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的很早,医生还没上班走廊里就已经等了很多人,都是愁眉苦脸的表情,也不想和旁边的人大话,气氛很安静。
李一北和姚婉然习惯了安静沉默,母子并肩坐着也不怎么交流。
季攸百无聊赖,他头一次知道看个病还要如此麻烦,等了一会儿就像出去走走,问李一北,“要吃什么早点?我下去帮你们买。”
李一北才发现自己一个早上都在紧张,连早点没吃都忘了。
他是这样的心情,姚婉然定然比他还要惶然不安。
季攸去的时间有点长,护士偶尔出来喊号,离他们的话还有点远。
李一北怕姚婉然等得心烦,坐在边上陪她聊天,但是说的大多是季攸的事,他自己的生活并没什么新鲜事可以分享,努力搜寻好像也只是上课和兼职,说起来也索然无味。
季攸回来的时候提了两个食盒,外面的袋子上印着酒店餐厅的标志。
“你买个早点还跑那么远?”李一北啧啧地感叹,打开袋子看里面五花八门的糕点。
“我不知道阿姨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挑着多什么都买了一份。”季攸和李一北相处的有点久,知道他在吃这方面毛病很多,看着他们母子神情举止都很像,猜测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差不多,有心卖弄,做的也就格外用心。
李一北简直要对季攸刮目相看,姚婉然很客气地道谢,微笑的样子内敛温柔,让季攸非常的窝心。
等到将近中午下班的时候才到姚婉然的号。
李一北站在走廊里等,窗口正对着停车场,他们所在的楼层不是很高,两辆豪华的跑车驶进来的时候就不由多看了两眼。
季攸的眼光比他更毒一点,“操,那台车怎么那么像姓许的那个傻逼的?”
然后李一北看到许肖廷,还有从另一辆车里下来的庄少于。
李一北懒得猜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两个人,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
季攸用手肘拐拐他,“你和许少廷很熟?”
“还行,算是朋友的朋友。”
“那他和李岚卿是早就在一起了?”
李一北想了一下,他当然没关心过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何况许肖廷从来都是风流恶少的形象,和谈恋爱这个词天生就绝缘,李岚卿似乎也不是多情良善的小女人。于是反问,“你喜欢李岚卿?”
“有点。”
“喜欢她什么?”
“我觉得她很特别,”季攸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笑得有点陶醉的样子,“至少我现在觉得他很特别。”
李一北想想学校里围在季攸身边的那些女孩子,不用想也明白了他所谓的特别指的是什么——够骄傲,够刺人,也更有挑战性。
人们总是被一种称之为诱惑的东西吸引,哪怕它在别人眼中不值一钱。
复查的过程很麻烦,姚婉然的病症有些棘手的样子,医生给出的结果和在孜瑶的检查差不多,疑似恶性,但是无法确定。
这是要逼着他们换专家来看了。
姚婉然奔波了一个早上,听到这样的结果心里有点受打击,精神恹恹,连午饭都不想吃。
李一北让季攸先开车送姚婉然回去休息。
姚婉然回家就直接睡下了,季攸自己去冰箱里翻了一个苹果出来啃,嫌冰的太冻牙,啃了两口就放下了,“其实专家号也不是那么难挂吧,拿钱就能买,走关系也成,就是贵了点。”
李一北上下打量他,笑得眉眼舒展,“我差点忘记你其实能帮很多的忙。”
季攸已经看穿他的性格,知道他其实很在意人情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主动张嘴求人,而且一笔一笔算的很清,不过他很乐意李一北欠他人情,因为总有种会加倍奉还的感觉。
下午还是去的军区医院,电梯前等的人太多,他们走旁边的楼梯,季攸穿了一身厚重的大衣,爬楼不方便,刚到六楼就气喘吁吁地拉了一下李一北的衣服,“大爷你是长跑出身的吧,上个楼都用跑的?”
这个时候楼上下来了两个人,很不巧的的,居然是许肖廷和庄少于。
许肖廷眼睛瞥了季攸一眼,目光停在李一北脸上,一脸老朋友好久不见的笑容,“来看李越格的?我们刚才还说起你呢,挺巧的。”
“嗯?”李一北有点没反应过来,抬起眼睛疑惑了一声。
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庄少于走下来一点,和他解释,“李越格受了点伤,在这里住院,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过过看看他,十八楼的a区贵宾间。”
庄少于不像许肖廷那样喜欢捉弄他,一个眼神就已经看透他的疑惑,言简意赅地解释,嘴角挂着招牌的冷淡笑容。
许肖廷看着李一北有点不太好看的脸色,似笑非笑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那家伙命硬着呢,轻易挂不了,最近已经精神也好多了,过几天出院的话估计还能去出来聚一聚,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好久没凑一起热闹了。”
庄少于和李越格从小关系就最好,完全没有什么秘密,他不是很喜欢李一北,过于骄矜敏感,难以相处,需要很多的耐心和宠爱,外表安静斯文,内里全是肆无忌惮的嚣张,触一点点的逆鳞就会炸毛。他不知道李越格喜欢这个人哪里,明明都是自私又没耐心的人,却莫名其妙地纠缠不清。
李一北什么也没说地上楼,季攸觉得气氛变得有点怪,问李一北,“很重要的朋友?不去看看。”
“不去。”李一北回答,到六楼外面等电梯。
电梯的数字变化的很慢,似乎每一层楼都在停,等到打开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坐电梯这个选择了。
他在电梯里看到了李名岑和白恬,身边还跟着司机卢修。
“李叔叔白阿姨好。”李一北礼貌地问好,然后还和卢修打了个招呼。
李名岑和白恬朝他点点头,理所当然以为他是来看李越格的,寒暄了几句他在北京的生活,电梯就已经上一路上了十八楼。他只好转过头去给季攸一个眼色,季攸心领神会,没有跟着他去凑热闹,在十楼的出了电梯。
贵宾区的病房很安静,设施齐全,病房和酒店套房一样,采光充足,照得一室明亮,铺面而来一股带着花香的暖气。
李一北觉得自己并不想见到李越格,但是病房的门一打开眼睛就瞥到了病床上。
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看不出伤得重不重。
李越格一抬眼就看到了李一北,眼神刀子一样在他身上从头到脚细细地刮了一遍,然后才扬起一点唇角,“一北,你也来了。”
李名岑和白恬在边上关心他的情况,又在边上细细地嘱咐。
李一北几乎没说话,有点心不在焉,视线偶尔和李越格交织,然后闲闲地避开。耳边是说话的声音,他却错觉气氛安静,像是在酝酿某种急不可耐的东西。
李名岑和白恬离开的时候李一北也站了起来,但是李越格叫住他,“一北你先别走,我和你说会儿话。”
李一北在病床边坐下,脸上的表情这个时候才变得生动起来,手臂搭在床边靠近李越格,笑得薄情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多重的伤,弄得这样兴师动众。”
“在担心我?我看你刚进门的时候脸色都是白的。”李越格看着他的眼睛,抬手抚摸到脸颊上,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北北,我挺想你的。”
李一北直起身体,脱离李越格有些粗糙的指腹,对这句打发小孩子一样的话无动于衷,然后又觉得自己就不该有这种在被打发的心思,好像是假装不在乎,其实连一个措词和语气都斤斤计较。
明明已经撕破脸皮,分道扬镳,两个人却能毫不难堪地再次面对,像他们从前的很多次一样,互相伤害,却拒不道歉,转身之后马上就能抛在脑后。
他不知道李越格到底凭什么笃定他不会离开,以为是握在手里的风筝,扯一扯引线,飞得多远都能收回来。
李越格任他逃离自己的触摸,一点都不在意。他想抓住的东西,从来来没有失过手,何况是李一北,这个总是摆出决绝姿态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的人。
“我不稀罕你这种想念,”李一撇过脸,“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模一样的台词,想说他不是记仇都难。
李越格一年时间没有见他,心情不错,这种话逆鳞的话也不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有些**的味道,“口口声声说当我是按'摩棒的好像是你吧,你究竟在委屈什么?”李越格盯着他,语气甚至温柔,“北北,告诉我你在委屈什么?”
他没觉得委屈,他只是给自己找一个解脱的借口而已,唯一做错的就是重生以后还毫无觉悟地继续和这个人上床,以为没有负担就不再有责任。李一北无从解释,忽然收敛了满腹的冷酷想法,只说,“我没恨你。”
李越格不作任何停顿地回他,“你有什么立场恨我?”