声音:“谁让你偏心她,竟然叫我敬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人!”
魏澜还是笑:“你瞧不起她是小户出身,我却觉得小户女很不错,比那些大家闺秀有胆量。”
魏明珠突然甩开被子,小手指准准地指着魏澜的鼻子:“承认了吧,承认了吧,你就是喜欢上她了!你,你见色忘儿,后妈一来你就变后爹!”
魏澜盯着他的手指,目光变寒:“谁跟你说的?”
魏明珠用力瞪大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父亲看清他的愤怒与委屈:“谁也没跟我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魏澜拨开他的手指,坐下去,靠着魏明珠旁边的床头道:“你有后妈,我也有。”
魏明珠一呆。
魏澜揉揉他的脑袋,低声道:“不是所有后妈都是坏人,如果她是好后妈,你要懂事,乖乖听她的话。如果,她与薛氏一样虚情假意,你怎么收拾她我都偏心你。”
魏明珠盯着父亲俊美的脸,嘟嘴问:“真的?”
魏澜朝他伸出小手指。
魏明珠看向父亲的手指,犹豫片刻,他勾上去,狠狠地摇了两下:“拉钩上吊不许变,谁变谁是狗!”
魏澜凤眼含笑:“嗯,谁不守约谁是狗。”
父子俩定了盟约,魏明珠重新恢复了对父亲的信任,他淘气地趴到父亲身上,疑惑道:“那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好后妈?”
魏澜看着小男孩长长的睫毛,问:“我是好父亲吗?”
魏明珠撇撇嘴:“凑合吧。”
魏澜笑:“为何觉得我是好父亲?”
魏明珠嫩嫩的小脸蛋爬上一丝红色,他趴到父亲胸口,假装对父亲长袍上的暗纹起了兴致,边摸边心不在焉地道:“因为你对我好呗,不过只是有一点点好,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魏澜揉他的后脑勺:“同理,她对你好,就是好后妈。”
魏明珠眨眼睛:“万一她假装对我好呢?”
魏澜:“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分辨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魏明珠唇角上扬,他当然能分辨得出来。
“那如果我能证明她是坏后妈,你会赶她走吧?”魏明珠爬起来,期待地问。
魏澜摇头:“不行,曾祖父让我娶她,我既然答应了,就不能毁约。”
魏明珠大声抗议:“曾祖父明明是让二叔娶她!”
魏澜:“可我与她拜了天地,她便是我的妻子,男人不能毁约。”
魏明珠不明白:“她是坏人也不行吗?”
魏澜点头:“不行。”
魏明珠生气:“那父亲岂不是很吃亏?”
魏澜笑:“怎么会,她若是坏女人,我可以让她死,死了照样是我的妻子,不算毁约。”
魏明珠转怒为喜,用力地道:“我一定揪出她的狐狸尾巴,到时候我帮父亲弄死她!”
魏澜点了点小男孩的嘴唇,眼里全是笑:“嘘,秘密被人听去,便不是秘密了。”
魏明珠立即捂住嘴,只露出一双与魏澜一模一样的狭长凤眼。
“世子,雁回到了。”
寒生平稳冷漠的声音传进来,魏明珠小肩膀一塌,朝魏澜撒娇:“父亲,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可不可以不读书?”
他宁可跟梅雪学武、跟梨落学药理、跟莲开学权术,也不想跟雁回读书。
读书最无趣了。
魏澜皱眉道:“为何没睡好?”
魏明珠委屈:“我以为父亲不喜欢我了。”
魏澜心疼道:“怎么会。”
魏明珠窃喜,继续装委屈:“那我今天可以不读书吗?”
魏澜笑:“不可以。”
魏明珠大叫:“那我不喜欢你了!”
魏澜将小男孩抱到地上,最后揉了一把魏明珠的脑袋:“好好读书,父亲陪她回门去了。”
魏明珠咬牙切齿地盯着父亲离开的背影。
回门,又是那个女人,下午他就与梨落商量商量,该用什么毒毒死那个坏女人!
***
阿秀突然打了个喷嚏。
幸亏她扭头扭得够快,不然都要喷到绣面上了。
擦擦鼻子,阿秀准备继续绣。
“小姐,小姐,世子爷刚刚派人过来,叫你准备好了就出发!”杜鹃跑过来,笑着道。
阿秀不明白:“不是说巳中吗?”
距离巳中还有一个时辰呢。
杜鹃猜测道:“可能世子爷提前忙完了?小姐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走吧,老爷他们肯定都等急了。”
想到马上就能回去见爹爹娘亲还有两位哥哥,阿秀喜得放下绣绷子,瞅瞅身上的衣裳,再跑去梳妆台前照照镜子,嗯,从头到尾都很齐整!
“走,走吧。”阿秀高兴地往外走去。
主仆俩快步赶到前边,就见魏澜站在院子里正在与管事赵闲说话。
看到阿秀,魏澜神色淡漠。
阿秀低下头,默默地走了过去。
没多久,她听见赵闲温雅的声音:“世子放心,我这就去办。”
阿秀好奇地抬眸。
她看到赵闲离开的背影,也看到了魏澜冷冷的凤眼。
“走吧。”魏澜上下打量她一遍,见她穿戴得不似昨日寒酸,还算满意道。
阿秀高兴能早点回家,魏澜的眼神多冷她都不介意。
魏澜在前面走,阿秀、杜鹃兴奋地跟在后头。
路上遇到丫鬟小厮,都恭敬地朝二人行礼,喊“世子”,喊“夫人”。
杜鹃骄傲地停着胸脯,小声对阿秀道:“小姐看见没,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该争就得争。”
阿秀心慌地拍了她一下,怕被魏澜听见。
杜鹃嘀咕:“离这么远呢,小姐至于怕成这样吗?”
阿秀瞪她:“你还说!”
杜鹃这才闭上嘴巴。
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了国公府门前。
门前停着两辆马车。
魏澜走到第一辆前,朝阿秀递了个眼神。
阿秀赶紧走过去。
车夫已经将上车的凳子摆好了,阿秀走过去,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准备扶住马车借力。
就在此时,魏澜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阿秀一抖。
男人掌心的温热火苗般嗖嗖的烧到了她全身,烧得她脸啊脖子啊耳朵都红了。
魏澜看着她绯红的脸,淡淡问:“还想让我扶多久?”
他的手有多热,这话里的嘲讽鄙夷就有多冷。
阿秀无地自容,以最快的速度狼狈地钻进了马车。
都怪爹爹,如果不是爹爹捂了她七八年,阿秀怎么会被人碰碰手就脸红?
小时候她可是经常跟街上的男娃们拉手玩游戏的,魏澜的手只是更白更长更有力,也没什么不同,除了,除了摸过她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